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号真定。”
这四个字如一声声巨雷,灌入车婉秀耳中,以她宗师的自制力,也忍不住脸色乍变,说不出话来。
非是她思维敏捷,反应极快,而是这个名字,这个法号,在过去一年多的江湖上人尽皆知。斩杀宗师,捣毁相神,一刀通神,打破虚空,种种形容让人如雷贯耳,想不知道想不记住想不反应过来都难!
她的丈夫向先生一贯木讷,此时震惊愕然,变了脸色:“真定法师?”
不是说已经打破虚空,飞升佛门净土了吗?
整个二楼,所有听到段向非回答的江湖人士都愣在了当场,“落雪刀”是附近武林闻名遐迩的宗师,又是容颜姣好的女子,他们不可能不识得,而她自然不会错认闲隐先生。作为当初的经历者,闲隐先生肯定也不会认错真定法师!
段向非呵呵笑道:“车夫人,飞升之后亦不是不能返回,真定法师慈悲心肠,知晓江湖之中打破人神界限艰难,故而特意返回,寻找有缘之人,指点一二。”
明确的回答,肯定的回答,段向非确认无疑地告诉大家,这位就是一刀通神打破虚空的真定法师。
咚咚咚,不知多少江湖好汉手中的木筷落在了桌上,落在了地上,啪啪啪,不知多少酒碗,饭碗摔得粉碎。
他们极度震惊,纷纷转头望向段向非一桌,只见闲隐先生旁边端坐一位少年和尚,他一袭白色僧袍,纤尘不染,面容俊秀庄严,脸色波澜不惊,含笑端着茶杯,真真有几分出尘高僧的气派。
这么年轻?传闻里不是胡须垂胸的得道高僧吗?
似乎也有传言是年轻和尚!
车婉秀压住内心的波澜起伏,收敛起半带讥讽的表情,略含试探地道:“久闻真定法师刀法通神,我又得江湖朋友抬举,有个‘落雪刀’的雅号,一时技痒,还是法师不吝赐教一二。”
是不是真的,试过就知道了!
张闻本就想和她切磋,放下手中茶杯,抽出红日镇邪刀,以刀背示人:“车施主,出刀吧。”
“你就这样坐着?”车婉秀脸色一沉,未免太轻视我的“落雪刀”了吧?
当然,要保持高人风范啊,咱就是这么要面子的人!张闻含笑道:“远来是客,故而相让以敬。”
话音刚落,二楼震惊当场的江湖好汉纷纷回过神来,有人大声喊道:“落雪刀要与真定法师比武了!”
轰的一声,拥挤的一楼发出爆炸般的噪音。
“什么什么?真定法师?”
“莫非是一刀通神打破虚空的真定法师?”
“落雪刀前辈要与真定法师比武?”
……
一时之间,疑问声,惊叹声,震动声交汇成让人耳朵嗡嗡作响的嘈杂之声,有人恍如梦中,不动不移,有人蹬蹬蹬跑上二楼,想要观战,不过片刻,除了张闻、车婉秀所在区域,这一层已经站满了人,有的甚至挤到了桌子之上。
车婉秀脸色变化连连,如此状况,已是骑虎难下,必须一战,至于真定法师坐着的事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乃打破人神界限的神仙人物,坐着与自己打似乎也算正常。
她这么想了想后,取下落雪刀,倒转刀锋,收敛精气神,抱元守一,摆出起手式:“请法师赐教。”
“施主请。”张闻微笑回答,心中也略感紧张,坐着与一位宗师过招也是难得的磨砺。
车婉秀不再说话,众目睽睽之下,轻吸口气,将薄薄的落雪刀斩出。
刀光似落雪飘零,片片而下,煞是好看,但她乃开了元气、精力秘藏的宗师,刀势凌厉,劲风扑面,美妙之中蕴含浓浓杀机。
落雪刀果然名不虚传,张闻暗赞一声,身不动脚不移,红日镇邪刀在身前斜斜划出一道弧线,似乎囊括此间万物。
当,两刀相击,车婉秀退后半步,脸色却不怒反喜,真定法师这一刀真是妙到毫巅,自己生平仅见,一番切磋下来,自己的刀法肯定大有进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她再不藏私,身法展开,刀光滚滚,恰似暴雪降世,森寒凌厉,妙不可言。
张闻端坐椅子,身法难使,只能竭尽全力地将生平所学刀法尽数融汇,以应对雪雪而下的刀光。
闲隐先生段向非早就端着茶杯离开了这张桌子,笑呵呵地看着两人比试,刀光如练,细细品味着各自绝妙刀法。
“好刀法!”周围观战人士里大凡有点见识的,都目眩眼迷,沉醉在这变化精妙,隐含韵味的刀法交错了。
车婉秀没开精神秘藏,却能与段向非等人并称,刀法之上自然有几分神异,兼且元气、精力秘藏打开后,内力充沛,绵绵不断,竟然越战越勇,刀光飘忽如满天大雪覆盖此间。
这样的压力下,张闻渐渐的将自身刀法贯通,不管是五虎断门刀法,还是血刀刀法,衍化自“断清净”的变化,信手拈来,每一次应对都让车婉秀暗暗叫绝。
不过张闻终究受困于身不移脚不动,在车婉秀愈发凶猛的刀势下,渐渐变得有些艰难。
他轻吸口气,心神沉浸,红日镇邪刀忽地收回。
再这么下去,自己要么被逼得离开桌位,要么就不得不认输了,所以只能出绝招了。
众目睽睽之下,怎么能认输?
