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雄宝殿正门,段向非、洛青、车婉秀等人看着张闻一步步迈出,发散的想渐渐收敛,全身心都在观摩这一战上。
超越宗师的真定师与三大秘藏齐开的再世天魔对决,怎么看都是一场能让他们这些宗师收获匪浅的战斗。
他们各自体会过“落红尘”直指人心的神妙,对真定师战胜再世天魔没有半点疑虑,唯一的问题在于,三大秘藏齐开之后,盖远究竟到了什么层次,是否能给真定师制造一些麻烦。
因此,他们都不自觉地希望真定师出尽全力,不给盖远任何可趁之机,争取速战速决。
“若是真定师那‘通神一刀’不收力,老朽肯定命丧刀下,纵使盖远比老夫多开了一个元气秘藏,内力流转,生生不息,但也并非什么要紧事物,没有本质上的提升,估计同样挡不了真定师一刀,唯一可虑的是,三大秘藏齐开后,似乎自成一体,与当前有所不同。”段向非沉吟道。
洛青想了想,言简意赅地道:“一刀。”
只要真定师不受幻觉影响,以他胜过那可怕剑的刀,盖远难挡一刀。
车婉秀轻吸口气:“我也觉得是一刀。”
她这是出于对落红尘的体会,盖远身入魔道,情绪极端,很容易被这难以想象的刀影响。
想至此处,她忽地回想起当时的沉迷,略施脂粉的脸上忍不住再泛潮红。
“阿弥陀佛,贫僧见过盖施主。”张闻停于盖远对面,宣了声佛号,然后低目垂眼收敛心神,将刚才一步步行来营造的气势尽数内化。
盖远咧嘴一笑,声音冰冷地道:“某对师闻名已久,倒要称量一下真假。”
他三大秘藏齐开,自信极度膨胀,对传闻并不尽信知道真定师厉害,但也只当做三大秘藏齐开的强者,而非能打破虚空,还能来来回回的仙人。
说完,他也不客气,一下膨胀,化为了浑身黑气的两丈巨魔,巨魔一分为二,二分为四,从四面齐拍张闻。
三大秘藏齐开后他幻觉影响的范围变大,近乎笼罩整个广场,让不少观战之人心神战栗,仿佛真有天魔降世!
可怕!
实在可怕!
张闻精气神意全部“融入”红日镇邪刀中,整个人仿佛木雕泥塑,“空空洞洞”。
与此同时,他左手手背紫色雷痕浮现,一丝仿佛九天之上的威压散出。
试刀,就要试一试全力而为之下的威力!
轰隆!
阴云密布的天空似乎有所感应,忽地炸响一道闷雷盖远心神颤抖,竟有天罚当前,伏地求饶之感。
段向非浑身一个机灵倒退一步,双腿发软,额头泌汗,洛青浑身颤抖,死死握住长剑,车婉秀脸色煞白,左手紧握住夫君的手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变回了那个最怕雷鸣的小女孩。
其余人等更是不堪,有人直接从树上滑落有人膝盖一软,跪坐在屋顶生平第一次有了“雷神之威”的明悟!
轰隆!
面对盖远拍下的“四掌”,张闻猛地抬头,双眼精光四射,丝丝金芒汇聚,耳朵微微,风声掌声分明,眉心发胀,精神徐徐外散。
四窍与幻形之下,盖远的天魔幻觉再也无影响张闻,汇聚的精气神意猛然爆发。
一抹刀光绚烂,仿佛蕴含了每个人心中求而不得之物。
十丈红尘在他们心中衍化,让他们无自拔,有人脸红,有人耳赤,有人激动,有人狂笑,种种失态,不一而足。
轰隆!
又是一声炸雷,惊醒了众人,带来愈发恐怖的威严。
广场之中,盖远呆立原地,半空金莲飘落,真定师已是不见踪影。
怎么回事?众人又惊又愕,极目望去,恰好看见盖远眉心出现一条细细血痕,越来越大,蔓延往下,直至咽喉。
啪,他仰面到地,气息全无,双目圆瞪,凝固惊惧,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刀通神,一刀通神!”有人惊呼起来,打破了短暂的凝固。
“一刀通神!真定师一刀通神,斩杀盖远,打破虚空了!”
…………
白气氤氲,神兽环绕,张闻重新出现于轮回广场之上,而他的包裹也由于没被别人持着,同样浮现在他脚边。
这一次,没有旁人,整个轮回广场只得张闻自身,安静而清冷,让他有种遗世独立之感。
他喘息了口气,就地坐下,闭目调息,刚才斩出的那一刀乃自己精气神意与“落红尘”的融汇,不仅消耗极大,而且反噬严重,欲念滚滚,险些把持不住。
因此他一刀之后直接选择了离开,免得被人所趁,不得不使出阎罗帖,使出舍身诀,而且,就算没有这些,到时候一刀通神、淡然出尘的真定师色眯眯地看着前来恭贺的侠女,颜面何存?形象何存?
