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义睡着了?”
“没有。”
“翰飞、骏丰也没睡?”
“如何睡得着,我一闭眼就在想‘鬼物何时来’。”
“我也是,此番不求考过府学,但求平安还乡。”
……
荷花园,兰溪六生员禅房。
六人分东西两床,一边三个躺在一起。
黑漆漆的室内,他们都睁着眼睛,无一睡着。
马玉转顾破窗,见外面月光皎洁,此时大概一更过半了。
宁秀才张口吟诗:“人定月上梢,池塘乱蛙叫。心慌意不平,何敢与夜眠啊。”
众人闻诗纷笑,王生道:“不知刘兄安寝否,如他那般君子,应该不似我等。”
马玉接言说:“刘兄有君子气,风骨荡荡,自然不似我等,心怀忧虑,旦夕祸福。”
宁秀才五人附和,转话谈起‘刘兄此人’。
他们正说着,忽听窗外响起驴叫,一时各都心慌头皮发紧!
马玉低声道:“刘兄毛驴叫,必是鬼入园也!诸兄且不可自乱阵脚,克己守心,等她来!”
话落,禅房内再无声响,窗外驴叫也歇了。
只听荷塘里乱蛙啼鸣和轻轻的扣窗声……
扣得不是他们窗门,而是隔壁的刘兄窗门。
房内刘彦下床,与刘平暗中相视,抬手示意他背过身去,迈步先打开窗门。
见月下窗外,聂小倩与一西域绝色佳人并立,罗刹鬼的美色好似金子闪光晃人心神。
刘彦将其美色看个满眼,君心如被一重薄纱罩住,薄纱化作欲念钻入心窍,勾动色念。
若换作寻常男儿,此时已然丧失心智,被色蒙心。
但他能‘心念两分’,心不受美色诱惑,但见念头跳动,被美色勾起。
刘彦也不‘克念’,任由色念从目光迸发,上下撩拨那罗刹鬼玉面娇身。
罗刹鬼感受这相公眼眸,心神如被怜爱,十分受用,暗说:“好相公,真个妙人,只这双眼目就能弄人。”
“相公有礼。”
刘彦闻声故作回神,背袖去开门。
清风拂面,他提袖指问:“这位娘子是何人?”
小倩转看回话道:“这是我家老爷的家妓,乃西域女子,名叫叶三雪。”
“昨夜未能服侍好相公,今夜便引她前来,共享乐趣。”
罗刹鬼随介绍,摘下面纱,欠身一礼。
刘彦长视其貌,点头请她们入禅房,笑问道:“叶娘子可知今夜做何事?”
罗刹鬼羞媚之态,轻声回话:“奴家若不知晓,怎肯与小倩过来。她说昨夜险些死在相公身上,我却不能信。”
“愿一品其中滋味。”
刘彦伸手抚其面,手指过红唇,暗下惊异思量:“竟是温热,难道不是鬼身?”
罗刹鬼享用他挑逗,近身两手扶抱说:“奴婢口渴,相公可否赐酒一杯?”
刘彦面对面笑道:“我处并无酒。”
罗刹鬼仰面含媚,说:“酒在相公口中,奴婢已闻见香气了,何不喂我解渴。”
刘彦失笑,抱起她送到禅床上:“这酒不能轻易就品。我闻西域女子能歌善舞,娘子能否跳支舞来,增添酒兴?”
罗刹鬼仰面点头,一转身坐直,单腿盘着,伸手拉拽刘彦上禅床。
借着月光掩映,当面与他跳了一支‘天魔舞’,姿态婀娜,举手投足学菩萨,妩媚乱性撩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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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彦已然大品正心,但看这支舞时,心神如被锤敲,颤动了数次,其舞姿映照于心壁内,引动欲念追逐。
他正心明亮灯火,想要火烧心壁上的曼妙天魔舞,但陡然一念生出,止住了。
心思:“既然罗刹鬼所跳之舞,能魅惑我心,我何不留其舞影在心壁,观壁上之舞,而磨炼君心?”
“何时我观其舞,而不再动心,便是心境提升。”
想到此,他放松心体,抚掌称赞:“娘子妙舞,不知此舞叫何名?”
罗刹鬼背听夸赞,回眸嫣然依靠贴身道:“此舞名叫‘天魔舞’,学菩萨姿态,西域舞女都会跳,但她们跳的没奴家好。”
“因为,她们身姿不如我,相公说是不是?”