有选择的情况下,咱就是这么要面子的人!
如果没有选择,面子值多少钱?
围观好汉们哪怕武功不行,但车婉秀大占上风之事还是能勉强看出,窃窃私语起来:
“真定法师的刀法真是妙啊,不过坐着不动,还是有点吃力。”
“对啊,哪怕打破人神界限的仙人,也不能坐着就战胜宗师吧。”
“可是‘一刀通神’不该,不该只有这样……”
就在这时,一抹刀光亮起,跃入了他们视线。
黄金万两,武林成名,美酒美人,纵情生死,他们一个个脸露微笑,仿佛正享受着这些。
哪怕换了一个角度,从对手变成了旁观者,段向非亦是眼神迷茫,遥想日后雪神宫重现时的胜景。
刀光熄灭,车婉秀僵立原地,呼吸急促,成熟妩媚的脸庞红得快滴血,胸口剧烈起伏,分外引人眼球。
当一声,落雪刀坠地,张闻亦收回了红日镇邪刀,嘴角微微抽搐,车婉秀这幅样子,到底在“落红尘”中被引动了什么“求不得”的欲念……
他没有多想,迅速收敛身心,因为只有自身坠落红尘,才能拉着别人一起,所以张闻此时也是欲念滔滔,必须竭力降服。
落雪刀坠地的声音让深陷美梦,各显丑态的众人回过神来,一个个怅然若失。
过了片刻,才有人惊叹满足地道:“一刀通神,刚才真乃通神刀法!”
“果然刀法通神,难怪能斩破虚空……”
“如此刀法,简直超乎想象。”
“真定法师真乃神仙人物啊。”
“人家是和尚,应该说菩萨般的人物。”
一声声赞叹发自内心,张闻含笑不语,放回戒刀,端起茶杯一抿。
“啧,真定法师气度超凡,名不虚传!”
他们都在回味着刚才那一刀,赞着张闻的气度武功,而落雪刀失败之事,他们并未嘲笑,输给“一刀通神”的真定法师很正常!哪个宗师都一样!
呼,车婉秀长叹了口气,也不弯腰拾起落雪刀,脸色潮红难消地拱手道:“今日方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法师的刀法已非凡俗。”
她四十岁左右,外貌漂亮,气质不错,身材极好,饱满欲滴,此时又脸红妩媚,看得观战之人都有口干舌燥之感。
而张闻从“落红尘”反噬中恢复过来后,看着车婉秀却没有半点类似的感觉,平心静气,淡然无波地道:“施主谬赞,见多方能识广,施主的刀法亦让贫僧收获不浅。”
车婉秀拾起落雪刀,竭力恢复着脸色:“我与外子的庄子就在城外,不知能否邀法师前去做客。”
她能成就宗师,对武功刀法的喜爱不会少,因此想要再好好请教切磋一下。
张闻笑道:“贫僧已有落脚之处,若是车施主想寻贫僧,明日可去长华寺。”
他打算在长华寺小住一段时日,以调查“圆蒙”此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自己是正常男人,上辈子也算通晓人事,这辈子亦血气方刚,平常之时少不得有些遐思欲念,端看魔气石门引发的“幻想”便知,可现在面对颇为动人的车婉秀,虽然肯定不会想到那方面去,但正常的欣赏之情也该有啊,哪像现在心如止水,真真正正得道高僧一般。
额,阿难破戒刀法真“歹毒”,这么一刀刀劈下去,只要不走火入魔,不自毁清净,把持得住自身,我这个假和尚迟早得变成真和尚……张闻很快有所明悟,忍不住呲了呲牙,不行,得想个法子啊,嗯,下次找芷微他们好好商量商量,看他们有什么启发性的意见,若是无法避免,大不了以后兑换别的外景刀法,比如自己向往已久的紫雷七击!
