献给阿胡拉·马兹达的圣火在阴冷的石庙正中祭坛上熊熊燃烧着。祭坛前柔软的红绒棉蒲团上,莱莉娅背对圣火、面朝北方,正盘腿冥想。她那身腥红的天鹅绒斗篷垂落在地,在火光照耀下也仿若一团燃烧的火焰,灿烂夺目。
忽然间响起的急促脚步声,惊动了莱莉娅。她急忙起身面对圣火,双手捧于胸前,佯装祷告。
“莱莉娅,你在吗?听说你到疏勒,我就急忙赶了回来。”一位红衣女子迈入石庙后,一边向祭坛处张望一边说道。
莱莉娅听到是熟悉的声音,便放松地走向门口,张开双臂拥抱来者。“露莎娜,我的好妹妹,真想你。”莱莉娅说着,与露莎娜又相互亲吻面颊。“来这火边暖和。”莱莉娅说着便腕住露莎娜的手,拉着她来到祭坛前,借着火光又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位妙龄少女。
“一年多未见,又漂亮啦。”莱莉娅微笑说道。“还是不如你漂亮。”露莎娜嫣然一笑,接着说道,“跟你说我今晚遇见一件趣事。有个秘术太差的骗子在夜市上骗人套圈圈,他用赋名控制一个铜环,只让人套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被我识破,当场被抓。”说完嘻嘻直笑,又道,“我这算不算一件善事?”这露莎娜正是瑾润等人在夜市上遇见的红衣女子,只不过此时她脱去貂帽面纱,戴着金丝红绢发箍,露出一头深棕曲发和一双黛蓝杏眼。
“算。看来你这一年长进了不少,学会惩恶扬善打抱不平了。”莱莉娅笑道,说罢又拉着露莎娜去蒲团坐下。
“听布赞纳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中原传教,可把我高兴坏了。我一个姑娘家在这里闷得慌。布赞纳那木纳,特没劲。”露莎娜说道。莱莉娅听后说道:“那可好,我这次来就是奉法主之命,与你们一同前往中原。过几天还会来一批弟子,大家一起陪你。”
露莎娜听后开心一笑,又说道:“法主竟然会派你这样的慕闍来,看来是开始重视我们东方教会了。”莱莉娅望着露莎娜严肃说道:“罗马现在局势不妙,当局又下令逮捕非基督教徒,好几座罗马人自己的古老神庙都遭基督暴徒的焚毁,迦太基的奥古斯丁也在米兰背叛我教,投入基督门下。眼下我教也就在埃及有所进展。这次法主派我来也是希望能壮大我教在东方的发展。中原正值黑暗当道,正是我光明教众大展宏图的时候。当然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来,也有其它的任务,其中一件是给你。”
“是什么,疏勒法堂主露莎娜谨遵法令,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露莎娜一本正经地说着,逗得莱莉娅噗嗤一笑。莱莉娅接着低声说道:“你需去渴盘陀一趟。”见露莎娜一脸疑惑,莱莉娅凑近露莎娜耳边,仿若这空旷的石庙正被监听一般,悄悄说道:“这是觉者的任务。”
露莎娜听罢心中一惊,又正定下来,微微点头。莱莉娅又说道:“我明日再和你细说。我在疏勒也有些任务,明天陪我逛逛衣市,你呀,最好也换身衣服,去渴盘陀别太高调,不要去招惹那里的马兹达教徒。”莱莉娅说罢,二人又望了一眼马兹达的圣火,相视而笑。