刘彦盘坐点头:“娘子婀娜之体与此舞,可谓相得益彰。可否再跳一支?”
罗刹鬼有心卖弄,含笑起身复跳‘天魔舞’。
刘彦认真欣赏,摄舞姿入心窍,投照心壁上,留下神韵姿态。
舞毕,罗刹鬼投身入怀说起‘良宵苦短’‘比翼连枝’这样的话,言语越发的轻浮浪荡。
刘彦笑顾小倩说:“她可与你说过,我有绑人手足的癖好?娘子柔滑,不知好不好绑。”
“相公有这等趣味?”
罗刹鬼手探他衣襟,心已不能自持了:“奴家都依从郎君,任凭你享。”
刘彦不多说,解下头上发带,如昨夜捆小倩一般,绑住她的手足,又说:“我除了好捆人,还好与相爱之人题诗。”
“在寸寸肌肤写上诗词,吟诗而品美人,你可乐意?”
“相公好生风雅!”
罗刹鬼眼眸闪烁,没见过这般趣人,忽有些喜爱了,一扭腰身,匍匐禅床,笑盈盈看着他。
“奴家甚是乐意。”
“好,容我取笔墨。”
刘彦下床找二物。
小倩假装跟着找,贴耳鬼传音,将其罗刹鬼身之妙告知先生。
刘彦恍然明白‘为何她有体温’,快速思量后,一指文光点在分水剑柄,心念传音转告剑中阿九。
阿九回道:“这个我知道,奴婢曾听山君说,罗刹鬼有躯体,食人血肉,修炼自身,得一颗骨髓精珠。”
“珠内蕴藏精气血魄,鬼吃下珠子,珠子血气充斥其身,如此外裹一层血肉人皮衣,犹如画皮一般,其内依旧为鬼魂体。”
“如若珠子炼成血红色,才得一具好肉身,非鬼仙难以对付。”
“她的罗刹珠是白玉色,还相差甚远。”
“公子试着摸她脑后,看有无鼓起处?”
“若有便是珠子所藏之处,罗刹鬼全身上下只有这一处硬物。”
“只把珠子抠出来,其一身皮肉便被扒下,届时诛之极易。”
刘彦听后记下,把墨筒递给小倩,持笔到床边笑说:“娘子趴好,小生写诗了。”
罗刹鬼笑颜看着他,小倩飘上禅床,刘彦毛笔沾墨,一笔一划的在她身上诗句。
顺着嵴背而上,逐字写到后勃颈处。
他手掌温柔撩其发,轻轻压其后脑,暗感有一颗骨子凸起,就在脖颈三寸之上。
罗刹鬼感他手掌试按脑后骨髓珠,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说:“相公莫碰那处,奴家自幼患有头病,那凸起处碰不得。”
“你一碰我便头疼。”
刘彦把笔投入墨筒,一手掐住其后颈,另一手剑指凝文光,食指中指各有一点光亮,包裹【雷缚】二字。
“我擅治头病,不如就与你治上一治!”
言出剑指戳入她脑后,【雷缚】二字意相合,入其头迸发千万道雷光丝线,其魂未曾反应就被雷霆束缚,魂念被丝线包裹成蛹动弹不得。
随之剑指一勾,抠住她脑后那颗罗刹鬼骨髓珠,勐然甩臂揪出,其一身皮肉受珠子牵动,化作赤红色血气脱离其魂体,涌入髓珠之中。
罗刹鬼阴魂面貌显露在他面前,其目光骇然惊慌:“你是何人!”
刘彦手握‘骨髓珠’,摊看一眼递给小倩,敛起左袖,指凝文光点在腕上银环。
‘上官女’感应主人心念,环身自解,通体光耀。
罗刹鬼观之凄厉大喊:“姥姥——”
她话音起时,飞刀成形,一线白光遁入其头脑,割开【雷缚】字意,诛灭其魂念。
罗刹鬼抓住时机,舍了魂体,祭起真灵,朝窗外遁去。
彼时分水剑出窍,击破窗户,于三丈外虚空追上罗刹鬼灵,癸水剑光破灭其灵,犹如荡灭萤火一般。
禅房内,其鬼身亦散化精气,却被小倩手中罗刹珠吸入。
刘彦指引上官飞刀回腕,目盯那珠子思量:“此珠能吸鬼魂精气?难怪吴杨二人魂魄不见,极可能是被珠子吸了。”
“罗刹鬼怕是没想到,自己也沦为此物口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