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邪两掌变化连连,封锁着张闻闪避的退路,但张闻却不慌不忙,向左一退,忽而前跨,身法诡异,让人意想不到。
张闻很清楚,自己的金钟罩第四关虽然在《易筋锻骨篇》加成下,凭空增加了三成威力,但面对一位九窍齐开的大高手时,肯定还是一掌之下破关的结局,所以,要么不战,要么就拼命,从而找到逃走的机会!
安国邪九窍已开,耳聪目明,早就从张闻肌肉皮肤等的变化判断出了他闪避的路线,双掌一错,正正挡在张闻头前,就像他的左脸自己撞到掌上。
可是,安国邪的双掌却虚不受力,仿佛击中了空气!
他内心顿时暗道一声不好,双掌急收,就要护住全身。
张闻眉心发胀,脑袋刺痛,强行用幻形神功制造了些许幻觉,才换得此等良机,岂会放过?
于是,他身心沉浸入清净平和的世界,戒刀一挥,种种喧嚣袭来,父母恩情齐至,扰乱了禅心,坏掉了清净。
刀光亮起,仿佛坚守在风砂里的烛光。
安国邪恍惚之间看到了一个倔强少年正拿刀斩向自己,而自己不得不迎战,因为师祖说过,输的人必须死,所以,哪怕对面是亲生弟弟,也不能软弱!
掌中身躯,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反抗,只有那双解脱和含笑的眼睛。
弟弟!
他内心大痛,身躯也剧痛,这让他清醒过来,发现那把戒刀已经划破了自己脖子的皮肤。
该死的秃驴!
他颈椎突然松动,仿佛一条毒蛇,自行扭曲了起来,让戒刀滑过了肌肤和血肉。
然后他回防的右手一把抓住了戒刀,
哪怕刀锋伤及白骨,鲜血流淌,也不敢动手!
一个还没有开窍的和尚竟然有这么可怕的刀法!
若非自身狂沙神功要求炼化周身骨骼,这一刀自己怕是会受到重伤!
——对他这等高手来说,已经有了护体罡气,戒刀即使能斩破罡气,也无法将脖子斩断,顶多割裂喉管,使他重创!
而张闻一招得手,立刻抽刀侧身,施展开风神腿之“捕风捉影”,一溜烟跑向集外!
速度之快,宛若乘风!
他知道一刀“断清净”杀不了这九窍齐开的高手,故而从开始就打算以攻代守,用一招抢攻,逼得安国邪退防,全身心都放在自身要害上,这样才能找到逃跑的机会!
打的就是时间差!
而安国邪正正挡着通往客栈的道路,自己只能逃入瀚海了。
习练《易筋锻骨篇》后,张闻使用一次“断清净”不再会虚脱了,虽然无力再发类似一刀,但施展“捕风捉影”逃跑的力气还是有的!
安国邪受幻形神功迷惑,被“断清净”斩中脖子,立刻落入了绝对的下风,甚至没办法回气,全凭口窍的特异硬生生挡了下来,在张闻抽刀之后,他不得不退后一步,双掌如封似闭,谋求喘息之机,以重整旗鼓,将这可恶的小秃驴毙于掌上。
可他刚刚抬手防御,就看到张闻快若狂风地远遁,眨眼间就消失于街道尽头,姿势潇洒而飘逸,根本追之不及。
“我要杀了你这个秃驴!”安国邪咬牙切齿,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
身借风势,张闻一溜烟跑出了集外,跑入了戈壁,砂砾满天,将他身形掩盖。
他按照这几次轮回任务的经验,沿路不断变化方向,消去痕迹,故布疑阵,不敢有任何松懈。
安国邪左手捂住脖子,鲜血一滴滴落下,右掌深可见骨的伤口缓缓蠕动复原着,就如同沙漠之上,任何痕迹都会在风沙之后掩埋。
“他居然能精神外放,制造幻觉?莫非有特别的开眉心玄关的功法?”“白头秃鹫”安国邪没有立刻追赶,而是细细品味起刚才那一战,因为有一个不同寻常之处。
他本来已经开了眼窍、耳窍、鼻窍等天生九窍,有着不小的勘破幻觉之能,但从未想过一个尚未开窍的小和尚竟然能精神外放,干扰自身的感官,制造些许幻觉,所以疏忽大意之下,居然被蒙蔽了过去,失了先手,差点重创于对方刀下。
而这让他惊愕莫名,九窍齐开的自己都还没能洞开眉心生死玄关,打通天地之桥,踏入半步外景的境界,一个连开窍边缘都还没摸到的小和尚居然可以办到?
莫非是什么特殊功法?或者天大秘密?
并且,他的刀法也很恐怖,几有师祖“冤魂十八拍”之感!
想到这能让困于眉心玄关的自己更进一步,安国邪忍不住莫名激动,望向张闻消失方向的目光灼热了许多。
他冷笑自语道:“往哪里逃不好,非要逃入瀚海,真是不知死活!”
他是独行于死亡瀚海及周围国家绿洲的大盗劫匪,又与瀚海几大马匪首领之一的则罗居关系匪浅,对这里的大部分地形和气候变化非常了解,岂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和尚能够比拟的?