车婉秀应承下来,与丈夫向先生一起陪张闻、段向非吃过晚饭才返回城外——她本就是听手下说遇见闲隐先生在城中,才前来尽尽地主之谊的。
而一刀通神的威名和宗师积威,让那些观战之人不敢靠近,只能各自回去吹嘘。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大早,段向非就引着张闻到了长华寺。
黄墙黑瓦,经声佛号,殿阁清净,远离尘世。
张闻僧袍、僧袜、僧鞋,皆不染尘埃,干净得仿佛刚刚沐浴归来,一边悠闲地享受着这种难得的清净,一边随着段向非,踏入寺门,找到知客僧。
“你们想打听圆蒙大师的事情?”知客僧是个白白净净能说会道的年轻僧人,对于近几代的主持大师,他都算了解。
“是的,老朽年幼时得圆蒙大师赠予一块护身符,多有奇效,如此年老归乡,想着拜祭一下圆蒙大师,为贵寺添些香油。”段向非唏嘘沧桑地说道,谁人没有年轻鼎盛的时候,可岁月不饶人,感受着肌肉一点点无力干瘪,看着皮肤一寸寸起皱枯黄,没人不惶恐不畏惧,所以,长生久视乃是代代不熄的梦想。
知客僧恍然道:“您是段向非段施主?”
“啊,法师知道我?”段向非异常惊讶,这都是好几十年前的事情,张闻亦有愕然,但小玉佛之事本就诡异,这种程度的震惊倒算是应有之义。
知客僧笑眯眯地道:“因为圆蒙大师圆寂前,留下一封书信,言段施主若是带着旁人前来,就将此封书信给你,额,给你身旁得了护身符转赠之人。”
圆蒙大师竟然有这等预见之能?张闻再次被震了一下,而愈发觉得小玉佛之事破朔迷离,绝对隐含大秘。
段向非半天没有言语,似乎不相信当初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圆蒙大师会如此神异,直到知客僧笑着请他入内,他才叹了口气:“不知书信何在?”
“在藏经阁内,还请法师与段施主一同前往。”因着张闻是僧人打扮,知客僧以法师相称。
菩提树葱葱绿绿,洒落清净,张闻边走边向知客僧打听圆蒙大师之事。
知客僧也不隐瞒,原原本本地道:“圆蒙大师乃是孤儿,被捡回寺中,年幼时并不出众,可以说是浑浑噩噩,可到了三十岁上下,他仿佛突然开窍,席地居于藏经阁十年,通读佛经,了悟禅意,后来因为佛法精湛,成为鄙寺主持,而他圆寂之时,有金莲金灯浮现,有禅音经声飘落,有八宝天降。”
“圆寂之后,他并未有舍利子存世,但寺中高僧皆言他已证罗汉果位。”
听起来像是正常的高僧“溢美之词”,张闻常在师父身边见得金莲禅音等,并不觉得高僧圆寂时有此异象多么奇怪。
思索之中,知客僧已经带着张闻踏入藏经阁,让他们在第一层等待,自行上楼去取书信。
过了片刻,知客僧拿着一封陈旧的书信下来,直接递给张闻。
张闻谢了一声,小心拆封展开。
这是一张已经发黄的纸,上面龙飞凤舞,只有几个字:
“灵山何处寻?”
灵山何处寻……张闻重复了一遍,茫然不得头绪,圆蒙大师此言何意,又与小玉佛有什么关系?
段向非亦看到信上内容,更加不解。
张闻收敛心神,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知客师兄,贫僧可否挂单一段时日?”
他打算探寻一下圆蒙大师的“足迹”,看是否还有别的收获,以明白此言真意。
有段向非添香油钱,知客僧自无不可,将张闻和段向非、段明诚等人安排住下。
…………
之后一段时日,张闻抓紧时间将耳窍相关窍穴凝练完毕,并于静中不断地回想那日神雷之声。
此声威严高旷,直透心底,有冲刷耳窍之能,虽然只是凭借记忆回想,难得真髓万一,但亦让张闻耳窍渐有松动之感。
而且,车婉秀每日都来与张闻切磋刀法,他慢慢从需要使出落红尘才能战而胜之,到自身刀法熔于一炉,与落雪刀难分上下,刀法进步不可谓不大,同时,这种进步亦是磨砺,加上与段向非在精神、招式层面的切磋,张闻在自开耳窍上越来越有感觉。
但总还是差了点什么,难有一鼓作气荡开耳窍之感。
这日,张闻修炼完金钟罩、幻形神功和易筋锻骨篇,正要琢磨下“阎罗帖”,找人切磋一下,突见段向非进来,笑容满面。
“老段啊,有什么好事?”张闻调侃道。
段向非呵呵笑道:“法师,你不是要刀试宗师吗,又有一位宗师找上门来了。”
真定法师与“落雪刀”车婉秀之战以让人难以相信的速度在江湖上膨胀扩散着,人人皆是震动兴奋,而对宗师而言,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与这种打破人神界限的高人交手乃少数几个选择之一,因此只要他们心还未死,就肯定会来!