过了一阵,张闻压下了旖念,拿着包裹走到中央光柱前,丢了进去。
“总计一百七十六个善。”六道轮回之主就像收破烂的老人,计算出了这堆秘籍的价值。
有段向非帮忙,有雪神宫众多的人手和渠道,又有两个月的时间,张闻搜集到的秘籍自然比江芷微多不少,若非普通秘籍终究有个极限,或许还能更多。
张闻想了想,又将《融雪点手》秘籍和洛青的心得也丢了进去,自己已经记住内容,且点手差不多入门,却是不需要再带着。
“《融雪点手》,开窍期,能换一百二十善。”
“洛青的剑和精神秘藏心得,开窍期,能换一百八十善。”
张闻原本打算将洛青的心得和江芷微等人分享一下的,可想了想,时间不等人啊,下一次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而自己金钟罩第五关接近圆满,也许短时间内就能封关,而师父还不知道和哭老人打到哪里去了,自己想要修炼第六关只能自食其力。
于是,他选择了全部换给六道轮回之主,总计获得四百七十六个善,加上剩余五个,共四百八十一个善,然后花费四百善,兑换了金钟罩第六关的秘籍。
“还剩八十一个善,兑换点什么好呢?”张闻自身还有许多需要兑换的,还没到可以存留善作为备用的阶段,因此冥想苦想起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自己腰间悬挂的“冰阙剑”,心中一动:“我现在使剑也是右手,若想日后刀剑双绝,左手必须得开发一下。”
有了这个想,他赶紧查找起来,整整一个时辰后,才找到一个合适的——他提前归来,时间尚余一日,能从容查找。
“左手熟练,天赋技巧,直接灌体需七十善……”张闻考虑到回归后面对安国邪,说不得要用上“阎罗帖”,到时候可能换上长剑,所以若兑换技巧门修炼的话,肯定来不及,不如奢侈一点,直接灌体,当然,日后得常常锻炼左手,弥补得自六道轮回之主的基础不稳。
而这种左手熟练属于较低层次,也就是说,张闻只能在不用右手的情况下,才能比较熟练地使用左手,一旦两手并用,就会手忙脚乱,若要提升,可兑换“左右互博技巧”,灌体需五百善。
张闻走入缭绕仙气的光柱之中,很快感受到一阵万蚂噬咬般的麻痒,但旋即平复。
他踏了出来,左手抽出“冰阙剑”,施展起剑招,剑花纷飞,煞是好看。
“嗯,再锻炼一天的话,勉强能凑合。”张闻做出判断,随手将冰阙剑放入光柱内,鉴定一下它的价值几何。
“冰阙剑,利器,用寒冰之精混合百炼精铁制成,透明反光,能照射人眼,剑刃锋利,蕴藏寒意,伤人后产生血脉冻僵之感,价值一百四十善,能换七十善。”
“还算不错。”张闻收起长剑,打坐调息,恢复消耗。
之后,他花费半日熟练左手,又美美地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
等到快要离开时,他换好僧袍,请求六道轮回之主给予伪装,也就是伪装成丹田破碎,右手被捏断的样子——因为泄露轮回世界存在,会遭遇抹杀,所以六道轮回之主也相应地免费提供“还原伪装”,这样就不至于浑身血淋淋之人猛地一尘不染。
上次张闻被般若掌拍伤,回去时亦是做了伪装,这才没被戒律堂首座发现。
看到自己惨兮兮的“样子”,张闻轻吸了口气,低声道:
“将红日镇邪刀、冰阙剑传送于所在神庙的香桌下面。”
“将悲酥清风放于神庙另外一侧,直接下毒。”
这是六道轮回之主有偿提供的“开瓶”服务,价值十个善,张闻如此做,是为了更进一步引开安国邪的注意力,让他以为是别人用迷药来营救自己,从而完全地忽视自己的威胁性。
“回归。”张闻将悲酥清风解药置于鼻端,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真的好臭!