“对了,我来的路上,撒马尔罕寺庙遭窃,寺中众多金像被盗,盗贼是一马兹达教徒,欲躲避我教眼线,向葱岭以东逃去。撒马尔罕的侍法者托我追查。那金像中有一通灵石,做成马其顿的亚历山大的模样。你明天帮我打听一下。”莱莉娅说罢,露莎娜忽然一惊,想起刚才夜市遭遇,便道:“说不定就是我说的那个套圈圈的骗子。他戴着尖顶帽、一脸大胡子是吗?”见莱莉娅点头,露莎娜又道,“他被抓了,多数金像都被小王子他们带走了,但那个亚历山大金像我给了一个中原人,他本来应该套中的,所以我认为顺应善法,应该给他。”莱莉娅听罢,说道:“那中原人要是还在城里,明天想办法把金像拿回来。不要让寻常人发现通灵石的秘密。”
“明天看看能不能碰见他。也不用太担心,一般人就算进了太虚幻境,说不定还以为是在做梦。”露莎娜小声说道。莱莉娅细想也是,既然给了,也不好要回,强要或骗取或偷来终归是恶行,不可取,况那盗贼被抓,也算恶有恶报,余下金像让撒马尔罕教众去要回,这事也算有了善终。
“也罢。你还没子夜祷告吧。祷告完了,睡觉去,明天我们再说,我还要考考你汉话学得怎样呢。你刚才进来,差点吓坏我,我正祷告完开始冥想,还以为来了个马兹达教徒。”莱莉娅说着又起身,让露莎娜朝北双膝跪在蒲团上,准备祷告。
露莎娜跪好后,又望着莱莉娅,说道:“你不用担心,这马兹达寺庙的教众都已是我们摩尼教弟子了,也就附近的一些波斯人还来这向火焰祈祷。”说完又是得意一笑,然后口念祷文,拜卧在地,开始了摩尼教徒的子夜祷告。
次日阳光明媚,瑾润也终于睡醒,伸了个懒腰后起身,瞧见枕边的亚历山大金像,迷糊中又回想起昨夜梦境。他梦见一处云雾缭绕的仙地,但不见亭台楼阁,只见一座座由洁白硕大石柱支撑的硬山顶石殿,但不同与中原样式,其本该是山墙的一侧也有石柱,额枋还有浮雕彩绘,好似些墓室地宫。
瑾润突觉这梦晦气,叹着气下榻穿衣,坐至镜台前盘发髻时,又想到自己在西域所见的众多寺庙皆是砖石垒砌,说不定梦中所见的乃是西土神殿,自是风情不同与中原,便又释怀了。再念起今日要去阿勒特家中做客,他便愉悦地取出杨枝齿木蘸上盐水来揩齿刷牙。待梳洗完毕,吃上几口前几日买的馕饼后,他又从行囊中取出更换的裤衫,将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放进行囊,便拿着更换衣物去客栈的湢浴房沐浴更衣,也顺便看看自己寄养在客栈畜舍内的牝马。
瑾润的这匹马是从高昌带来,与自己一路相伴,感情深厚。在城内骑马不便,是故瑾润每日也会抽时间与马儿说说话。那马毛色深棕,见了瑾润倒是爱理不理,只顾低头进食。瑾润拍拍马脖子,闲言几句,便去往湢浴房。
此时临近正午,湢浴房内空无一人,水却烧得正热,瑾润很快就沐浴完,又去洗衣房送洗换下的裤衫,取回昨日送洗的白袍。回屋后,瑾润重新挂上玉佩,至桌前开始看书。
瑾润此次西行共带四本书:一本是自己在建康抄录的《汉书·西域传》,乃故汉班固所著;一本是离开长安时恩师所赠的内功心法,为门派内功修炼基础;另两本则是自己在高昌抄写的汉粟特互译与汉梵互译,皆是高昌汉商编著,用汉字注音。西域各国语言不通,却因粟特商人经常与各国通商,故市井商贩皆会几句粟特语,又因天竺佛教传入,梵语也成为西域各国通行语。