正是预料到这点,张闻才安心地在长华寺等待,而不是自己一处一处地跑,平白耽搁时间。
“不知是哪位宗师?”张闻微笑问道。
段向非笑得像只老狐狸:“老熟人,洛青。悲苦和尚坐枯禅来不了,吴采莎居于天南,消息传过去都得两个月,盖远有两年不知行踪了,能够赶来的也就只有他。”
白衣剑神洛青……张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正好再试试他的剑法,不过提到洛青,他倒是想起一事:“老段,雪神宫的宝藏应该早就被你取走了吧?”
段向非难得老脸一红:“藏宝图有两份,一份截成四块,交给四大护法,一份藏于宫主之子,也就是老朽手中。老朽武功能够自保后,就将宝藏启了出来,否则哪有那么容易成就宗师,重新建立暗中的雪神宫。”
这倒是应有之意,哪有藏宝图给四大护法,不给宫主嫡传的?除非是作为保险之举……张闻对那宝藏也没多少贪婪之心,拍了拍僧袍,提着红日镇邪刀,跨出禅房之门,拐入旁边院落。
院子之中,洛青立于菩提树下,白衣胜雪,长剑森寒,眉似游龙,鼻若悬胆,真真一副好卖相。
“别人都言你刀法通神,我只信一半。”洛青简短说道,他与张闻交过手,知道他当时的实力水准,也知道他有一式通神刀法,但并非刀法通神——同样的两个词换个顺序,意思截然不同。
曾经面对他时,张闻处在弱者的地方,只有“断清净”可以依赖——暴雨梨花针无法锁定洛青,但而今眼下,张闻刀法大进,将自身所学近乎融会贯通,虽然还不能像江芷微那样了悟剑理,创出新招,可也差不多有张远山目前的招数水准了,所以,再次面对洛青,他心态平和,云淡风轻,笑着横刀道:“希望此战之后,你能信另外一半。”
他没有出刀,等着洛青先发。
洛青也不客气,长剑一挑,往前刺出。
顿时,灿烂的阳光仿佛都被吸纳到了剑上,整个院子里只有那把长剑才有光芒,其余地方漆黑一片。
剑光浩荡,遮天蔽日,恐怖非常。
张闻没再有以前的惊慌,双目发亮,似乎有丝丝金芒外泄,眉心鼓掌,精神散开,于是,眼前所见再无玄妙,长剑横空,斜斩而来,当然,洛青本身却是找之不到。
不过张闻却隐约能够察觉洛青大概身处的两个位置,刀光展开,滚滚向前,将这两个位置尽数笼于刀光之下。
叮叮当当,刀剑交击之声不断,张闻与洛青越战越快,将满院菩提树叶尽数荡起。
车婉秀一大早就过来请教,此时与段向非站在旁边,目睹着这一战,低声感慨道:“纵使不用那通神刀招,真定法师的刀法也不下于我等。”
“看到真定法师,真有白活了几十年之感。”段向非自嘲了一句。
张闻刀法施展得淋漓尽致,只觉浑身畅快,想要长啸一声,这次,因势而发,“落红尘”应刀而出!
武道之巅,战斗快意,人生绝顶,尽数融于刀光之中,仿佛那来自人神界限的审视!
这一刀看得段向非和车婉秀精神恍惚,难以自持,哪位宗师没有登临绝顶,败尽天下英豪的向往?
叮当一声,刀收,剑落,洛青呆立原地,怅然若失,被真定法师堂堂正正击败了。
张闻将红日镇邪刀挎于腰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洛施主,贫僧最近琢磨剑法,不知可否与你交流一二。”
不用舍身诀的话,他暂时只有一刀之威,所以打算研究研究剑法。
洛青收敛起表情,冷冷地道:“悉听尊便。”
作为失败者,没有选择的权利。
时间流逝很快,张闻在自身的刻苦修炼以及与段向非、车婉秀、洛青的切磋当中,刀法真正“入门”,融会贯通,“落红尘”也掌握得七七八八,即使还比不上断清净,亦是绝对的杀招了,而耳窍越来越分明,似乎正等待一个时机,就能自行打开。
元气和精力秘藏,因为眼耳鼻口七窍洞开,内天地初成时,会自然打开,张闻没有贸然修炼,免得影响开窍。
金钟罩和幻形神功进展不大,剑法倒是在洛青陪练下突飞猛进,大概把“阎罗帖”的变化掌握,只待实战练习,《独孤九剑》也隐隐约约有了入门之感,只差临门一脚。
“还有七日了,先试试‘阎罗帖’,若是到期还未打开耳窍,就服用‘天视地听丸’。”这日,张闻做完功课,随手翻阅着《独孤九剑》,思考着自己的安排。
过了一阵,他将秘籍收好,环视旁边等待的段向非、车婉秀、洛青和段明诚等人,忽地展颜一笑:“各位施主,可愿听听打开人神界限,你们还差了什么吗?”