光影变化,眼前昏暗,张闻再醒之时,已是重归破旧神庙,外面安宁静谧,无有野兽之声,内中香桌在旁,安国邪打坐恢复,与离开前没有两样。
之前客栈里被张闻求救的雪山派弟子等人,畏惧哭老人一脉的睚眦必报,不愿以身犯陷,只得顾公子顾长青一人胸有侠气,起了恻隐之心,悄悄缀着安国邪和张闻,确认了他们进入神庙过夜。
到了夜里,他提着长剑,悄无声息地绕过小湖,抵挡神庙附近,但他不敢进去,毕竟只开了两窍的自己与安国邪差距极大,贸然救人,除了送死还是送死。
他这次亦非来救人,而是准备打探情况,找个机会确认被俘小和尚的身份,如此到了下处绿洲,才好请几位前辈联手惊走安国邪——单打独斗,他们也未必是安国邪的对手。
嗖嗖两下,他攀上神庙周围的一颗大树,躲在树冠里,极目看向破烂的窗户。
他已是开了眼窍,目力出众,透过窗户残缺的地方,大概看到了神庙内的场景,那个小和尚躺在香桌之前,双目紧闭,状似昏迷,右手软若无骨地垂在身侧,仿佛受了极大的创伤,而“白头秃鹫”坐于一丈外,盘腿调息,并无异状。
顾长青收敛心思,耐心地等待机会,只要安国邪分心,自己就将手中的纸团丢进去,让小和尚看到,方便之后的事情。
身后湖泊倒映着绿洲里渐渐稀少的灯火,宁静而荒凉。
…………
张闻鼻子中臭气袭脑,精神异常清醒,微微侧头,果然看到香桌之底,帷布之下,略呈暗红的红日镇邪刀和包裹着淡金剑鞘的冰阙剑正安安静静躺着,刀柄剑柄向外,很方便自己拿起。
六道轮回之主做事真妥帖……张闻赞美了六道轮回之主一句,装作痛苦呻吟,往香桌挪动了一步,拉近了之前显得比较远的距离,并且左手在下地侧卧着。
安国邪睁开双目,看了“痛苦蠕动”的张闻,冷笑一声:“这点痛苦就承受不了啊?我觉得你没办法体验完我所有的酷刑。”
他的语气颇有几分遗憾。
张闻被“激”,强行忍耐住“痛苦”,安国邪笑了笑,继续闭目调息,他的伤势已经稳固,虽说想要彻底恢复得耗费些时日,可也不需要再难以中断地疗伤了。
精气神意圆润如一,张闻将自身调整到了最巅峰的状态,然后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这一次,自己将有进无退!
杀不了安国邪,就很可能是自己死!
他不能等“悲酥清风”完全发挥作用,因为安国邪开了鼻窍,对毒气味道非常敏感,而其身九窍齐开,内天地构建,自成循环,一旦出现不对,立刻能察觉到,所以,在悲酥清风刚发挥作用时,在安国邪警醒于外界敌人时,必须出刀。
这样的专注里,时间仿佛过得很慢,张闻没有一点不耐。
安国邪闭目调息之中,忽然觉得内息运转有点艰涩,顿时一惊,屏住呼吸,精神置于鼻窍,若有似无却敏锐无比地感觉着种种问道。
内息运转越来越艰难,渐渐消散,安国邪鼻窍已经分辨出问题所在,左手暗扣的铁弹,带着劲风,打向气味飘过来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全力运转狂沙神功,抵御着这莫名毒气的侵袭。
啪啦,铁蛋击中小瓷瓶的声音在安静的神庙内突兀响起。
张闻右手一探,内蕴的精气神意陡然爆发,一抹不明亮不血腥的刀光跃出,仿佛来自内心的召唤,玄妙难言地斩向安国邪。
他左手的手背雷痕凸显,天罚雷威弥漫了出来。
安国邪一部分注意力在抵御毒气,排除影响之上,另外一部分则分心于味道飘来的方向,以及神庙其余地方,怕被人声东击西,救走小秃驴。
但就在这时,刀光亮起,滚滚红尘!
安国邪眼睛是掩饰不住的错愕,惊讶和不敢置信,明明被自己打碎了丹田,捏断了手臂,小秃驴怎么可能还斩得出惊艳一刀?
他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甚至到了刀光临身,他才恍然是谁斩出的!
“蠢材,你的鼻窍白开了,连毒气都分辨不出来!还不如把它割掉!”
“你有什么用?居然被这样的小伎俩欺骗,信不信老祖我把你封住穴道,丢出去喂狼!”
“没用的东西,自我了断吧,免得老祖我浪费气力!”
来自老祖的喝骂声声入耳,老祖的“可怕威压”清晰加身,安国邪浑身颤抖,内心喃喃自语道:“我错了,老祖,我错了,饶了我吧……”
老祖盛怒,连威压都比正常恐怖了许多,与自己曾经目睹妖物渡劫时感受到的天雷之威隐隐相通,让自己身心颤栗,恨不得叩头认错。
剧烈的疼痛袭来,安国邪一下回神,视线里是一口暗红的戒刀,刀身滚烫,隐有花纹浮现。
它已经劈入了自己额头,劈入了脸颊!
不!
这危急时刻,疼痛愈发刺激,安国邪所有潜力爆发,啪啪啪,包括头骨在内,他周身所有骨骼都在塌陷。
张闻这一刀刚刚得手,就感觉刀下之人宛如无骨,随风而退,虚不受力。
安国邪眉心、脸颊半开,鲜血流淌,头晕目眩,终于赢得了喘息之机,右手抬起,一掌将红日镇邪刀拍开。
张闻没有惊惧,依然沉静,如果一刀就能杀死这九窍齐开的大高手,那才反而会惊讶!