所以,他很有信心,哪怕张闻已经逃入瀚海好一阵子,有充分的时间掩盖痕迹,他也有把握通过那些戈壁特有的“语言”,慢慢缀上,将他抓住,拷问秘籍,折磨至死。
他身形晃动,奔入瀚海,钻进了狂风砂暴之中,就像一条在沙里蠕动前行的沙蛇,转眼间消失无踪。
…………
戈壁与沙漠不同,砂砾粗大,仿佛一颗颗被风化的小石头,没有茫茫黄沙那样惹人眼球,并且时常有暗流涌出,形成石滩小湖,另外,戈壁更显荒凉,偶尔的水洼,小湖,偶尔的星点绿色,偶尔的羚羊骆驼,偶尔的怪石嶙峋,不仅无法柔化这种感觉,反而衬托得愈发苍莽。
一块块被风化的巨石耸立在戈壁之上,形貌崎岖,宛如石妖,张闻正躲在几块巨石之间的隐秘处,调息打坐,做着最后准备。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里面蜡封的丹药。
拇指一划,蜡皮破开,一阵清香弥漫了出来,让人身心皆轻。
“不愧是天聪丸……”张闻暗自赞叹了一声。
他一路逃到此处,因为眉心祖窍修炼有成,精神能外放些许,所以有些神异,隐约觉得自己并未摆脱安国邪,甚至好几次差点被追上,幸好及时改变了路线。
而一直精神外放,对张闻消耗极大,头脑发胀,困倦非常,难以支撑,所以他觅得此处后,干脆静心调神,尝试打开眼窍——他本来就打算这几日突破,现在不过是无法焚香斋戒了,实际上没有太大差别。
一旦跨入开窍期,自己与安国邪就没有了大境界上的差距,虽然实力还是相差颇大,但至少不会毫无还手之力,能觅得更好的逃脱机会,说不定能一下超过他对自己的实力判断,再也跟踪不上自己了。
剥去蜡皮,一枚呈淡青色的丹药呈现在张闻眼前,清香始终缭绕。
张闻怕药力发散,没敢耽搁,立刻将天聪丸服下。
天聪丸入口即化,仿佛一道清流直蹿张闻胸腹。
张闻闭上眼睛,缓缓炼化药力,初始还算平静,渐渐的,他感觉双眼胀痛,原本合眼之后的视线应当黑暗,此时却像被人放了一把火,满天的火云。
他明白到了关键时刻,于是运转起金钟罩第四关最后的篇章,皮肤泛起暗金,双眼周围亦有一道道金芒汇聚。
布满火焰的黑暗视线里,凝聚的九处相关窍穴就像星辰般一颗颗亮起,璀璨纯净,直照心底。
金钟罩继续运转,九颗“星辰”之间隐隐约约有处深邃的黑暗,吸纳了所有光芒,恍如无形。
此乃人体大秘,暗藏的天生九窍,若不凝练相关窍穴,根本寻之不到。
张闻眼外流淌的金芒尽数融入,金钟罩真气顺着特异的路线上涌,与那清凉的天聪丸药力汇合,惊涛骇浪般拍向九颗“星辰”连线的中央!
轰!
张闻头皮发麻,发自灵魂的刺痛,肝脏仿佛被撕裂,眼睛似乎正被人生生挖将出来,若没有“天聪丸”的药力,此时他恐怕已经堕入幻觉,走火入魔。
轰!
融入的“光芒”超过了眼窍吸纳的极限,一道道光芒从中绽放出来,照亮了黑暗,熄灭了火云。
轰!