陪练了一个多月,也该给点报酬,了却因果。
“啊?”哪怕老奸巨猾如段向非,冷面冷口如洛青,此时也与车婉秀、段明诚一样,表情惊喜交加又隐含激动地望向张闻。
看着他们或少或多却难掩激动和惊喜的神情,张闻微笑竖掌,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各位施主看来很想知道,大家亦算有缘之人,贫僧也不吝啬了。”
段向非、洛青等收敛起表情,腰背挺直,专注郑重地看着张闻,等待着他的述说,禅房之内顿时多了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确实,若真正打开眉心祖窍,元神、内天地就会与外天地交汇,感悟法与理,形成种种神仙手段,是为人神界限。”张闻先肯定了他们对人神界限的猜测。
雪神宫对这方面钻研很深,甚至出现过真正打开眉心祖窍的先祖,留下了相关记载,因此段向非最是笃定,此时轻轻颔首,认同张闻的说法。
他并没有点破为什么“打破人神界限”的真定法师还要修炼“幻形神功,正常而言,他不是已经打开眉心祖窍了吗?
对他这种老狐狸来说,不该说的事情绝对不会说,只要明白真定法师有搏杀自己的能力并知晓更多人神界限奥秘就行了。
洛青、车婉秀神态各不相同,却同样的专注,就像学堂里专心启蒙的孩童一样,对张闻所言更无疑义。
“但内天地比之外天地,弱小了不知多少倍,纵使小心翼翼,也难免受冲击之害,若是肉身不强,打开眉心玄关之时,便是化为灰灰,阴灵苟延片刻的结局。”张闻左手捏动念珠,娓娓道来,颇有几分高僧讲经,舌绽莲花之感。
段向非脸色一变,似乎有点明白雪神宫记载中那些强横一时,最终打开了眉心祖窍的先辈为何会留下只言片语后就神秘消失。
他之前以为先祖是无法再久留人间,于是飞升仙界了,如今看来,恐怕并非如此,结局叵测。
他不愿意相信张闻的描述,但又不得不信,若非这样,先祖们为何来不及留下真正的人神界限奥秘,对仙人而言,这点时间应该足够!
“可是,法师,为何会有种种仙人神话流传?”车婉秀有些无法接受地问道。
张闻轻笑道:“有的是世人以讹传讹,有的则也许是真的,贫僧刚才只说了肉身不强时的情况,若肉身足够,身体会接受外天地冲击下的洗刷,沾染法理,蜕变延寿。”
不提寿元恐怖的上古时期,纵使当前年代,接受外天地洗刷后,外景境的强者也会延寿许多,大概寿能两三甲子之间,若是上古远古,活上千岁者亦非稀少,真真仙人之态。
听张闻说得如此详细,仿佛亲眼见闻,段向非亦忍不住问道:“法师,难怪你言悲苦和尚是唯一有望打破人神界限的宗师,原来是因为他肉身够强,可我们也不差啊,从小锻炼,内气淬炼,经脉开阔坚固,再加上精力、元气神藏打开,肉身并不差,难道非得兼修横练功夫?”
洛青和车婉秀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张闻轻转念珠:“贫僧只言悲苦大师有望,却未说他一定可以。”
若内天地不能自成循环,张闻怀疑就算打开眉心祖窍,架通天地之桥,亦无法内外天地交汇,顶多被法理洗刷身体,得些神异罢了,以后估摸只能将肉身作为寄居之说,走阴灵之路了。
没等段向非等人发问,张闻继续说道:“人体有大秘,非止丹田,膻中,祖窍三大秘藏,非止正经十二,奇经八脉,非止肌肉、骨骼、血液。”
虽然张闻没有可以传给别人的开窍功法,但这种常识性知识却不在六道轮回之主禁止之列。
听张闻渐渐说到细微秘秘密处,车婉秀放轻了呼吸,生怕鼻息太重,少听了一个字,段向非、洛青、段明诚没有这么夸张,可也有类似情状。
“人体尚有内腑,尚有繁如星斗的窍穴,尚有眼耳口鼻等天生九窍。”张闻点明关键之处。
“法师,莫非要修炼五脏六腑,修炼窍穴,修炼九窍?”段向非闻弦歌知雅意。
洛青冷面之上闪过一丝激动,这仿佛为自己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而车婉秀定定看着张闻,等待着他的解说。
“修炼这些本就一体。”张闻拨动念珠,微笑道,“诸位施主没听过,眼不视则魂在肝,眼为肝之窍?没听过耳不闻则精在肾,耳为肾之窍吗?……”
这几句歌诀一说,段向非等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日常修炼其实也有类似体会。
“……内天地自成循环,方能与外天地交汇,而要想打开天生九窍,又得修炼相关窍穴,这个时候最重要的就是丈量窍穴的法门……”
张闻的金钟罩第四关就自带丈量窍穴、刺激窍穴、洞开窍穴、凝练窍穴的法门,若非如此,第五关何必开窍之后才能修炼,不过这些法门,张闻不可能告诉段向非等人,只是阐述了丈量窍穴法门的原理,让他们自行领会,日后能有多少收获,端看他们自己。
段向非、车婉秀等人听得如痴如醉,只觉一个新的世界一副新的画卷在眼前徐徐展开,风景无限!