他左手抬起,一支黑色铁镖猛发而出,与此同时,他脚尖一挑,冰阙剑出鞘,落入左手。
安国邪刚刚拍开戒刀,还未来得及回气,就见一支黑色铁镖迎面打开,只好咬破舌尖,发挥狂沙神功的玄妙,强提一口气,左掌斜挥,身形右闪。
娘的,他从哪里来的暗器?
老子明明搜查过他全身上下!
他目光忽然一凝,黑色铁镖飞到近前,突地裂成七道,分别打向七个不同方向!
左掌打飞了一道,身形右闪躲过了两道,可剩余四道结结实实打在了安国邪身上!
安国邪痛吼一声,脸上浮现一层黑气,之前狂沙神功逐渐抵御住的“散功毒气”顿时失控,内气消逝,剧毒攀升。
我不甘!他双掌已是势尽,内心怒吼一声,狂沙神功逆行,不管不顾地运转。
安国邪身体猛地膨胀,如沙暴之初,毒气、剧毒尽数外排,飞镖亦倒落往下。
可正是这个时候,他瞳孔里映照出张闻的身影,灰色僧袍破烂肮脏,面孔俊秀庄严,左手持剑,摆出了送帖姿势。
然后,一道纯粹凝练的剑光亮起,带着森森死气,以有进无退,有前无回的气势直贯安国邪面门。
他还会使剑……
他从哪里来的剑……
面对张闻连续三波进攻,安国邪变化已尽,回不过气来,只能用力往下缩着头颅,仿佛要将它藏到肚子里。
张闻一刀“断清净”之后,在没有舍身诀的情况下,虽无再来一刀之力,但并未虚脱,还能施展别的刀法,还能用出“阎罗帖”。
他所有的精神,所有的心思,全部“凝聚”在长剑之上,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剑光森严,气势逼人,杀气毕露,以毫厘之差,抢在安国邪柔化骨骼,将头颅下移之前,贯通了他的眉心!
安国邪表情古怪,似哭似笑,似不敢置信,似怨怒不甘,嘴巴微微张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荷荷之声。
他的眉心钉着一口半透明的长剑,鲜血一丝丝溢出。
输了……居然输给一个刚刚开窍的小秃驴……
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能伤势全好,武功大进……为什么有刀有剑有暗器……
可就算如此,只要让我回过气来,一样能将他虐杀……
我不甘啊!
啪,他仰天倒地,露出尖端沾染着鲜红与乳白的冰阙剑,眼睛大睁,死不瞑目!
死者:安国邪。
身份:哭老人之徒孙;白头秃鹫;九窍齐开的高手;人榜第三十六位。
死因:眉心中剑,剧毒发作。
死状:骨骼软化,皮肤发黑,脸颊有刀痕,身上中暗器。
杀人者:真定。
看着安国邪倒地,张闻不敢怠慢,右手红日镇邪刀伸出,用力一挥,将安国邪的脑袋与身体分家,这才长舒了口气。
总算杀掉他了!
总算自我解救了!
若阎罗帖多一丝犹豫,安国邪肯定就缩短了脖子,躲过了要害,自己只能运转舍身诀,催动“落红尘”,做最后一击了,到时候纵使能杀得了来不及回气的安国邪,虚脱无力的自己之后亦将艰难一段时日,随便来名马匪,都能干掉自己,毕竟这是第二次用舍身诀了,反噬会更加严重。
看着安国邪死不瞑目的脸庞,张闻忽地回想起之前所受的折磨,顿时心情畅快,大笑出声,不是说要捏断我身体其余地方吗?不是说要用种种酷刑炮制我吗?现在怎么躺着不说话了?
哼,爷慈悲心肠,就不折磨你的尸体了。
张闻得意了一阵,不管有多么出其不意,不管安国邪实力残存有五成,还是六成,能以四窍的实力斩杀一位九窍高手,都是值得骄傲的战绩,是能让人惊掉大牙的不可思议之事。
而且,这说明自己的刀法、内功真正地踏入了高手行列!
“安国邪排名人榜三十六位,现在我杀掉了他,莫非会顶替他的排名?可这样不好啊,我真正的实力连初入人榜的水准都未必有,若不是安国邪根本预想不到,再来一百次,都是我输。”张闻向来是思维发散的家伙,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人榜的问题,有点想上,又有点不想上,因为若排名很高,又没有相应实力,肯定对付不了接踵而来的挑战者。
“算了,这种没谱的事情先不考虑,还是将安国邪‘毁尸灭迹’或‘借尸误导’吧,瀚海马匪横行,有近三分之一听从哭老人一脉则罗居的号令,若是被人知道我杀了安国邪,恐怕我刚出绿洲,就被马匪包围了……”张闻很快收敛住各种异想天开,做出了决断。
于是他提起长剑,劲气吐露,破坏着安国邪身上的伤口,免得被人看出自己的绝招。
望着安国邪睁大的双眼,张闻忽地笑了一声,对着尸体道:“我说,这算不算仇不过夜?”
