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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不快活的即墨大夫

    分封制下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在九凤七国,同朝为官的卿大夫们的友好程度,完全取决于中枢朝廷的拳头大小。

    中枢强,大家就和和气气有矛盾请国王调解,和和睦睦做个国中好邻居。

    中枢弱,那就抱歉了,我的邻居不是和敌国暗通款曲,准备里应外合,通敌卖国,就是在调动军队要直发王城企图谋反。

    我不得不为国家消灭祸患使百姓免于战火。

    请国王嘉奖我的正义之举,将这些叛国贼的土地赐予于我,非如此不足爱护卿大夫们的拳拳爱国之心。

    处于这种朴素和谐的邻里关系里。

    作为卿大夫们的大家都很自觉的一边互送礼物嘘寒问暖关心对方生活的舒不舒心快不快乐。

    一边把封地里的大部分军队驻扎在边界,防止邻居有一天突然脑子进水不再爱国。

    事情发生时,即墨仁正在为他老爹守灵。

    第一次听到祭品跑出来外府大乱时,他面沉如水,生气得要把那些酒馕饭袋的狱卒杀个干净,假如他们还能活着的话。

    但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他阴沉着脸,指派着家臣家将们先守住内院各个通行口。

    又传令以护院武士为骨干组织家仆们成军开始平乱,不指望他们有用,只要能拖延时间等外面上千城防军过来,几百个奴隶翻不起大浪。

    第二次听到有人喊着他的好邻居薛季的名字时,他只想发笑。

    即墨家每年金山银山养着八千常备军在界边。

    那就是八千头猪,薛季杀过来时他也该听个响,这些贼子的话连一个音调他都不信。

    看着对面大火冲天,即墨仁就坐在门槛上背对着他爹的棺木。

    心里反而有一种快意,即墨家嫡长子死后老爷子在巨大打击之下开始纵情享乐宠幸娇妻,加倍溺爱幼子。

    唯独对于他,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大哥的死和他毫无干系。

    但人有亡斧者,意其邻人之子,视听言行无有不像之处。

    老爷子就是处处看他不顺眼挑他错处,到后来老爷子什么心思即墨城里路人皆知。在这个家他快活的时候少,压抑的时候长。

    往事如烟,即墨仁也不想知道老爷子人生最后几个月为何突然回心转意把名爵传给他。

    是怕兄弟闫墙骨肉相残还是担心像如今朝堂上那般主幼臣强,倾覆之下,血食绝迹。

    这些他都不想知道,这世上的很多事都可以难得糊涂,唯独名位权柄暧昧不得。不分高下,不决生死事情就永远不会结束。

    你的臣下朋友会摇摆,你的敌人会利用,隔岸观火的还会落井下石。如今一把火烧掉也好,最好把这些让他不快的通通烧掉。

    他,即墨仁不再是哪个谨小慎微,杯弓蛇影的三公子了,而是坐拥七百里封地万户子民的陈国上大夫,一座宫殿而已,他烧得起。

    可能老天注定不让即墨仁高兴,没多久第三波禀报的兵士就来了:“报告家主,巡逻的队伍发现罪臣闻衡被救,驻守得二十名守卫无一生还。”

    这次即墨仁是真的开始不快活,他皱起眉头问侍立旁边的家宰道:“现在外面的巡逻士兵是多久一班。”

    “回家主,最新安排的是三个队伍,来回交叉巡逻,一刻钟之内便能巡遍内院各个地方。”

    “这么说这件事发生还不到一刻,不好,松涛阁.....”

    报!这时又冲来个浑身浴血的兵士:“罪臣闻衡带人袭击松涛阁劫走了三公子,队长带领我等尽力阻击依旧未能拦住!”

    听到这句话即墨仁如遭雷殛,整个脑子都开始嗡嗡响,一脚将跪地的兵士踹到在地,整个人气得颤抖不止:

    “尽力,尽力...关在牢房里的囚犯看不住,中了软筋散的闻衡看不住,前后不过一刻钟连个娃娃都看不住,好个尽力,好啊!”

    即墨仁又转头幽幽得盯着家宰:“这就是你所谓的仅仅只是狱卒松懈,囚犯出逃,你现在和我说,是这样吗?”

    想起之前家宰那副控制得住局面的嘴脸,他就想上去给他几十个大耳刮子,把他脸给打烂了。

    家宰惶恐得跪倒在地:

    “家主息怒,一切都是仆无能所致,仆无以为辩,纵然百死也不能赎仆之罪。

    只望家主能给仆一队兵士,让仆去追闻衡,便是粉身碎骨仆也一定将八公子找回来。”

    即墨仁闭上眼睛按压住自己的怒气,家宰如何无能,那也是他自己提拔起来的。

    有什么过错都有他自己一份,他是自己的臣下,不是奴仆,能杀不能辱。

    这有气不能出的感觉令他分外难受好似又回到了当初谨小慎微的日子。

    但他还要用理智克制住自己:

    “闻衡既然能逃出去又劫走八弟,定然已经解了软筋散武功尽复。

    外面兵荒马乱就带一队人马,你不是去追人,是去送死,愚蠢至极。我要的是活着尽职的家宰,不是个错了一次就要死了尽忠的家宰。”

    “起来吧,还要我扶你吗。”

    即墨仁回过头,看着一直老神在在的两位供奉。

    这两个人当初仗着地位尊崇,对自己这个不得宠的三公子可一直不阴不阳:“吴教头,常教头,你们觉得我猜得对吗?”

    吴仇捻须笑道:“家主明睿,闻衡这个罪臣号称翡翠城第一高手,有几分夸大也有几分真材实料,只靠家宰大人带着一队兵士怕不是对手。”

    “那依二位教头所见,现下还有谁可以替我从罪臣闻衡手里救回八弟。”即墨仁咬着牙加重个救字。

    吴常两个教头自然听得出言外之意,常乐的面向和他名字整好相反,苦大仇深,说起话来也惜字如金:“我,吴仇。”

    吴仇笑着补充道:“我二人承蒙先大夫赏识在翡翠城中教练军士,传授武艺,到如今二十年有余。

    闻衡和我们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身上大半武学都是从我和常教头身上学去的可以说有师徒之实,只要我们二人联手,擒下他易如反掌。”

    这是大话,这里的所有人也都知道是大话,神刀在手也不一定就是刀中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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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常两位供奉在翡翠城教了二十几年武艺,岂有第二个闻衡这般高强的徒弟。

    但人活在世上很多事,明知有生命危险,也不得不做。不但要做,还要摆出云淡风轻,信手拈来的轻松姿态去做。

    “让两位教头和闻衡师徒相杀,有违人伦,我于心不忍啊。”

    常乐面色更冷:“君,臣。”

    吴仇收起笑容:“先大夫临终时亲口所述,我二人亲耳所闻。三公子即墨仁继上大夫之名爵。

    八公子即墨丹完婚后立刻迁居去小宛城永不得回。

    从这一刻开始家主就是我二人之君,君忧则臣劳,君辱则臣死,若有以臣背君者,天下唾之,人神厌之。

    这世上除了天地,君臣就是最大的人伦,便是父子兄弟,道不同,亦可杀之,我二人绝不容私。”

    即墨仁一揖到底:“如此,我的八弟就全拜托两位教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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