张闻停止转动念珠,脸含笑意地道:“贫僧仅得一二,还请诸位施主领悟。”
段向非、洛青、车婉秀、段明诚四人脸色严肃地起身,庄重地对张闻行了一个大礼。
这样的内容绝非伪造能够伪造出来的,而且不牵涉具体法门,并不会让自己等人走火入魔,所以,这是度自己等人超脱苦海之恩,等于师父,形同再造!
张闻坦然受了他们一礼,提起木剑道:“洛施主,贫僧想与你切磋一招。”
阎罗帖不同于断清净和落红尘,乃真正的搏命招式,张闻怕控制不住,收不了手,特意换成了木剑。
洛青刚受大恩,哪会推迟,转身走到院中,拔出长剑,斜指前方:“法师请。”
今日风大,张闻白色僧袍随之而动,猎猎作响,出尘而飘逸,他缓步走到洛青对面,闭上眼睛,酝酿剑意。
“真定法师这一招似乎不同凡响。”车婉秀怔怔对段向非说道。
这段时日以来,张闻与洛青确实经常切磋剑法,不过车婉秀这外行人都能看出他剑法浅薄,与刀法不可同日而语,若说他的刀法乃仙人手段,那他的剑法就只是普通江湖好汉的水准了。
这一点,曾经是剑法宗师的段向非看得更是清楚,所以此时受到的惊讶更甚,他看着张闻缓缓抬剑,摆出送帖姿势,油然而生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这是夺命的剑法,这是搏命的剑法,这是最顶尖的剑法!
真定法师什么时候会如此可怕的剑法了?
木剑扬起,成送贴姿势,张闻摒除内心其他想法,然后极尽千般变化般送出一剑。
一剑既出,种种变化尽数收敛,融为最无花哨最纯粹的剑光,张闻精气神意亦全部沉入,此时完全地与外界隔绝,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只有剑法变化,只有剑光凝练。
这是江芷微讲的“阎罗帖”关键,但直到真正使出,张闻才心有所悟,感受到这一剑的纯粹韵味。
这一剑,搏命之剑,有进无退,有前无回!
若有一丝胆怯,一丝迟疑,剑招威力所剩无几!
张闻本就有悍不畏死一面,此时心意与剑相和,完全地忘记了其他,不管前方有何艰难,有何危险,决不后退,纵使身亡,亦要拉人齐下地狱!
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这一剑,斩的是敌人之身,亦斩的是自身懦弱!
搏命之意冲“霄”,张闻本就松动无比的耳窍突然随之打开,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周围说话声、风声、虫鸣声、蚂蚁爬动声层次分明地钻入张闻耳朵,肾脏精气大盛。
但他已经忘记了这一切,眼中耳里只有那一剑。
木剑划破短暂的距离,带着无法言喻的玄妙,在段向非和车婉秀、段明诚目瞪口呆的表情里,比洛青防御之剑快了一个弹指,堪堪突破防御,刺中了他的眉心。
啪,洛青倒退一步,脑袋眩晕,险些倒于地上。
这一剑乃搏命之剑,张闻无法收手,若非他现在的内功还没到飞花摘叶可取人性命的程度,而洛青本身亦有真气护体,这一剑或许已经要了他的性命。
当然,若张闻内功到了那个程度,肯定会让洛青戴上铁头盔与自己切磋的。
张闻呆立原地半响,忽然长笑一声,木剑负在身后,仿佛周围无人般缓步走回禅房,没再言语。
居然在使出“阎罗帖”时自开了耳窍,这真是天大的好事!此时不稳固,更待何时?
而且自己的“阎罗帖”也算入门了,虽然还未彻底掌握,距离江芷微使用的威势尚有很远,可也算不大不小一个绝招了!
洛青恢复过后,看着震惊不语的段向非等人,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慨:
“此等剑法,真是闻所未闻,恐怕只仙界才有。”
他双目灼热,似乎迫不及待打开人神界限,飞升仙界。
段向非长叹一声:“还好老夫弃剑已久,否则面对此等剑法,哪还有使剑之心。”
车婉秀看着他们混杂震惊的受打击表情,想到自己面对真定法师刀法时的心情,顿时幸灾乐祸了起来。
一缕晨曦破夜,染红万里层云,照进禅房清净,洒落一地光明。
感此大日东升、日夜交替之变,禅定中的张闻缓缓睁开双眼,类似金芒凝重,看到五光十色,看到紫气腾空,而虫鸣声,爬动声,风声,低语声,清晰地传入耳朵,带走了夜的宁静,焕发出生的脉动。
经过几日苦修,他不仅耳窍稳固,而且借助这次的自行洞开,弥补了靠丹药强行打开眼窍且没时间稳固的隐患,迈上了新的层次。
光是如此,这一次使用轮回符苦修就值了!