顾长青趴在树干上,专注地看着神庙内的情况,等待着机会,然后他看到安国邪猛地望向右侧,看到昏迷在地的小和尚斩出一道不够明净却仿佛亮在自己心头的刀光,想起了衰落的家族,想起了被人轻视的实力,怨怼难消。
接着,他看到安国邪被一刀斩中,骨骼软化,险之又险地拍退了戒刀,看到小和尚打出暗器,挑起长剑,看到安国邪左掌勉力挥出,看到暗器半空分成七道,大部分绕过了安国邪的防御,无视了他的闪避,打在他的身上。
再之后,他看到安国邪身体膨胀,仿佛即将肆掠的沙暴,看到小和尚左手持剑,刺出一道决绝坚定又杀气森然的剑光,看到安国邪眉心中剑,无力倒地,再无生息。
等等,安国邪眉心中剑,无力倒地,再无生息?
顾长青之前似乎在看着一幕幕闪现的画面,直到这最后一幕才惊醒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头秃鹫”安国邪竟然眉心中剑?
九窍齐开的他竟然就这样死掉了?被一个看起来实力弱小的和尚击杀了?
顾长青的嘴巴半张着,有种自己刚才在做梦的感觉,安国邪与小和尚的动作仿佛都在脑海回放里变成了慢动作,一点也不觉得真实。
他下意识举掌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疼痛让他明白一切都是真的,哭老人最出色的徒孙之一,九窍齐开的高手,人榜排名第三十六位的强者,“白头秃鹫”安国邪,真的死在了自己面前,死在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手里!
而且就在几个呼吸之前,他还是绝对的胜利者,将那小和尚折磨得死去活来,昏迷沉睡。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内心如此呐喊道,但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小和尚绝对是高手,比自己厉害很多的高手!
张闻破坏掉安国邪身上的刀伤剑痕后,正要搜一搜这货身上有什么,忽地听到外面远处有异动,顿时转身向外,沉声道:“谁?”
不知是友是敌,他只能出声警告。
顾长青收敛震惊,坦然跃下树梢,走向神庙:“小师父,之前你在客栈内求助,所以在下过来看看,打算确认你的身份,然后邀请几位前辈来助,谁知道,你自己就杀掉安国邪了。
说到后面半句话时,他还有一种不太真实的微妙感。
张闻差点没回想起对面这文弱书生样的家伙是谁,对于顾长青来说,这不过是傍晚时分的事情,仅仅过了几个时辰,但对张闻而言,这差不多是三个月前发生的故事了,又仅仅是一面之缘,稍微求救了一下,若非自己记性好,估计真会脱口而出“大哥,你谁啊?”
他这段时日经历丰富,不动神色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因着家师之事,小僧被安国邪擒住,饱受折磨,所以看到几位少侠之时,才会忍不住求救,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能得你之援手,小僧感激不尽。”
他刻意没去提刚才那一战,因为还没想好借口。
顾长青摆了摆手,有些羞愧地道:“在下是顾家堡顾长青,只是过来看了一下,哪里称得上援手?”
“能有救人之心和实际行动,足可说明顾施主侠肝义胆。”张闻真心诚意地说道,同时心中一动,顾长青似乎是西域本地人,对浩瀚戈壁应该颇为了解,自己寻找小师弟的行动还得劳烦他帮忙一下。
他并非无情无义之辈,所以脱困之后就想着寻找和救援小师弟,而师父那边,虽说少林没料到哭老人失踪多年后突然现身,拦截自家师父,但他们既然敢派师父到西域质问金刚寺这“地主”,那绝对是肯定他有足够自保之力的,因此他顶多被哭老人击伤——再说,外景境的交手,自家也根本帮不上忙。
听到侠肝义胆这个评价,顾长青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一丝愉悦和自得:“此乃我辈正道人士应有之举,当不得小师父谬赞,不知道小师父法号为何?能杀掉安国邪,当非大晋籍籍无名之辈。”
他从张闻的口音听出他乃大晋僧人。
“小僧法号真定,刚才只是靠着独门秘法,悄悄解开了穴道,而且又身藏一瓶毒液和一根毒镖,才趁安国邪疗伤难以分心之时,将他击杀,实力逊色他很多。”张闻已经想好了借口,推到有绝学能冲穴之上,反正安国邪已死,没人知道他曾经废掉自己的丹田,捏断自己的手臂,也没人知道那一刀一剑是不是他的战利品,被自己利用。
顾长青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过程,除了开头略有不对,好像蛮符合的,而且真定这法号确实籍籍无名,于是微笑点头道:“安国邪纵横瀚海,残忍强大,却终究死在了自身的大意之下,真是天道好还,因果报应啊。”
面对我这种开挂的家伙,谁都会大意……张闻内心自嘲了一句。
顾长青继续说道:“但真定小师父你的刀法剑法亦是神妙,纵使远远旁观,在下亦有身陷幻觉,惊心动魄之感,不知你出身何门何派?”
