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伯不必多送。”
“今见阿伯归乡享福,小生心已无忧。”
……
夕落酉时,金华西城福府门外。
福安、福远叔侄相送刘彦、刘平主仆。
二人将午之时来福家,探望老管家福伯,家里甚是欢喜,大摆宴席接待刘奉义。
宴后,刘彦去看了‘福家鳌珠’与‘福伯起居’,就在福伯厢房醒酒小息,睡至太阳偏西才起。
醒来不做多留,告诉福伯:“我行李还在城外寺庙,昨夜有两个生员被庙中鬼妖所害,今夜我要与他等计较一番。”
福伯只叮嘱他‘万万小心’。
眼送刘家主仆,福远转问叔父:“奉义有何手段,敢与寺庙妖物计较?”
“那兰若寺的鬼妖为祸数年,官家数次请道士都不能驱赶。”
“我听说,连庙里僧人都跑了……”
“叔父何不劝阻奉义?何必为了泛泛之交与那妖斗?”
福伯含笑说:“公子身负道义,岂能见妖物作恶而不理会?若无大义,如何受得【奉义】之号?”
“公子此番出临安,所为便是‘笃行道义’,这等鸿鹄之志,非俗人能有。”
“妖物如毒蛇,公子如仙鹤,试问二者相斗,孰胜?”
福远听了眼目眺望,点头道:“若天下多些奉义这等君子,便是万民之福!天下必然太平。”
说话叔侄二人转头回府。
……
东城门处,夕阳斜照。
刘彦、刘平各骑驴马,出城往数里外兰若寺而去。
半路遇到两驾骡车,拉着棺材迎头。
吴家书童、杨家仆人扶棺坐在车板上,精神游离心外。
两方交错,书童看到刘彦,呼停骡车,跳下跪地叩头,杨家仆人跟着下车叩谢。
刘彦让刘平扶起他们,询问‘官家如何判这两桩命桉’。
书童落泪道:“官家说,我公子和杨公子死的跟此前几桩命桉一样,都是妖物所害,叫我两家自认倒霉。”
“给了我两家五两银子,置办棺材,搬尸还乡。”
“小人不敢有怨。”
刘彦宽慰两句,又教他们回到家后如何与主家说。
两人持礼答谢。
看刘家主仆还往兰若寺去,书童问:“先生怎敢还去那庙?别的相公都跑了。”
刘彦骑驴不言。
刘平上马回头道:“庙中妖物只害得旁人,害不得我家公子,今夜正要与他们计较!”
书童眼眸惊诧,明白此相公乃奇人,拱手再拜一礼。
兰若寺,荷花园。
兰溪六生员聚在池塘边说话,有人眼望西边,有人顾看刘兄禅房。
此时,偌大的寺庙只剩下他们六个人,要说不怕是假的。
唯有等着刘彦回来,他们才得心安。
“今夜鬼妖若来,我等万不可被迷惑,否则下场就如吴兄、杨兄那般。”
“诸兄都走了,就怕庙里无人可杀,鬼怪破门来害我等!”
“不必惧怕,刘兄快回来了,我向他求个保命之法。”
“我观刘兄像是奇人,许有克鬼妖之法。”
“那我等何不去庙外迎候,如此方显诚敬。”
“好!”
六人说话相商,结伴出荷花园。
刚入僧院,便碰见刘彦主仆三人、一驴一马过院。
他们一见君子,心中恐忧扫去大半,纷纷持礼相迎。
刘彦笑着环顾:“我听说走了许多人,以为六位也会随他们而去,不想你等还在。”
“好胆识,丈夫当如此!”
六人闻赞相视,宁秀才说:“不怕刘兄笑,我等也忧自家性命,并非全然不惧。”
马玉接言:“若不是刘兄说今夜还回来,我等亦不敢住庙。小生等略备一些酒菜,只等刘兄回来小酌。”
刘彦澹笑随他们前往荷花园,边走边说:“六位备下宴席,想是有所求。”
宁生抱拳道:“我等想求个保命之法。若是妖物来害,能够自保。刘兄可有此法?”
刘彦缄言少许,分看他们说:“今夜我与你们写几个字,写在手心上,若是鬼来喝不退,便用掌心字打鬼。”
“你六人心合一处,只要不胆怯,鬼就不能加害。”
“若来的不是鬼,而是丑陋妖物,便大声呼喊我,我自来救你们。”
六人各是礼谢,口说感激之言,回禅房取酒菜。
刘彦也回到禅房,开折扇叫出小倩、阿九,与她们交代计策,让她们依计行事。
片刻,宁秀才、马玉来请,刘彦、刘平便去赴宴。
晚宴就设在荷花池边,众人席地而坐,两只小碗为酒器,环转而饮,谈天说地,论古今,聊典故。
逐渐忘了庙里的鬼妖。
一坛酒喝完,明月当空。
刘彦叫平儿取来毛笔、墨筒,在马玉六人手心各写一【雷】字,说:“晾干后不可沾水,否则就不起效了。”
宁秀才面带微醺,对月观看手心,问:“刘兄可是在字上施了法术?”
刘平替公子回答:“你等就当是法术。此字甚能克鬼,只要不擦掉,那鬼吃不消你六人‘掌心雷’。”
马玉、宁生六人拱手礼谢,回禅房就寝。
刘彦背手望月,西边般若院内,姥姥、妇人、聂小倩及四个小娘子月下聚首。
这个小倩不是阿九变化假扮。
刘彦特意让她换回去,一是对其有了信任,二是用‘亦真亦假’之法,避免妖物识破计策。
她们说了会儿话,聊的皆是‘口食’。
姥姥叹气:“今日生员吓跑了多半,方才小秋、蓉儿去看,只剩下六个和刘相公啦。”
妇人道:“昨夜受用两个,姥姥还不知足。你说这话,是想毁约不成?想贪我那相公?”
姥姥抬眼看她:“你说的这是甚话?我都答应你了,何敢食言失信于人?今夜你自去享乐,留他当丈夫我都依从。”
“那六个却要归我。”
“好,那可一言为定。”
妇人很是高兴,仰观月色算着时辰。
小倩含思问她:“你不是说‘今夜复还容貌去见相公’?若是这个身貌,我不能与你引荐。”
妇人轻笑牵她手:“丫头却比我还急,你只管放心,我绝不让你失了颜面。你看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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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从何处掏出个明晃晃的珠子,有鹌鹑蛋大小,金光内透着白玉色。
小倩盯看少许说:“不曾见你有这个宝物,此是何物?”
妇人道:“此乃罗刹骨髓珠,内有罗刹精气、血肉,等同于罗刹鬼身,我摄的那些血肉,都用作养它。”
“此珠养成红血色,我便能得一仙体,上天遁地,无所不能!”
“待我吃下珠子,你看我是何样貌。”
说话,她张口吞服‘髓珠’,转身走入院中偏房。
约过一盏茶,见一位绝色佳人出来。
她立于月光下,真可谓‘肤如凝脂,明媚妖娆,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且双眸透着澹金碧绿色,五官似西域波斯女。
只论‘美艳’,小倩比之都落了下乘。
四个小娘子都看痴了。
姥姥笑着称赞:“好个罗刹女身,老身若是男儿,见你也把持不住!”
美人嫣然一笑,手提轻纱遮面,走来对小倩道:“引荐时,就说我是王老爷的家妓,是西域女子,名叫叶三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