张闻下意识转动着左手套着的念珠,除了金钟罩和幻形神功进展慢在预料之中,其余各个方面都初步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唯一的遗憾是,纵使挂单长华寺数十日,也未能找到圆蒙大师留下的其他痕迹,也没有打听出有价值的消息,自己仅有的线索依然是那封“灵山何处寻”的书信。
笃笃笃,有人轻敲响房门。
“车施主,向施主,推门即可。”张闻自开耳窍后,已是能听出是谁的脚步声。
吱呀一声,车婉秀和她的丈夫向先生脸含尊敬地走了进来。
“法师,听闲隐先生讲,你后日便会离开?”车婉秀语气轻柔地问道。
张闻捏动念珠,自动自觉地转化为“高僧状态”:“阿弥陀佛,尘缘已尽,又度了有缘之人,红尘再无留念。”
车婉秀惋惜地道:“法师刀法通神,向你请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可惜我等只有四十多日的缘分。”
她顿了顿道:“我看闲隐先生在帮法师搜集普通秘籍,主要是点穴方面,想着家里有本《融雪点穴手》,故而带来请法师品鉴一二。”
身受“再造之恩”,她总想着怎么报答一下真定法师,于是到段向非面前旁敲侧击,看法师有什么心愿未了,而段向非多么老奸巨猾的人物,她一开口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因此故意提及点穴秘籍之事——车家的“融雪点穴手”与“落雪刀法”一样出名。
“车施主好意,贫僧感激万分。”张闻知她之意,也不点破,自己正需要一门还算不错的点穴功法。
车婉秀悄悄吐了口气,她很怕法师拒绝,如此大恩若不做点什么的话,自己辗转难眠,绝对会影响日后练武之心。
接过这本深蓝封面的秘籍,张闻随手地翻阅起来,大概浏览了一遍,这“融雪点穴手”虽然算不得多好的点穴功夫,但也是开窍层次,怎么都好过金钟罩自带的点穴、冲穴法门,短期能还算适用。
“法师,这是抄本,你可以慢慢品鉴。”车婉秀与向先生怕打扰真定法师清修,于是留下秘籍,告辞出去。
点穴法门乃应用之道,张闻内功还算深厚,又有这方面的常识和武功基础,想要上手并不艰难,正仔细研读地津津有味,忽然又听到咚咚咚的敲门声。
“洛施主请进。”张闻微笑摇了摇头。
洛青还是一袭白衣,面无表情,冷峻异常:“法师,这是我的剑法和秘藏心得,能作为你修炼剑法时的他山之石。”
这货到底有多少件白袍更换啊……张闻脑海里冒出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想法,他亦不推辞,坦然受之,否则容易让洛青等人心有负担,难以圆满。
洛青向来不是多话之人,送出剑法心得后当即转身离开,而张闻还未来得及低头继续研读《融雪点穴手》,又听到了清脆的敲门声。
“老段,进来吧,你们为何不一起来?”张闻好生无奈地开口。
段向非左手提着一把包裹着淡金剑鞘的长剑,笑眯眯地踏入禅房:“送礼这种事情,还是避开他人较好,若与他们一起,礼物好了不是,不好也不是。”
答谢大恩之礼亦是送礼,要是礼物没别人珍贵,自身当然会羞愧,若礼物比别人好,那又让别人难堪,平白得罪他人,所以还是分开来比较好,眼不见为净。
“你怎么说都有理。”张闻笑着摇了摇头,老狐狸为人处世果然滴水不漏,“如此看来,这把长剑就是你送贫僧之礼?”
段向非笑呵呵道:“对,老朽观法师有好刀无好剑,所以自告奋勇,送出此剑。”
他顿了顿道:“此剑乃雪神宫历代珍藏之物,是老朽右手五指被削前的佩剑,唤做‘冰阙剑’,后来传给了明诚,可他剑法稀疏,一味用掌,宝剑由此蒙尘,只做装饰之用,派不上用场,而且他若想要宝剑,家中还有好几把。”
作为一只老狐狸,他自然知道若礼物太过珍贵,真定法师恐怕会迟疑,因此详细地解释了一下。
张闻微微点头,抬手接过“冰阙剑”,缓缓抽出。
抽出之时,有剑身与剑鞘激荡声,光是用听,就能知道它锋利异常。
长剑普通尺寸,普通厚度,但剑身隐隐透明,仿佛用寒冰铸成,铺面一股寒气。
很锋利,自带寒气,估计伤人之后会有冻僵效果……张闻从感受上大概判断了一下,接着长剑归鞘,放于一旁。
等到段向非离去,张闻重获清净,开始自己研读点穴法的努力。
傍晚时分,众人用膳之时,知客僧拿着一封信走了进来:“真定师弟,有人给你送了一封信。”
相处熟悉后,知客僧与张闻自然师兄师弟的相称。
张闻疑惑地接过书信,自己在这方世界熟人不多,谁会给自己寄信?崔锦绣?张宗宪夫妇?江南四英?