张闻忍不住睁开双眼,似有寸许毫芒射出,脸上青气浮面,生生不息。
但这些旋即消散,只留下一双愈发漆黑深邃的眼睛。
岩石之上的纹路带着自然的旋律,藏着造化的奥秘,呈现于张闻眼前。
天依然是那样蓝,风依然是那样干燥,砂砾依然是那样黯淡,一切与刚才没有两样,但在张闻眼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仿佛看得愈发深邃愈发透彻愈发触及细节。
比如,砂砾之中有粗沙,有砾石,每一颗表面的纹路都有着不同之处。
比如,整片戈壁带着的死气,带着的荒凉,是如此深刻,如此厚重。
比如,被风吹起的事物,似乎变得迟缓,那样的清晰可见。
比如,之前分裂开的万事万物,仿佛被无形的丝线连在了一起,构成了和谐而难以描述的整体。
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这就是开了眼窍之后张闻的感受。
原本他靠着“天聪丸”就有一定的可能打开眼窍,半年的《易筋锻骨篇》修炼后,自然是水到渠成。
“难怪开窍期能压制蓄气,眼窍一开,对方的出手在我眼里就会显得‘缓慢’,被我看得清清楚楚……”张闻收回目光,心情惬意。
这并非敌人的出手被放缓,而是张闻开了眼窍后,捕捉对方动作的能力增强了不少,于是就像在看“慢动作”,交手之中,这是非常大的优势。
而且开眼窍的好处并非只有这个,眼为肝之窍,眼窍既肝窍,于是,这修炼了肝脏,肝气勃发,生生不息,复原能力大大增强,真气和力量也增加了不少,等到五脏肺腑皆修炼完成,元气和精力秘藏自然打开。
张闻调息片刻,稳定住境界后,赶紧起身,再次远遁,风神腿使他显得颇为潇洒。
…………
片刻之后,安国邪出现于这几块巨石之间,眼神冰冷地看着张闻打坐的地方。
虽然大部分痕迹已被抹去,但对他这种常年在瀚海行走的人来说,还是看得出蛛丝马迹。
几丛绿色挣扎着长于荒漠之中,却逃不过饥饿难耐的戈壁羚羊之口,转眼消失无踪。
戈壁之上植物稀少,生长在这里的动物都四肢强健,奔跑有力,善于长途迁徙,否则根本没办法寻觅到足够的食物而活下来。
这里面,戈壁羚羊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张闻站在这几丛绿色对面的风化岩石下,正待喘几口气,调息恢复,忽然心有所感,眉头深皱,继续迈开步子,用潇洒飘逸的风神腿往着戈壁深处狂奔而去。
他开窍之后,眉心祖窍似乎又凝练了不少,元神壮大,精神外放,虽说还不及段向非和崔栩等开了精神秘藏的宗师,但却远远强于了寒使等人,有或对或错却不敢验证的微妙第六感。
这种情况下,张闻不敢停下来等待,去验证自己的预感是否正确,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按照这种感觉,改变方向,加快速度,以摆脱“白头秃鹫”安国邪。
按理来说,瀚海广袤,自己成功开窍,实力大涨,又有精神外放的神异,应该早就将预料不到这点的安国邪甩掉了,可他却像他的外号一样,仿佛一只盘旋于天空的秃鹫,逐食而来,“居高临下”,根本摆脱不了!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张闻暗自感叹了一声,这一天来,他感觉安国邪越追越近,让自己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而自己也迷失了道路,根本不知道自身位于戈壁何处,若是闯入了戈壁深处那些妖兽、妖怪的巢穴,恐怕会尸骨无存。
当然,张闻也有基本的常识,到了夜间,可以根据师父教导过的星斗辨明方向,返回流沙集,唯一的问题在于,须得将安国邪甩得远一点,那样一来,他将无力阻止,而一旦自己通过流沙集东归,失去了戈壁“主场优势”的他肯定无法再缀上自己了——“风神腿”加“幻形神功”实在是逃跑的不错选择。
若逃不回流沙集,张闻也还有别的办法,同样是将安国邪甩远一点,然后期待一场瀚海里常见的风暴,到时候飞沙走石,不管什么痕迹都会被抹去,安国邪绝对再无法缀上了,顶多发动则罗居手下的马匪广撒大网,而对自己来说,普通的马匪不值一提,小心一点就没问题了。
“怎么将他甩远一点呢?”张闻边跑边思索起来。
他还有一个隐忧,就是身上仅有的当做点心的干粮已经消耗完毕,生火烤肉又完全是暴露自身的位置,所以再逃下去,就只能生食羚羊等动物的血肉了,这肯定不会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张闻性格里藏有彪悍拼命的一面,隐皇堡时,面对崔栩时,都能放下对死亡的恐惧,搏命一击,故而思索半天,想到了一个办法。
“必须掉过头狠狠咬安国邪一口,才能让他离得远一点,甚至重创他,让他顾忌两败俱伤,不敢再追。”
逃走之中设下埋伏反咬一口,是阻遏追兵的有效手段,而张闻也没有轻狂自大,觉得自身能真正击败乃至杀死安国邪,毕竟开了两窍和开了九窍的差距还是很大的,换做现在的江芷微在此,估计也只能用“剑出无我”和安国邪拼个两败俱伤,或许可以稍占上风。
“那就这么办吧,他不知道我已经开窍,也不知道我会‘舍身诀’,肯定能给他一个‘惊喜’……若是‘暴雨梨花针’在,说不得真能重创他,让他自行逃走。”张闻很快就有了决断,然后自嘲了一句,“唉,我一直以为我会是深谋远虑的智多星,靠智慧教安国邪做人,谁知道,还是得靠武功刀法,莫非真成一蛮子了?”