“小僧乃少林弟子。”因着要请顾长青当向导,寻找小师弟,张闻并未隐瞒。
顾长青下意识哦了一声:“原来是少林弟子,难怪难怪,刚才那刀法、剑法怕就是阿难破戒刀法和达摩剑法吧?”
金刚寺善刀,所以西域用刀之风强盛,就算顾长青是使剑之人,亦听过天下刀道前列的阿难破戒刀法。
至于达摩剑法,则是他本身兴趣所在。
“才疏学浅,当不得谬赞。”张闻用默认的态度回答,转而说道,“顾施主,因着安国邪,贫僧与师弟走散,不知可否见过一个年纪比我还小,亦是这般打扮的僧人?”
“没有。”顾长青摇了摇头,“西域僧人打扮不同于大晋,在下未曾见过,你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分开的?”
张闻斟酌了一下,想到面对安国邪这九窍高手,顾长青也有勇气前来打听,做行侠仗义之举,于是大概将事情讲过描述了一遍,只是未提自己试图逃走之事,末了道:“不知顾施主对瀚海地形了解多少,可否为小僧分说一二,让小僧不至于没有头绪寻人。”
“玄悲大师激战哭老人,此等惊世之战,恨不能亲眼目睹。”顾长青长吁短叹了几句后道,“在下家族世居瀚海,对地形还算了解,它繁复无比,非是一时能详尽,若小师父不弃,在下愿意为你引路。”
张闻本打算向他请教“地理知识”,介绍可靠向导,谁知他竟然主动请缨,一时有点愣住:“顾施主,你的几位同伴呢?”
顾长青脸露少许鄙夷:“我一直以为他们亦是侠肝义胆之人,能与我肝胆相照,如今看来,却都胆小怕事,比起小师父冒险寻找师弟之举,实在上不得台面,故而,在下愿襄助小师父。”
要想找到真慧,肯定得深入瀚海,到时候马匪横行,则罗居势力极大,危险处处。
听到顾长青这么评价那三个同伴,张闻就想着还是不去结交雪山派弟子了,他们胆小怕事,很可能出卖自己的行踪。
他双手合十,诚挚道:“阿弥陀佛,小僧代师弟先行谢过顾施主。”
“真定小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好回去告辞。”顾长青说做就做。
张闻摆了摆手,微笑道:“不急,等天亮之后,到时还得请顾施主帮忙买几套衣物和几顶帽子。”
“也是,你这身打扮太显眼,容易被则罗居和尤还多的手下盯上。”顾长青恍然道。
尤还多是哭老人另外一个开了九窍的徒孙,绰号“立地阎罗”,乃赫连山七十二匪之首,他们虽然主要活动在赫连山附近,但瀚海商道亦是他们重要的财物来源。
张闻补充道:“绿洲之中可能有马匪奸细,若是小僧自己去买,很可能被盯上,所以还请顾施主帮忙。”
“没问题,呵呵,到时候小师父得换一换口吻了,不要老是施主来施主去,这样别人依然能看出你是和尚。”顾长青笑着说道。
商量好之后,张闻弯腰搜着安国邪的尸体,可惜收获不多,他这次是来帮师祖做事的,身上自然没有秘籍之类的事物,而且他不用兵器不用暗器不用毒药,类似之物亦没有,只找到了一瓶似乎挺不错的疗伤丹药,一袋碎银子和几颗宝石,一串黄铜钥匙。
“这是哭老人一脉的‘冤魂补身丹’,疗伤效果虽然比不得百草丹,也不错了。”顾长青认出了那瓶丹药,可惜里面只剩两粒。
他对这些事物没有表现出任何贪婪之色,看着张闻将他们收起,因为这是他的战利品。
张闻则想的是日后寻到小师弟后,自己再付酬劳,这样顾长青比较容易接受。
“这串钥匙是做什么的……”张闻甩着那串黄铜钥匙,叮叮作响。
顾长青想了想道:“安国邪是瀚海有名的大盗,身家丰厚,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居所在哪里,这恐怕就是他各处居所的钥匙吧。”
“谁也不知道……这怎么找……”张闻遗憾地道,若是得到安国邪的财宝,自己离开少林后,亦能吃香的喝辣的了!
顾长青仔细看了看,沉吟道:“也不是没有线索,不同国度不同绿洲,钥匙的形制都不太一样,我们可以凭借钥匙缩小范围。”
“有道理。”张闻赞叹了一句,然后将此事暂时放下,与顾长青一起,将安国邪的尸体绑上石头,丢入了小湖,毁尸灭迹。
…………
翌日,张闻换上“心仪已久”的白色儒衫,戴上纱帽,与顾长青一起离开了这处绿洲。
到了午时,一位看店伙计紧皱起眉头,事情有点不对啊,安国大爷昨晚入了神庙,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按照惯例,他会过来晃荡一下的!