信封之上,留有印鉴,是一只漆黑的手掌,五指分明,给人邪恶之感。
“这是盖远的标志。”段向非一眼就认了出来,“想不到他失踪两年,却因为法师而重出江湖。”
“再世天魔”盖远?张闻轻轻点头,没有大意地检视一番后,拆开书信,取出信纸:
“闻法师一刀通神,打破人神界限,某不胜自喜,终有人试某三大秘藏齐开的实力了,明日午时,某当登门挑战,还请法师等候。盖远。”
“他打开精神秘藏了?”车婉秀听着张闻念信,异常的惊讶,盖远之前与她一样,只是开了元气和精力秘藏,虽然各有绝学武功,不至于被崔栩等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完败,但终究差了一些,谁知道,他不声不响就再开精神秘藏,成为多年以来第一位三大秘藏齐开的绝顶人物!
这绝对是江湖之上除真定法师外最轰动的事情!
段向非怔了怔,长叹一声:“岁月不饶人啊,老朽比起盖远,终究少了一份锐气,他这两年不履江湖,看来是专心致志打开精神秘藏去了。”
盖远比他小了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
洛青没有说话,只是左手轻抚了一下腰间长剑。
张闻笑着合拢书信:“那贫僧就等着盖远上门。”
作为再世天魔,盖远满手血腥,劣迹斑斑,张闻不用留手。
“法师须得小心,纵使盖远没有凝练窍穴,打开天生九窍,可三大秘藏齐开,还是恐怖非常。”车婉秀有些担心地说道。
段向非也点了点头:“三大秘藏齐开,自成一体,武功已经胜过我等一筹。”
雪神宫这方面记载很多,段向非对此颇为了解。
张闻一派云淡风轻地道:“贫僧省的,不会小视。”
正好,在离开之前有一位试刀之人了!就让自己试一试,不用舍身诀的情况下,自己全力一刀的威力!
面对安国邪,只能速战速决,一旦被他缓过气回过神,纵使受了重创,他也跑得掉,到时候危险的就是自己了!
所以,这一战就是与安国邪生死相搏的“热身战”!
…………
翌日,天近午时却昏昏沉沉,阴霾多云。
盖远故意将消息传播了出去,所以附近武林中人都知道他三大秘藏齐开,前来挑战一刀通神的真定法师。
这等武林盛事弃可错过?故而大凡来得及的江湖好汉、大侠魔头,都齐聚长华寺,将屋顶,树上,广场四周,占了个满满当当。
“聂大侠,你说这次挑战,再世天魔有没有希望打败真定法师?”有好事之人问着一位还算出名的侠客。
聂大侠冷哼一声:“盖远就算三大秘藏齐开,也只不过接近人神界限,哪能与一刀通神,打破虚空的真定法师相提并论?他必输无疑。”
“我看未必,盖远若知道必输,何苦挑战?他应该有点获胜的把握。”另外之人反驳道。
“真定法师身不动脚不移就击败了‘落雪刀’车夫人,与宗师的强弱一目了然。”聂大侠半点没有顾忌地说道。
“也是,估摸盖远也只是想着挑战真定法师,磨砺自身,打开人神界限,嘿嘿,不如猜猜他几刀会输?”
“怎么也得接十刀吧?”
“若是那通神刀法,十刀够呛。”
“对啊,面对那种刀法,纵使盖远三大秘藏齐开,也顶多挡得了三刀。”
“得有五刀吧?”
“你不信,那咱们赌一赌?”
很快,观战好汉之中就有一个个赌局出现,此乃类似情况下常有之事。
突然,有人低喝道:“再世天魔来了。”
只见登临广场的台阶上,有一位黑衣黑鞋的男缓步而行,他四十岁左右,脸上无须,看似普普通通,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心狠手辣之人,曾经活生生摔死过一位不愿屈服他的正道大侠的幼子,而且这还只是他天魔之名下微不足道的一笔。
盖远登上广场,立于一旁,安静等待,阴云密布,天色愈发昏暗。
“真定法师出来了!”一声声惊喜的欢呼此起彼伏。
只见大雄宝殿内,缓缓走出一位着白色僧袍的年轻和尚,他面容俊秀,隐含庄严,僧袍、僧鞋、僧袜不染半点尘埃,腰间右悬暗红戒刀,左挂金鞘长剑,淡然出尘。
“真真好风采!”不知多少人暗自赞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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