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是远近闻名的独特水域,其潭面宽广,水质清澈,在风和日丽的天气里远远望去,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水岸边常年生活着各种飞禽走兽,水里则盛产鲢、青、鲤等鱼类,肉质鲜嫩可口,原先村子里不少人就是靠捕捞这些鱼类为生。
而如今的龙潭已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象——潭面依旧宽广平静,但潭水却不再清澈见底,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也依然呈现出一种幽暗的青色。水岸边、芦苇荡里栖息的各种水鸟、小兽如今都不见了踪影。整个龙潭毫无生气,安静得令人害怕,只有南岸边几艘废弃的渔船在风中兀自摇晃。
亭午时分,水塘南面小心翼翼走来两人,正是苏远和张止步。两人并肩而立,个子高些的张止步走左边,他这次没有带弓,只带上了那柄紫鞘环首刀,腰上挂着一只宽大的布袋,里面装着那片金色龙鳞。苏远则背着那柄黑色长剑,穿着浅蓝色短打,显得颇为干练。
二人表情严肃,一边朝水潭这里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直走到潭边,无人说话。张止步从袋子拿出那枚金色鳞片,却见它正发出淡淡的辉光,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只是四周风平浪静,并无异常。二人水边徘徊良久,并不见怪物踪迹。张止步等着有些不耐烦,对着潭面大喊大叫了几声,却也依旧毫无动静。
“这怪物受伤之后,变这般小心了?”他挠了挠头,疑惑地问道。
苏远抿着嘴,看向平静水面:“这怪物肯定感知到了我们,很可能是在等待时机。你且用刀砍龙鳞试试,听着这清脆的声响,我不信它还忍得住。”
“哈哈,还是你有办法。”
张止步笑了笑,把龙鳞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挥舞起长刀就是一顿猛砍。于是,死寂的龙潭响起了一阵阵清脆的金铁声,天边翻涌的云彩也变得暗沉沉的。
很快,沉寂的水潭泛起了一连串的泡沫,一个巨大的影子逐渐在水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张止步趁热打铁,对着龙鳞又是狠狠一砍,这一砍格外大声,连垫在下面的石头都被生生震碎了。刹那间水面沸腾,只听得“哗”的一声,一具青黑色对庞大身躯破开水面,跃向高空,天日为之一蔽。
苏远目光一凌,大喝一声:“走!”
刚一转身,身后土地便猛地一震,沉闷的撞击声像把鼓一下捶破了一般。翻涌起的风沙裹挟着碎石散向四周,他们二人跌跌撞撞向南面逃去。仓促间匆匆一瞥,二人心中俱震,这怪物变得更大了,模样也有了明显变化,最明显的是原先的那两只扇子一样的腹鳍已经有了足的雏形。
二人一口气跑出去老远,张止步回头瞄了一眼,大急道:“不好!我们要被追上了,咱们分开跑。”
没等苏远回应,张止步一人转向左边跑去了,两人逐渐偏离。那怪物在原地略一愣,随即追张止步去了。苏远瞬间醒悟过来,这怪物是来夺龙鳞的,自然是追带着龙鳞的张止步。思量至此,他片刻下好决定,也开始偏向左边靠拢张止步。二人一怪就这样追逐着靠近了龙潭村,离约定的地点越来越近了。
怪物变得有些着急,嘴里开始不断吐出一连串的泡沫,体表的鳞片也逐渐散发出蓝靛色的光泽。几个呼吸间,它身上的所有鳍都一一舒展开来,就像一只只翅膀。
下一刻,鱼妖庞大的身躯彻底离开地面,开始在空中“游动”了起来。而它的速度就此猛增,宛如风筝一般轻盈地飘向张止步,眼看着就要追上。
见此危急,苏远在旁边大声喊到:“快把龙鳞丢给我,快!”
张止步已经感觉到身后异响,当机立断地将龙鳞抛了出去。龙鳞划过怪物的眼前,远远地被跃起的苏远抓在手里。
怪物大叫一声,庞大的身体迅速减速落到地上,摧古拉朽地撞翻了好几颗大树,这才堪堪停下。随后,它又迫不及待地扭转身体,飞向苏远去了。二人见此法甚妙,便心照不宣地配合起来,每每怪物要追上一人,这人就把龙鳞丢给另一人,直将怪物溜了个团团转。
可这怪物显然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对付的,鳞片传到苏远手里,苏远正要迈开腿狂奔,却听得张止步大喊:“快躲!”