他又等待了几个时辰,眼见天边暗红如火,眼前金灿遍地,已是日落西山之势,安国邪却还未过来晃荡一圈,心中愈焦急,隐隐察觉到不对。
这名伙计退入店中,从后门离开,不过已换了一身打扮,白色罩袍,白色包头,典型的沙客模样。
他步伐极快地穿过市镇,绕过小湖,抵达了原本宫殿所在的区域,接着,踏入了昨晚看着安国邪走入的神庙。
刚入神庙,他一颗心就急往下沉,即使时间过去了很久,空气里依然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让人不太舒服的味道。
借着夕阳光芒,他一寸寸地搜索起地面的痕迹,突然,他目光一下凝固,在破烂神像前方的地面,隐约有点深黑色斑块。
虽然明显有人处理过痕迹,但这块飞溅的血液藏得极深,若非此时夕阳光芒恰好照于此处,显出特殊,自己根本现不了。
这名以伙计身份作为掩饰的马匪怔怔呆立,不用检查,他都猜得到这是安国大爷的血液,他恐怕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毕竟若是他杀了别人,何必那么麻烦处理痕迹?只要他不是杀了老大的亲眷,杀了老祖宗眷顾的弟子,杀了雪山派、金刚寺、修罗寺、欢喜庙嫡传中的嫡传或要紧人物,谁能拿他怎么着?
事情大了……这名马匪奸细心里长长叹息一声,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处理得了!
老祖宗最看中的两名弟子之一,九窍齐开、人榜有名的大高手,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杀了?
凶手的实力绝对远自己想象!
他再仔细搜寻了一阵,没现别的线索,不敢耽搁,悄悄绕过店中,详细地将所见所闻和自己的猜测写成一封信。
到了夜里,他蹿到小湖旁的树林边。捏起下唇,吹起了口哨,三长两短之后,一只白顶黑羽的怪鸟从林中飞出。欢快地落到他的肩膀之上,翅膀轻拍脑袋,极其亲热。
马匪与怪鸟交流了一阵感情,喂了它几根鲜肉条,这才将信绑在它的脚上,让它振翅飞入高空。
这名马匪在原地呆愣半响,轻轻叹了口气,悄悄返回店中。
翌日,他照常看店卖货,到了傍晚。正当他在掌柜吩咐下准备关上门板时,眼前一花,却是出现了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他没有包头,黑袍罩身。头短粗,胡须满面,左眼戴着黑色眼罩,腰间挎着一口狭长邪异的黑色马刀。
“老大。”这名马匪低下头颅,尊敬地喊道,用的是西域的语言,而非商路之上不成文的大晋语言。
此人正是瀚海三大马匪之一的则罗居。哭老人的弟子,外景境的高手,绰号“瀚海邪刀”。
则罗居声音沙哑,有着特别的磁性,同样用西域语言道:“神庙在哪里。”
安国邪乃九窍齐开的高手,是哭老人一脉中。则罗居和延师车外最厉害的两人之一,他的死事关重大,所以则罗居收到密信后,亲自赶了过来。
马匪不敢多说什么,看了掌柜一眼。现他毫无所觉,似乎店门边根本没有则罗居这个人一样,心中顿生感慨,不愧是瀚海邪刀。
他赶紧关上了店门,从后面离开,带着则罗居进入了神庙。
则罗居看着地面那块难以现的血迹,缓缓取下眼罩,空洞没有眼珠的左眼忽地亮起一抹幽绿光芒,里面仿佛有一条条游鱼般的事物在游荡盘旋,庙中顿时有冤魂声阵阵,变得阴气森森。
他的左眼被哭老人挖掉,却因祸得福,练成了一门极难练的神功——“幽冥邪眼”,这亦是邪刀外号的来历之一。
幽绿光芒越来越亮,整座神庙都仿佛被映照得碧光荡漾,阴森可怕,那名马匪战战兢兢,心神颤栗。
则罗居看了一阵,转身走出神庙,缓步来到小湖边,然后将手一抬,狂风卷起,湖泊陡生漩涡。
哗啦啦,漩涡迅扩大,猛地爆,白浪冲天,两块石头被带了上来。
而石头上分别绑着一具无头尸体和破烂脑袋。
马匪凝目一看,虽然尸体脸部已经被湖里游鱼咬得血肉模糊,但那标志性的白却明显证明他就是安国邪,确实已经被人杀掉!
“杀得好,这个狗崽子我早就想杀掉了。”则罗居声音平淡无波地说道,“但再该杀,也只能我们动手!”