自嘲归自嘲,他开始寻觅起适合反咬一口并逃走的地形。
…………
砂砾遍地,沟壑处处,这里是戈壁暗流接近表面时冲刷出的地方,然后它们又折而往下,继续在地底流向远方。
在这些沟壑中央,有溢出的暗河水源形成了一汪颇大的水洼,不少戈壁动物都在这里饮水解渴,并啃食附近生长的植物,也有猎食者悄悄地靠近,打算“饱餐”一顿。
“白头秃鹫”安国邪追到这里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样一副安详的美景,他皱了皱眉头,双眼隐有光芒亮起,打量四周,穿过重重阻碍,没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却只找到张闻曾经停留于此的痕迹,未能发现他的身影。
他耳朵微动,风声水声清晰可闻,似乎能听到每一个生物的动静,可是羚羊叫声,其他动物的喝水声、啃食声,又将最为弱小的声源干扰了不少,使得他急切之间难以分辨。
他鼻子抽动,湿湿的水汽,清香的植物,骚膻的羚羊,各种味道的“形象”一一呈现于脑海,里面确实有张闻的味道,若有似无,仿佛他曾经停留在这里好一阵子。
他迈步过去,打算仔细检查痕迹,羚羊等戈壁动物顿时受到了惊吓,长嘶不已,四散逃跑,一下扰乱了他的感官。
“若是我开了眉心祖窍,有精神外放,根本不会惊动这些蠢货!”安国邪暗骂一声,对得到小和尚身上的神功秘籍愈发渴望。
嗒嗒嗒,几头羚羊从安国邪身边跑过。
突然,一道刀光毫无征兆地从羚羊肚子底下亮起,斩向安国邪!
直到此时,那浓烈的杀意才爆发了出来,让安国邪感受到,充塞满他的双眼。
并非只有天伦之情,男女之爱,兄弟之义,才能断掉清净,贪婪、恐惧、愤怒、憎恨,同样能让清净万劫不复!
张闻“舍身而为”,精血燃烧,让“断清净”衍化出了不同以往的意味。
他没有留力,反而底牌尽出,因为在安国邪知道自己有这一招刀法的情况下,若不全力而为,根本重创不了他,哪怕自己已经开窍也是一样,毕竟实力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对方又开了眼耳鼻等窍穴,自己仅仅能靠“幻形神功”瞒过一时,出手瞬间就会被感应到,他来得及做应对。
所以,一刀正常的“断清净”重伤不了他,“舍身诀”后再来一刀也是一样,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眼睛死死盯着安国邪,充满了一往无回的气势!
刀光森严,满是杀戮之意。
“二十岁还没开窍,拖出去喂狼!”
“对战失败,自己断掉一臂。”
“杀不掉亲人,那就自我了断!”
“居然敢质疑老祖我,丢进毒蛇窟,享受万蛇噬咬之乐。”
曾经旁观目睹的种种场景乍然浮现,它们就像一只只恐惧小箭射中了安国邪的心灵,让他害怕畏惧,只要能讨得老祖欢心,自己怎么做都乐意!
无穷的恐惧之中,安国邪仿佛又看到了弟弟那双解脱的眼睛,它们纯净如蓝色宝石,似乎在说,哥哥,这种噩梦般的生活,我不想要,你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啊!”
安国邪凄厉地叫了起来,半是因为午夜梦回时老祖带来的恐惧阴影刺激,半是因为脖子下方到胸腹之间剧痛袭来。
他全身骨骼发出啪啪啪的声音,整个人奇异地扭曲起来,如同无骨生物,如同黄沙铸就的魔物,随风而聚,随风而散。
这就是能身体沙化“狂沙神功”,他刚登堂入室!
戒刀再次划破安国邪脖子下端,剖开了他的胸腹,但之后就仿佛斩入了黄沙之中,虚不受力。
安国邪挡住了致命一击,右手抬起,狠狠拍在了张闻的戒刀之上。
当!
这把百炼精钢铸就的戒刀当即断成两截,横飞出去,张闻手握剩下半截,鹞子翻身,落于一条沟壑前方。
“来而不往非礼也!”
张闻微笑致意,接着在安国邪惊愕莫名的目光里向后倒下,落进了沟壑。
安国邪回过气后,伤口蠕动,小心翼翼地走到沟壑前方,发现下面是一条暗河,水质清澈,蜿蜒入地底,而那秃驴早就随水消失了。
“他竟然开窍了!”安国邪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一刀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刀意侵体,伤口极深,受创很重。
这绝非蓄气期能够办到的!
这秃驴居然能在逃跑之中自行开窍,实在让人意想不到,而且他还练了舍身诀之类的功法!
安国邪看着潺潺流动的暗河,不敢跳下去追击,因为沟壑尽头开始转入地底,那里地形复杂,环境狭窄,又临近水源,既方便对方埋伏,又削弱了自身,加上自己现在受伤不轻,也不知道秃驴燃烧精血能支持多久,若贸然追击,说不定就交代在地底涵洞了。
一位九窍齐开的高手丧命于刚刚开窍的菜鸟手里,一个人榜第三十六位的强者如此憋屈地死去,会笑掉人大牙的!
“哼,别以为这样就能逃掉!”安国邪恨意勃发地自语道,“我对这里的地形很了解,你呢?”
他连点几处大穴,掏出丹药服下,调息片刻后,开始按照记忆中这条暗河下一处出口的位置狂奔。
“我就不信截不住你!若你不在那里出暗河,那就死在地底吧,再下一处出口很远很远!”
地底暗河蜿蜒曲折,秃驴燃烧精血后又支撑不了多久,我从地面直线赶去,未必会落后!
这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中的地利!