这一路也多亏这两本互译,再加上手势比划,瑾润才算食宿无忧。眼下他考虑到渴盘陀国也是佛教国家,那英雄会必是用梵语主持,他便打算温习梵语,但这互译也仅记了些常用语,况且汉字注音难免不准,看来到时候还需把曹大哥叫上,一路同行,方才妥当。
这书看着不觉已近申时,瑾润合上书,便开始整理衣着准备赴约。他本想戴上一顶深棕貂沿毡帽索性一副胡人打扮,但又觉天气回暖,未免闷热,还是换上了乌革金丝小冠,那件白袍自然要穿上,也当系上在龟兹买的兽首鎏金铜鐍扣黑革带,还应佩上前天买的白锦莲花香囊,不过玉佩仍是挂于衣内,以免遗失。穿上一双烟墨云跟中筒皮靴后,瑾润便去客栈大堂等待。
不久有一马车停至客栈门前,那马车车夫进客栈后,在店伙计带领下见到瑾润,便用汉话说道自己乃是拓跋阿勒特家仆人,特来邀请桓公子入舍小坐。瑾润便随他上了车。
路上行人窜动,马车缓行。瑾润一路透过纱窗观望市井繁盛。他们经过一家当当敲打不断的铁器铺、又遇见一对骆驼商队堵塞道路、穿过拥挤的商贩小街,一路弯弯绕绕,最后行至一僻静小道,人烟稀少,仅见三两孩童嬉戏,两侧皆是杏黄高墙广门的宅院,不一时便停至一拼花砖墙前。车夫下车拴好马后,又开车门请瑾润下车。
瑾润下车后随车夫至院门前,见院门两侧各有两高大木车轮装饰。车夫敲门后,有小厮开门,二人用疏勒话交谈一番,车夫便让瑾润进门等候,那小厮找人去接应,车夫则驾车去侧院泊车。
瑾润谢过车夫后便进了院门,只见正前方有一三层平顶楼,东西两厢则是两层平顶楼,正楼与厢楼皆有两层柱廊与庭院门廊互通,构成回廊合院之势,低层柱廊又有爬藤,只不过此时叶芽初生,倒是可见柱廊本来的艳彩雕花石柱,庭院正中还有一方水池,池中无水,池边种有花卉,几朵小黄花正亮丽盛开。
瑾润未等片刻便见小厮与一女子从西厢走来。那女子头扎数根小辫,戴着白绒圆帽,身穿青白碎花宽袖对襟衫,配月白长裙。待二人走近,女子便对瑾润行礼道:“公子万福。小婢阿依木,是拓跋小姐的丫鬟。”瑾润也向阿依木回礼。阿依木接着说道:“小姐和夫人已在东厢房等候,请桓公子随我来。”
瑾润随阿依木往东厢走去,阿依木又随口问候瑾润来时路况,瑾润回答时瞧见阿依木额间有几笔黄蕊,甚为好奇。阿依木见此便愁眉道:“桓公子别笑话。小姐今日不知怎的突发奇想,要给我化鲜卑妆。她自己倒是不化,就要拿我来练手。”
瑾润听后微笑着赞美一番,又与阿依木闲聊,得知这宅院是拓跋阿勒特外公的,她外公做金器玉石生意,与汉商常有往来,故多数家仆皆会几句汉话,以便应酬商客。
二人边走边聊,又过三间房、一楼梯口后,终至一敞开的房门前停下。阿依木大声说了句请进,瑾润便随阿依木进去,见一窄厅地铺赤金团花毯,正壁挂着一织锦,织绘着一袒露右胸的浓须健壮男子驾着四翼马战车,其背后是金光旭日,织锦下有一梨木长案桌,正中放着两盏莲花铜台烛灯,两边摆放浮雕银瓶。
瑾润未看清银瓶浮雕图案,阿依木就打起左侧腥红毡帘,道一声“桓公子来了”便领着瑾润进了侧屋。
瑾润进屋便见拓跋阿勒特站在铺着大红坐褥的炕床边。她今日未戴面纱,瑾润终看清其模样,恰如春晓桃花飞,夏暮皓月明。只见她一双深栗双凤眼,一头乌发挽着随云髻,簪上一枝点翠金蝉碧珠步摇,上衣一件湖蓝云绫齐腰右衽宽袖短襦,腰系一束脂白丝绢水波绦,下裳一条水绿碧蓝叠交细绸长裙,足穿一双彩花白锦如意履,昭颜丽质,端庄绝美。