微一扭头,就瞥见怪物肚子鼓胀,血盆大嘴半开半合的,全身一动不动。苏远一瞬间如堕冰窟,只下意识地将龙鳞于胸前一挡,便有一束耀眼的光柱射至眼前。
胸前的龙鳞顿时清鸣一声,随后光华乱舞,他浑身俱震,胸口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身体像散了架一般倒飞了出去,一口猩红的鲜血浸染了整片天空。
张止步惊呼声中,怪物巨尾一甩,如风一般飞向苏远,不管不顾。
苏远意识迷离,恍惚间想起了爷爷,想起了儿时他坐在那只小小的背篓里,爷爷背着自己跋山涉水,指点星辰,给他讲各种各样没有结局的故事。可疼痛又迅速地让他清醒过来,让他看见,倒悬的天空中飘浮着一群飞速向后的云彩,鸿雁排着队从中穿行而过,每一片羽毛都在微微颤动,如此清晰,清晰到连同它们的惊叫声都仿佛近在耳畔。
而下一刻,天地间就矗立起一柄洁白而神圣的巨大光剑,利刃刺破云层,搅动风雷,随之而来的是山呼海啸般的剑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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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感觉到炽烈的风刮在身上,他逐渐从灼热的岩石上醒来,看见广袤幽邃的空间里地火在裂缝里喷涌,紫色的雷在苍穹之上闪烁,一座高大、古老的紫黑色大山横亘在眼前,万点流光环绕其上,画面恢宏而壮丽。雷声、风声、碎石之声、地火爆裂之声都不断在这里回荡,隐隐约约还有宛如呓语的诡异怪响夹杂其中。
大山有种难言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地走近。风越来越大,雷声越来越响,他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感觉十分难受。最后,他忍不住大喊一声,却丝毫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听见山顶传来隐隐约约的人声,仿佛一直在问:“你——是——谁?”
“我是……我是……”他茫然地抱着头,跪在地上念叨着这个问题。渐渐地,他彻底失去了听觉,而天空开始扭曲、下降,地面崩裂陷落,他掉了下去,掉进黑暗的深渊里。
“啊!”他大喊一声,这次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喘着粗气,他睁开了眼睛,阳光很刺眼,耳旁传来清脆的鸟鸣声。他有些恍惚,自言自语道:“这是哪?这是梦吗?”
“这是你家,你难道忘了?”
“我家?”他敲了敲头,紧眯着眼坐了起来。一扇半开着的窗户,阳光从这里倾泻进来,照到了床上,流进一只盛满水的木盆里,水光莹莹里映着一张苍白而病态的脸。张止步坐在床边,正面含喜意地看着自己,手上拿着一条还沾着水的手巾。
“张大哥?”苏远语气有些虚弱。
“是我,你好些了吗?”张止步的声音温和,令人安心。
“我这是昏迷多久了?”
“五天五夜了,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惨样着实吓到我了。七窍流血不说,肋骨都露出来了,要不是虚灵道长出手,你恐怕已经见阎王了。”
“难怪我胸口这般难受。道长呢,我得去感谢他。”
“谢我?不必了,能活下来是小友自己的造化。”窗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道清亮的男声,让人如沐春风。
“道长?”苏远想爬下床,胸口却又猛地一痛,冷汗直流。
“你的伤口尚未愈合,还是待在床上为妙。过几日,我自会来寻你。”说完,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不可闻了。
“张伯父如何了?能行动了吗?”苏远接过张止步手中手巾,给自己擦脸,一边向张止步问道。
“经过道长的医治,已经勉强可以下地行走了,不过,阿爹一身的功夫都怕都是没了。”张止步叹息道。
“对了,那日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怪物最后被斩杀了吗?”
“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着急呢,一直不问。”张止步笑道。
“我能活着看见你,情况肯定不会太糟,自然不用过急。”
“哈哈,还是你稳重,阿爹总叫我跟你学这个。扯远了,扯远了。那天别提有壮观了,你知道长是怎么除妖的吗?他就把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一口气的功夫,就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剑,然后就这么硬生生的将怪物砍成两半了。就用了一剑,真是太厉害了!”
张止步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忍不住手舞足蹈地描绘了起来。
“想不到道长这般厉害。”苏远也回想起了残留在脑海中的那副景象,那把刺透云霄的白色长剑。
“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可以变得像他那样厉害。如果可以拜他为师那就好了”张止步不禁想入非非……
“怕是,没那么简单。”苏远皱着眉说道,给张止步泼上了一盆冷水。
世间飞檐走壁、追魂夺命的江湖武功尚且被武林各大门派奉为瑰宝,敝帚自珍,更何况是像虚灵子那般的仙家法术,肯定是人家的不传之秘。 21294/10813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