…………
张闻在水中载沉载浮,不断撞到凸起的石头,若非有金钟罩自动护体,早就遍体鳞伤了。
但他也不好受,“舍身诀”效果消失后,浑身阴冷,发自内心的虚弱,似乎要大病一场。
光芒渐渐投入黑暗,张闻知晓到了下一处出口,于是挣扎着爬出暗河。
他不敢再顺流而下,因为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支撑不住,只会死在地底。
张闻打着摆子,艰难地攀上沟壑,除去水渍,往附近风化岩石奔去,打算调息片刻后就返回流沙集。
他刚坐下,耳边突然响起啪啪啪的鼓掌声。
“你很强,是我见过刚开窍的家伙里最强的一个,刚才差点就杀掉我。”安国邪脸色发白,嘴角含笑,胸腹之间的伤口狰狞无比,还没有完全愈合。
“而且你很聪明,唯一的问题在于这里是瀚海,是属于我的戈壁。”
张闻强提一口气,准备起身搏命,自己虚弱无力,伤势没有稳固就要追下来的安国邪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是,他刚刚提气,丹田就是一阵刺痛,全身乏力,毫无精神,眼睁睁看着安国邪欺近,左手一挥,封住了自己几处大穴。
“舍身诀”后又被冷水浸泡的后遗症比自己想象的重!
张闻没有绝望,因为他发现安国邪居然没有直接杀掉自己,这说明自己还有用处,而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
咳咳咳,安国邪剧烈地咳嗽起来,肆意狂笑道:“你是最近五年来弄得我最狼狈的一个敌人,而且是我五年里遇到的对手里境界最低的一个,为了赶上你,我完全没有顾及伤势,已经损伤了本源,还好没有让你走脱,哈哈哈哈!”
那种随手杀掉的家伙根本不算对手。
他伤势很重,虽然实力犹存六七成,但短暂调息后就马不停蹄地追来,还是伤到了本源。
不过,本源只要不是连续损伤,丹药功法调理之下,还是有可能恢复过来的,而在蓄气期就能打开眉心玄关的神奇功法,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将你打开眉心祖窍的功法告诉我,或许我会留你一条性命。”安国邪喘了几口气,直截了当地发问。
张闻顿时恍然,原来他追击自己的动力是这个!
早知如此,自己完全可以换一种方法的!
自己这次最大的失误,就是判断错了安国邪抓到自己的渴望程度,正常而言,他为哭老人办事,哪怕失败之后有惩罚,也不会拿本源受损,或许影响日后晋升来冒险,但一门可以轻松打开眉心玄关,帮助他踏入半步外景的功法,就值得他如此行事了!
而之所以误判,是因为自己知道“幻形神功”的真相,知道它其实没那么神奇,下意识就低估了它在不明真相群众眼里的价值,否则此时安国邪肯定还在疗伤,自己调息恢复一点力气后就能从容东归,何至于失手被擒?
懊恼后悔等情绪短暂浮现,但很快就被张闻压下,事已至此,再想这些已是无用,还是摒除情绪干扰,寻找办法逃脱吧!
“我拿什么相信你的话?”张闻冷静地问道。
老实说,他根本没办法将幻形神功告诉安国邪,因为最后废物利用时,自己已经将它换给了六道轮回之主,再私传,就会被抹杀。
安国邪嘴角带着坏笑:“小秃驴,你已经落在我手中,是砧板上的肉,任我宰割,我不会立下元神誓言的,也不用你相信,因为你只能选择相信。”
“有所求,就有弱点,你不立誓,我死也不会说。”张闻试探着安国邪的底线在哪里,他其实并不清楚什么叫元神誓言。
安国邪收敛起笑容,冷酷地看着张闻:“小秃驴,想死没那么容易,放心,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唉,这里缺点刑具,还是将你带回‘哈勒’好好炮制吧,到时候,嘿嘿,你肯定哭着喊着把功法告诉我,求我杀了你。”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自语道:“追了快两天,不知道老祖那边怎么样了,我抓到小秃驴,应该不会被责罚了吧……”
他抓起张闻背心衣物,快速往流沙集返回。
…………
流沙集中,行人稀少,耸立的胡杨木依然千姿百态,但却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砂砾,显得灰蒙蒙,黯淡无比。
远处的小山已然倒塌,变成了无数乱石,掩埋了附近地域。
宗师级的交手实在可怕!
安国邪早就封住了张闻的哑穴和上半身穴道,并将他双手反绑,自己牵着那根绳子,走向“瀚海第一家”。
他对老祖很有信心,相信那位宗师级的玄悲即使能保命,也不可能反败为胜,在客栈内等自己送上门去。
若真是如此,以宗师的感应能力,自己早在集外就会被发现了!
踏入客栈,大堂内稀疏了不少的客人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在看到安国邪那标志性的白发和年轻脸庞后,又全都低下了头颅,默默吃着食物,嘈杂戛然而止。
这里面就包括了马匪三人众,他们之前正庆幸没有打玄悲师徒的主意,看前日里交手的场景,自己等人若打劫,或许不会死,但说不得就被“度化”入空门,生不如死了。
此时,看到张闻被安国邪擒住,他们愈发感受到哭老人一脉的强横。
“九娘,老祖杀掉那和尚了吗?”安国邪问着一脸别人欠了她三万两银子表情的瞿九娘。
瞿九娘抬起头,纤手一拍桌面:“九娘也是你能叫的?”