他的“幽冥邪眼”并无辨识伤痕之能,于是重新戴上眼罩,蹲在尸体旁仔细检查。
“眉心脸颊都有伤痕,但被人刻意破坏过,加上鱼类啃咬吞噬,无法确认是哪种武功造成,也无法确认是否致命之因……”则罗居自言自语般低声说着,而那名马匪也聪明地没有接话。
“有暗器伤痕,身中剧毒,心脏因此受损严重,当为主要死因之一,经脉内残留毒气痕迹与内气生前消散迹象……”则罗居半是沉思半是观察地说道。
“骨骼完全软化,应该是躲避刀剑时做的,能够让狗崽子做到这个程度,要么实力完全压制他,要么来得匆忙,反应不及……狂沙神功有逆运迹象,结合前面,当为对抗毒素和散功毒气影响,若是实力能压制他的,不必如此麻烦……”
则罗居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对那名马匪道:“凶手实力不过六窍,善于用毒,善暗器,为人隐忍,刀法剑法应该都很不错。安国邪是自己犯错,没了提防,被人用散功毒气熏了熏,又趁他不备暴起发难,刀剑是幌子,绝门暗器才是致命之因,不过,从他刻意破坏刀剑伤痕看,当有刀剑方面的绝招,不能忽视。”
“老大,应该是那个小和尚,以他的年纪,估摸着就是初开眼窍,该怎么做?”马匪询问道。
“不能轻视,我会传令下去,瀚海之内,所有兄弟共杀此贼。”则罗居要处置瀚海诸多事宜,见凶手实力并非想象那么强,靠着诸多取巧手段才杀掉安国邪,因此并未亲自追杀的想法。
可犹是如此,瀚海之内三分之一马匪搜索追捕,围杀追杀,亦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这些马匪里面,开窍高手不计其数,又都是亡命之徒,熟悉地形,呼啸聚众,彼此联络,若是被一伙马匪缀上,却不能及时逃出瀚海或隐匿行迹,纵使开了九窍的高手,亦有可能饮恨此间。
“是,老大。”那名马匪不敢直视则罗居锋锐如刀的右眼。
…………
流沙集,白色儒袍的张闻与文弱书生模样的顾长青骑马归来,仿佛两位远游的士子。
“总算到了。”顾长青吁了口气。
路上,他带错好几次,比预计晚了一日才抵达流沙集。
张闻嘴角抽搐,这货似乎有点不靠谱啊,靠他去瀚海深处寻找小师弟会不会自作孽不可活?
“嗯,总算到了。”张闻不再用高僧言语。
听到张闻如此回答,顾长青尴尬又讪讪地道:“我经验较为浅薄,不是对地形位置了解不够,你看,不是终究到了流沙集吗?”
“是的。”张闻很照顾他面子地点了点头。
胡杨树千姿百态,耸立道旁,流沙集似乎摆脱了当日玄悲与哭老人大战的影响,恢复了不少人气。
张闻与顾长青联袂踏入“瀚海第一家”之内,当先还是看到柜台在旁,还是看到外貌美丽成熟,性格却恶劣异常的瞿九娘。
瞿九娘爱理不理,趴在柜台上,一副慵懒诱人的模样,看得不少来往客人吞咽唾沫,却不敢多看。
“掌柜,我想打听一点消息。”张闻戴着纱帽,遮掩住没有头的事实。
“没消息。”瞿九娘干脆利落,半点也不想多说话地道,这里是吃饭住店的地方,不少打探消息的地方!
张闻再次有了教她做人的冲动,太恶劣了,不过想到她可能是外景高手,还是强忍住气,拿出一颗祖母绿:“掌柜,我愿意出高价。”
一看到这颗品质明显不凡的祖母绿,瞿九娘双眼顿时放光,整个人猛地精神起来,愈娇艳欲滴。
“早点拿出来嘛,有钱好说话!”瞿九娘恨铁不成钢地道。
这是进来以后,她第一次正眼看着张闻,话刚说完,她的脸色略微变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起张闻,看过了他的眼睛,看过了他的耳朵,看过了他的皮肤,看过了他的双手,看过了他腰间悬挂着的暗红戒刀与包裹在淡金剑鞘内的长剑,看得张闻惴惴不安,她到底在看什么?
接着,瞿九娘脸色恢复,爱理不理地道:“既然要打探消息,那就去房中,免得被人听到。”
对此张闻完全没有意见,自己打听的消息很可能暴露身份,这里多半有马匪奸细。
瞿九娘出了柜台,当先往楼上走去,腰肢纤细,背影婀娜,款款而行,如弱风扶柳,张闻和顾长青赶紧跟在她的身后。
有的客人低声调笑起来:“什么时候打探消息要去房中了?我记得九娘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原来九娘喜欢这种小白脸,吃干抹净,最是滋补,嘿嘿。”他们笑得好生猥琐。
瞿九娘听得柳眉倒竖,一把端起小二正在擦桌子的木盆,哗啦一下泼了过去:“滋补你娘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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