阿勒特见瑾润行礼道:“桓公子万安。”说罢又朝向炕上炕几旁坐着的一中年夫人道:“这位是我娘亲。”那夫人貌美肤白,高高鼻梁倒是与阿勒特相似,戴着绀青碎花头巾,额间墨绿玉珠蓝抹额,身穿藏青双鹤祥云对襟棉袄,见瑾润便咧嘴笑道:“真是一表人才。到炕上来,坐我身旁,我们这不同中原,没那多礼数。”
瑾润忙向拓跋夫人行礼,道:“晚生桓珺,拜见伯母。”又向阿勒特回礼,道:“拓跋姑娘请。”便脱鞋上炕,跪坐在拓跋夫人左侧,见炕几上铜盘若干,盛有果干果仁。阿勒特也上了炕,坐在其母右侧。
“这么坐多不舒服,随便坐,别太拘束。”拓跋夫人和蔼地对瑾润说道,又抓了一把蜜枣放于铜盘盛给瑾润。瑾润对拓跋夫人点头言谢,整理下衣摆,便放松了坐姿。
那拓跋夫人又寒暄几句,谢过瑾润昨日搭救阿勒特之恩,又问瑾润籍贯何处、来疏勒多久、所为何事,瑾润一一应答后,又敬佩他只身一人闯荡西域勇气可嘉。
三人谈话间,阿依木又与一黄衫丫鬟送来茶汤、茶具和蜜糖。阿勒特亲自倒上茶,丫鬟们便退出屋外。她倒好一杯,双手呈给瑾润轻声说道:“茶汤都筛过了,温度适宜,请慢用。”瑾润接过茶杯,见这茶色如琉璃,淡于一般茶水,细品润滑粘稠,不知是何茶。阿勒特笑道:“这是奶茶,煮茶时加入奶酥,混同盐巴、桂皮等佐料,是我们塞北的佳饮。”
“拓跋姑娘来自塞北?”瑾润问道。
“你看看,问了人家那多,倒忘介绍自己了。”拓跋夫人一笑,又接着说道:“她父亲是鲜卑人,我是疏勒人。那年我随我父与兄长去塞北云中盛乐经商,与她父亲一见如故,便留在了盛乐。这次来疏勒便是回娘家。”
听拓跋夫人这一说,倒是解了瑾润心中困惑。不料阿勒特又接着说道:“桓公子请见谅。这次请公子来,也是为说明此事。我乃魏国郡主,当今魏王之姐,此次来疏勒省亲之余,也是奉魏王命,寻回我鲜卑族一圣物。那圣物被贼人盗卖到西域,最终转落到渴盘陀国王之手。那渴盘陀国王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专门奖赏给在英雄会上取胜的英雄豪杰。公子若能助我赢得这英雄会,我便可向渴盘陀国王要回圣物。届时我魏国必有重谢。”说罢,又向瑾润抱拳行礼。
瑾润听罢方知这英雄会一事对拓跋姑娘而言非同小可。他虽不屑官宦之事,但也饱读经史子集,心怀天下,知这魏国乃前身为代国,被秦王苻坚所灭,其王室迁于长安,秦王败北,代国王室遗族便重归故地,复国后又改国号为魏,大有问鼎中原之意,只是国君年少,内政不稳,又有劲敌环绕。这圣物虽不知是何物,但必有凝聚族心、巩固君威之用,对拓跋姑娘而言也自是意义重大。
“拓跋姑娘请放心,我既答应参加英雄会,定当全力以赴。”瑾润抱拳道,但随即又面露羞色说道:“只是,这渴盘陀英雄会我也只是听闻,只听说获胜就能向国王讨要任一件宝贝,但还不清楚怎样的比法。”
阿勒特答道:“这英雄会乃是比试骑技和武艺。可和他人组队参与,但每队最多只能四人,最终决胜出十支队,每名获胜队的成员,都能向国王索要奖励。”
瑾润听后道:“若是四人一队,那你我二人,不是还需两人?”
阿勒特道:“还有我爷爷的总教头达哈尔也会参加。我这次来西域是随爷爷的商队,魏国正是用人之际,也没带几个鲜卑武士。桓公子可有朋友愿意参加的?”