安国邪哼了一声:“别人怕你,我可不会怕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瞿九娘双眼里仿佛有沙暴酝酿:“老娘让你滚,听到没,滚!”
安国邪勃然大怒,可看到瞿九娘冰冷的眼神后,又冷静了下来,能震慑住九娘的是老祖,不是自己,若惹恼了她,被她教训一番,只要没有闹出人命,老祖肯定不会出手讨公道的,毕竟他的大事很多很多,而且瞿九娘背景神秘,谁也不知道动了她会惹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好汉不吃眼前亏,安国邪低下头道:“还请掌柜告诉我之前那一战的情况。”
瞿九娘粉唇蠕动了两下,脸上挂着不屑的表情,厉声吐出一个字:
“滚!”
安国邪深吸口气,拉着张闻走入大堂,朗声道:“谁能告诉我老祖与那和尚交手的结果?”
马匪三人众的老大,那位挎着腰刀的沙客讨好地道:“安国老大,老祖宗与那和尚一路战到了瀚海里,之后我们就不清楚了。”
安国邪眼皮跳了一下,那和尚竟然如此强横?
此时,小二送菜上来,笑呵呵地道:“小的听掌柜讲,他们一时难分胜负,沿路打到瀚海深处去了,尚未有人返回。”
安国邪沉吟了一下,决定马上带着小秃驴离开流沙集,返回哈勒,免得老祖杀不掉那和尚,被他掉头堵上。
途中,只要拷问出那门功法,立刻就杀掉小秃驴!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问道:“还有一个小和尚呢?”
自己那三个师弟有没有完成任务?
小二不假思索地道:“两位高人刚战入瀚海,那小和尚就跑出了客栈,说是要去找师父、师兄,之后似乎也进入了瀚海,失去了踪迹。”
真慧去找自己了?张闻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一暖,可真慧蓄气尚未大成,瀚海又广袤多险,会不会从此走失?
这种担忧很快消失,因为张闻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处境似乎更堪忧,还是先想办法逃出“白头秃鹫”之手吧!
安国邪低声唾骂道:“三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连个蓄气小成的小和尚都抓不住!回去看老祖怎么收拾你们!”
他觉得是穷究生死奥秘的摩柯伏魔拳吓到了那三个蠢货,使他们躲到了远处。
又仔细询问了战斗的“细节”后,安国邪提着张闻背心直奔瀚海。
瞿九娘抬起头,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拿出一张白纸,提笔写道:
“哭老人与少林玄悲战成平手,打入了瀚海深处,预计玄悲重伤,哭老人败逃,盖因哭老人低估了对方且没有拼命之心,而玄悲恨意入骨。”
“玄悲两个弟子,一个走失,一个被安国邪抓住,日后或许会布下陷阱引玄悲入死局。”
“两者皆有拉拢可能。”
……
她舌尖伸出,舔了舔嘴唇,突然异常的魅惑,然后吐了口气,茫然又感叹地低语道:
“自古天意高难问……”
她将纸条卷起,收入怀中,没有署名。
…………
瀚海之中,安国邪不敢耽搁,只想早点回到哈勒,所以提着张闻,马不停蹄,一路急赶。
但他终究损了本源,伤势恢复不过五六成,连续赶路还是支撑不住,到了傍晚,不得不找了几块风化岩石的中央,生火烤肉,调息打坐。
张闻吃了几块羚羊肉,喝了些水后,那种身虚体乏的感觉消解了不少,只是额头依然发烫,昏昏沉沉,宛如大病。
不过,让他惊喜的是,修炼过《易筋锻骨篇》的自己,资质改善,筋脉骨骼改善,恢复能力比预计强了不少,加上开窍后肝气生生不息,被封穴道已然松动,体内已有细丝般的内气开始凝聚。
他小心翼翼,缓缓运气,尝试着冲击被封的窍穴——虽然此乃金钟罩这门主修功法自带的点穴、冲穴法门,专业不对口,颇为浅薄,但总比没有好。
这个过程中,张闻始终关注着安国邪的举动,发现他服用疗伤丹药后一直专心于恢复伤势,无暇他顾。
距离窍穴被封已有半日,它们本身松动了不少,所以,张闻冲击之下,愈发摇摇欲坠。
一丝丝真气汇聚,行而往上,冲击着堵塞的窍穴,虚弱生病的张闻强行支撑住精神,保持着冷静,按照冲穴法门,凝气成刺,狠狠刺向那团盘踞着自己窍穴的外来内力。
噗,无形的声音响在张闻心底,那团本就松动消解了很多的外来内力一刺之下溃不成军,穴道解开!
张闻一鼓作气,真气鼓荡,急行冲穴,很快将剩余几处窍穴全部冲开。
真气运转不再晦涩,虽然实力恢复不足一成,连金钟罩自行运转都办不到,但张闻好歹恢复了行动的自由,也有一定的出手能力了。
双手轻轻用力,绳子无声崩开,张闻小心翼翼地除去最后阻碍,看向安国邪。
他依然盘腿而坐,双目紧闭,调息养伤,心无旁骛,衣衫换了一件,可脖子下方的伤口还是显露了出来,仿佛一条狰狞的蜈蚣,在缓慢地蠕动复原。
张闻眯了眯眼睛,想着自己是使用风神腿逃走,还是趁这个机会要安国邪的命,一劳永逸!
他知道安国邪重伤归重伤,可恢复也有大半天了,服下的疗伤丹药更是不少,此时伤势应该已经稳定,能发挥出五六成的实力,与自己舍身诀后的状况有着天壤之别。
衡量了自己现在的实力,以及戒刀折断的现状后,张闻自忖就算拼尽全力,罗汉拳打中要害,估计也杀不了安国邪,顶多让他伤上加伤,重伤复发,毕竟伤势稳定后,他的护体罡气肯定已经自然运转。
所以,要么再等待一下,等待自己实力恢复到三四成,要么现在就远遁。
而张闻自身敢于拼命归敢于拼命,却不是鲁莽没有理智的愣头青,思考清楚后就决定选择后者,毕竟此地不宜久留。
如果这个时候暴雨梨花针在就好了,张闻看着“姿势太好,让自己有点忍不住”的安国邪,惋惜地想道,接着缓缓起身,踏着神行百变的步法,悄无声息地往后,一旦拉开距离,就毫无顾忌地施展风神腿狂奔,不再怕惊动安国邪。
突然,他眼前一花,身体一麻,愕然看见安国邪出现于自己身边。
“我还以为你会趁机偷袭我的,你上次暗杀我的时候,不是那么不怕死,那么一往无回吗?”安国邪似笑非笑地说道。
张闻惊讶失声:“你早就发现了?”
“老实说,怎么折磨你,我都没有顾忌,可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是封住你穴道,没用其他手段吗?”安国邪笑容浮起,在冷月照耀下显得颇为狰狞,“因为我喜欢看到别人的希望在我手上变成绝望,所以,我要给你希望,给你逃走的希望,然后在你充满希望的时候,亲手毁掉它,你现在的表情让我很满意,不枉我假装疗伤等待这么久。”
心理扭曲!张闻忍不住暗骂一声,上次这么骂的人是顾小桑。
安国邪笑容满面地摇了摇头:“不,绝望还不够,小秃驴,私自偷跑是要受到惩罚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按在张闻丹田之上,劲力吐出!
剧痛冲脑,张闻被金钟罩和铁布衫改造过的肌肉皮肤全部鼓起,对抗外力,但巨大实力差距之下,它们迅速瘪下,丹田仿佛被钢刀刮了一遍,寸寸碎裂。
“好了,废掉你的武功算是惩罚。”安国邪神色之中洋溢着一种病态的愉悦和满足,“小秃驴,不要绝望啊,再接再厉,哈哈!”
“你现在告诉我那门功法,就不会有这种折磨了,我会将你丢在这里,让你自生自灭,怎么样,心动了吧?”
丹田剧痛,浑身脱力之下,张闻却没有安国邪想象的那么绝望,毕竟生死关头都走过来了,这个时候他依然保持着难得的冷静,知道就算可以交出幻形神功,安国邪也绝对不可能放过自己,于是不屑地转过头,对安国邪的要求不予回答。
安国邪嘿了一声,不再多说,重新封好张闻穴道,坐下调息。
“丹田被毁,他对我的戒心会降到极点,逃跑还有机会!”张闻并没有太过纠结于武功被废的事情,在安国邪真正疗伤后,倒头就睡,努力恢复精神和体力,“没有武功的普通人”一样有办法逃走。
之后几日,安国邪提着张闻在瀚海边缘绕行,对他这种九窍齐开的高手来说,戈壁深处的妖兽、妖怪也相当危险,正常情况下,或许能闯一闯,目前身受重伤,还是绕行比较妥当。
而张闻保持着非常合作的态度,耐心地寻觅和等待着机会。
这日,安国邪带着张闻抵达了瀚海之中一处绿洲,这里原本是颇为繁华热闹的所在,但随着风砂侵袭,绿洲范围越来越小,环境越来越恶劣,绝大部分人不得不离开家园,另寻别的绿洲。
所以,一眼看去,这里的绿色之上始终蒙着一层灰败,树木掩映间隔中的建筑物大部分老旧破烂,只有中央处的客栈和附近房屋还算修葺得整齐干净,而在浅了许多的湖泊另外一边,有着废弃的神庙、宫殿。
由于不少商队会经过此处,客栈里的生意还算不错,十几张桌子差不多都已经坐满,部分是客商、沙客打扮,部分是江湖侠客样子。
其中一桌,坐着四位一看就是侠少侠女的年轻人,他们意气飞扬,踌躇满志,似乎整个江湖正等待着他们征服,分外引人瞩目。
踏进客栈时,张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们,不是因为他们劲装打扮显眼,而是其中一个男子,手背上镶嵌着一朵冰晶的雪花,腰间长剑比正常尺寸短了七寸,狭窄怪异。
这一切只说明一件事情,他是雪山派获得下山游历资格的弟子!