瑾润倒是想到曹全都,但不知他武艺如何,便道答:“我去问问。实在不行,就我们三人也行。”说罢一笑。
“成!我就先以茶代酒敬桓公子。事成之后,加官晋爵、金银珠宝,公子一句话,我皆可向魏王索要。”阿勒特说罢,端起茶杯敬了瑾润一杯。
瑾润也回敬一杯,但又道:“加官晋爵倒是不必,这金银珠宝,确是可以。”说完又是憨笑,乃是念及自己盘缠所剩无几。
阿勒特与拓跋夫人听后也是一笑。但阿勒特又心想这桓公子必是晋朝大国世家子弟,自然瞧不上我这塞外胡虏小国的官职,心中未免可惜,不过来日方长,先看看这桓公子本事如何,他日再想法子为魏国招贤纳士,便又道:“公子可有马?明日若有空,我们可去爷爷在城郊的庄园,再议细则,也可切磋比试一番。”“正好。有匹牡马,城中歇息多日,也该拉出来溜溜了。”瑾润答应道。二人便约定明早日出时北门出发。
此刻斜阳夕照,屋内西窗案桌上的青釉香炉檀香怡人,三人又聊起西域各地见闻来。忽然听见屋外衣衫窸窣,有四五人进了窄厅,便听见阿依木和丫鬟们说着疏勒话,接着门帘开起,进了一身穿黑棕貂皮短袄配白绸裤的老丈和一身穿茶棕金丝葡萄纹棉袍的中年男子。
“听说阿勒特请来了一位恩人,我特来看看。”那老丈看着瑾润说道,“想必这位公子就是了。赛比尔拜见少侠。”那男子也跟着说道:“赛迪克拜见少侠。”
“这是我爹爹和二弟。”拓跋夫人向瑾润介绍道。瑾润忙跪起向老丈和男子作揖。阿勒特也喊了声爷爷、舅舅。
众人在炕上坐下后,赛比尔又对瑾润说道:“听阿勒特说少侠武功了得,一招就打趴麦朴提的几个打手。老夫就想来见识少侠了。”赛比尔接着又谈起与麦朴提的渊源。
这麦朴提是伽沙国一大巨商,垄断伽沙香料贸易,疏勒城内亦有不少房产,其姐也嫁于伽沙国王为后,怀有身孕,故嚣张跋扈,而旁人又多不敢得罪。数日前来赛比尔宅院做客谈商事,不料让他见到了阿勒特,扬言要娶进门。阿勒特自是不愿意。几日前他又亲自送礼来,皆被退回,本以为会死心,岂料又生昨日的事端,好在桓公子出手相救,那麦朴提也识趣,知赛比尔与疏勒王公贵胄多有交好,不愿出丑,今日中午又派人来赔礼道歉,赛比尔自然都退了回去。
赛比尔说完,拓跋家人皆是一阵大笑,又夸耀瑾润一番。不久又有仆人进来用疏勒话说了什么,赛比尔便道:“小儿回来了。桓公子可愿留下来一起吃饭?”瑾润本欲推辞,见众人竭力挽留,也不客气了。赛比尔便吩咐小厮们将饭食送到这来,也叫上小儿来一块吃。
众人又闲聊时,已近日落,便有小厮来点亮炕旁的两盏落地三层连枝铜灯,照得屋内通亮。随后两位妇人来撤去果茶,接着另外三两妇人捧着大红漆盒进来,一一奉上饭食餐具。只见件件金铜餐盘,乃是满满的鱼肉。
饭食刚摆完,便见一穿白绸衫的青年进屋来,向长辈们问好。瑾润忽觉这青年面熟,一时还没想起何处见过,赛比尔就介绍道:“小儿阿里木,在城卫当差,刚下班。”瑾润便猛然想起这阿里木就是昨晚夜市上捉拿套圈圈骗子的三个官兵中拿着火把的那一位。
那阿里木也向瑾润问好,瑾润便向他提起昨晚夜市的事。二人一见如故,就绘声绘色地向旁人说起夜市上的遭遇来,瑾润也从阿里木口中得知那晚三位官兵中的华服少年乃是伽沙国王子。
这王子是国王与前王后所生,自幼便在王室寺庙中修行佛法,年近十五,尚无功绩威望。眼下国王年迈身体不适,新王后又怀有身孕,国中一些老臣恐生事端,便谏言让王子在城卫中任职,以便贴近民众,磨练资历。昨晚便是王子第一次当差,就抓获一骗贼。国王也是大喜,连带阿里木也得了几十斤羊肉的赏赐。赛比尔听后也是高兴,叫仆人取来一壶波斯产的葡萄酒庆贺。
饭后夜色已深,赛比尔派小厮去叫车夫备车好送瑾润回去。临别时,阿勒特又与瑾润再次确定明早约定。瑾润忽想此时离宵禁尚早,可顺路去问问曹全都,便对阿勒特道回去问问朋友是否愿参加英雄会,明早可一同前往。
瑾润与众人告别后上了车,告诉车夫先去衣市。夜间人少,车马速行,不久便到曹全都商铺前。只见店门依然半掩,店内灯火通明,又有说话声。瑾润辞别车夫后便进店,却见曹全都正在接待两位红衣女子,桌案上还有一匹卷开的白绫丝布。
见有人来,曹全都和两位女子也望向瑾润。瑾润惊奇地发现其中一位女子正是昨日夜市上遇见的那位。
这二人正是露莎娜和莱莉娅。那露莎娜见瑾润也是一惊,忙对莱莉娅用波斯语说道:“他就是我给了亚历山大像的中原人。” 21988/108421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