只有雪山派,才用的是这种形制的长剑,也只有他们,才会在下山游历的弟子手背上镶嵌冰晶雪花,作为门派标志。
而作为持剑六派之一,作为与金刚寺等争雄西域的武道大宗,雪山派下山云游的弟子至少开了两窍。
这是一个机会,张闻默默对自己说道。
安国邪外形特异,甫入客栈就引来一道道目光,那位雪山派弟子也不例外,可他旋即皱起了眉头,似乎认出了安国邪的身份,然后,他若无其事地与同伴交流起来。
与少林不同,雪山派就在西域,安国邪能不招惹他们,自然不会招惹,拽着张闻到了角落,点菜休息。
张闻仔细看了看雪山派弟子那桌,发现除他之外,还有两男一女,女的娇小玲珑,五官秀气,谈不上多漂亮,却分外让人觉得亲近,一个男的着黑色劲装,个头很高,五官普通,正笑容满面地与雪山派弟子说话,另外一个男的,穿着打扮、外形相貌都像文弱书生,可鼓起的太阳穴说明他实力并不低,张闻怀疑他们都已经开窍了。
而那雪山派弟子,身着白衣,长相平凡,鼻梁很高,气质带着几分清冷。
“雪山派并无恶名在外,不知道会不会伸下援手……”张闻暗自想道,但他并没有鲁莽求救,毕竟不是每个大派弟子都像江芷微和自己,能了悟真意,搏命手段强横,哪怕那位雪山派弟子已经开了四窍,其他人若只是初步开窍,联手也未必是受伤的安国邪对手——哭老人的传承亦是不凡,不比大派普通嫡传差多少,安国邪又是九窍齐开的高手,境界高很多。
他默默吃着食物,趁安国邪不注意,偷偷咬破食指,在自己这面的桌腿上悄悄写下“救命”两字。
等到用过晚饭,安国邪背身往客栈楼上走去时,张闻抓住机会,侧头看着那几位年轻侠客,嘴巴张开,比出“救命”的口形,并往自己坐过的方桌挥手。
连续三遍,他转过头,跟着安国邪往上。
他不求对方能看懂自己的口形,只是引起他们注意,从而发现桌脚上写的“救命”二字,然后在认得安国邪身份的情况下,邀请足够分量的帮手来救援。
走了几步,安国邪突然顿住,笑着对张闻道:“唉,还是住破庙习惯。”
说完,他拉着张闻走出客栈,穿过树林,绕过湖泊,走进了一座破败的神庙。
看着安国邪离开,雪山派弟子等人果不其然皱起了眉头,去张闻坐过的方桌查看了一下。
“他是向我们求教。”文弱书生低声说道,随手擦去了血字,“傅兄,要援手吗?”
被称为傅兄的雪山派弟子皱眉道:“那是‘白头秃鹫’,我们力有未逮,而且那和尚身份不明,说不得是邪魔外道自相残杀呢?”
他不太乐意以身犯险。
听见是白头秃鹫,少女和黑衣劲装男子都摇头对文弱书生道:“顾公子,莫要逞强,虽然行侠仗义是我们的目标,但也不能做明知必死的事情,到了下一处绿洲,我们联络几位前辈再来救援可好?”
“我省的,我不会鲁莽的,但须得弄清楚那和尚的身份,才好邀请前辈出手。”顾公子沉吟了一下道,“今晚我去打探一下,争取有所收获。”
“好吧,你得小心。”雪山派弟子板着脸道。
…………
破庙内,张闻刚刚坐下,安国邪就走了过来,呵呵笑道:“你觉得他们会来救你吗?”
又被他发现了?张闻略微惊讶,但立刻收敛住了神色,不言不语。
“就是这种表情。”安国邪愉悦地说道,接着蹲了下来,拿起张闻的右手,仔细打量,“刚才就是这只手写的血字吧?”
“你要做什么?”张闻发现他表情里透出疯狂的意味。
“我想做什么?只要你交出功法,我什么都不做,还会放了你,若不然,我会一寸寸捏断你的右手。”安国邪一脸你最好不要答应的表情。
张闻咬着牙,冷笑道:“请自便。”
安国邪哈哈大笑,双手用力,一寸寸地捏碎着张闻右手的骨头。
这种痛苦直钻心头,张闻差点就晕了过去,之后更是折磨,仿佛受了一遍十大酷刑。
“下次就是左手了,然后左腿,右腿,子孙根……”安国邪满意地收回手,再次谨慎地封住张闻穴道,然后自行打坐休息去了。
张闻躺在香桌前,右手毫无知觉了,只有一阵阵疼痛让他半昏半醒。
还有机会,他竭力告诉自己。
昏昏沉沉之中,张闻眼前一黑,旋即听到了一道惊讶的女声:
“小和尚,你怎么弄成了这幅鬼样子?”
“申请治疗,善功从我这里扣,我拿身上丹药换取善功。”
张闻嘴角挤出一丝微笑,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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