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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投名状

    林冲进入梁山大局已定,武大知道刚才朱贵的慷慨陈词毕竟有些伤了王伦的颜面,只差指着鼻子明说王伦尸位素餐了,今天还是在这聚义大厅里就把隐患消除了为好,否则,终究会还要闹出事端。

    于是,武大上前向王伦行礼,神情很是恭敬道:

    “启禀大寨主,朱贵哥哥性情爽直,心忧我梁山未来大业,为此不惜犯颜直谏,小弟深为大寨主胸襟如海而敬佩。昔日,唐太宗曾说,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正是因为有如此明君,才造就了魏征流传千古的贤臣名声,君臣际遇,千古佳话。

    今日,我梁山上有大寨主英明睿智,下有各位头领忠心襄助,何愁梁山不能大兴?”

    王伦本是读书人出身,久试不第这才上山为寇,武大一番马屁虽然是为了保全朱贵,却实在挠到了王伦的痒处,拿唐太宗和他类比,真是给他戴了一顶高高的高帽子。

    不是武大没脸没皮,总不能为了自己几人的事,让朱贵跟着吃瓜落,不是武大的风格。果然,马屁立见效果。

    王伦“龙颜大悦”,神情得意道:

    “武大贤弟足智多谋,武二贤弟勇武过人,索性也都在聚义厅坐上一把交椅,我梁山就应该吐故纳新,海纳百川。朱贵贤弟刚才说话僭越犯上,有失体统,我王伦却不能小肚鸡肠,此事就此一笔勾销,只当没发生过。”

    朱贵这才后知后觉的松了口气,如果让王伦记恨上,他如果真的有心暗算自己,就算他再没用,也总能用出几个杀人不见血的阴招,现在既然摊开明说了,也就等于断了隐患,虽然仍旧有些挂碍,可是王伦也不可能对着自己太过分。

    武大这张破嘴,刚刚一开口,就立了功劳,不但消弭了朱贵的祸事,还一下子把兄弟两个也拔高成了名正言顺的头领。

    毕竟刚刚可是只说了林冲坐一把交椅,根本没有兄弟两个的事。

    果然是马屁哪里都有用,区别在于拍的是否让人舒服。

    聚义大厅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上下和睦,谈笑无间。

    王伦坐在主位,下边几个头领分列两边,座次已定,王伦微微一使眼色,一旁的杜迁说话道:

    “林教头和武家兄弟上山,聚义厅里有名姓,但是,按照山寨规矩,这投名状却是铁律,谁也不可更改,三位也需要准备一下,看看什么时侯完成。”

    武大还以为通过自己搅和,能逃过这一遭,岂料还是要去杀不相干的人,武大非常反感这种没有缘由的杀戮,有的人该死,作恶多端,杀了就杀了,心里毫无愧疚可言,可是这有的人根本就是倒霉催的,仅仅是从路上走过,就被人砍了,跟谁说理去?

    梁山这条破规矩实在不人道,王伦活该被人赶下去,最少现在,武大对有一天会和王伦撕破脸没有了丝毫的心理压力。

    活该!

    可是,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变通的方法就是找个罪大恶极的弄死交差了事,无端的去杀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有点太没原则。

    武大问道:“请教各位哥哥,这投名状一般都在哪里找?”

    这个问题就属于山寨老人熟悉的范畴了,几个老家伙也十分愿意在这个小萌新面前显摆一二,于是,杜迁笑道:

    “咱们梁山就是守着湖边的官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想找几个过路客还是很容易的。”

    武大问道:

    “那我们梁山的主要收入来源也是从那个官道上来的?”

    杜迁理所当然道:“当然了!有什么不对?”

    武大在这一刻有点想撬开这几个榆木疙瘩脑壳,研究一下里边的构造,就这脑子,还当山贼?

    武大一拍大腿叫道:

    “我猜猜啊,咱们梁山是不是劫道越来越难,有时候要跑到远处才能找到肥羊?”

    朱贵一脸的古怪道:

    “没错,就连我那个客栈也荒凉了,只能接待几个不熟悉情况的外地人,本地的谁还敢来呀?”

    武大一看朱贵的脸色,就知道恐怕这里边还有内情。果然,王伦立刻刹住了话题,说道:

    “这个无可争议,咱们是山贼,当然靠山吃山,难道还要攻城掠地不成?”

    当然要了!武大差点吼出来!抢个小老百姓有甚意思?窃钩者为盗,窃国者为侯。要做就做天下最大的窃贼,窃国!

    武大一猜,恐怕又是王伦在压制着这几个家伙,只敢守着官道发一点小财,不痛不痒的,也不会引来官府的攻打,窝在这里过自己的小日子。典型的小农思想,鼠目寸光。

    武大也不生气,心平气和道:

    “我给几位哥哥分析一下,咱们抢官道的害处,几位听听有没有道理。”

    “抢劫官道获利微薄而害处极大,官道经过的都是四方客商,咱们抢劫一次,坏名声就会随之传播开来,年深日久,恐怕咱们那条官道早晚废掉,不知到时候咱们吃神马?而且,恕我直言,夜路走多了终究会遇见鬼,官道上不惹祸便罢,惹祸了就是灭顶之灾,不一定啥时候点子背就会招惹上咱们惹不起的角色。”

    “而且,咱们还要仰仗那条官道打探消息,人都没了,还打探神马?相反,咱们应该保证那里的安全,让官道繁荣起来,这样我梁山,盗也有道的名声才会四处传播,也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归附。涸泽而渔决不可取,咱们应该把打击目标定在那些为非作歹的土豪劣绅身上,这些人可是个个富得流油,干成一票比抢一大群客商获利更大,关键是咱们这么做了,必然能得到附近百姓的拥护。这才是咱们能不能做大做强的根基。”

    武大一番长篇大论,顿时掀起了热议的气氛,其实这些家伙又不是真傻,会参不透其中的利弊?就是王伦自己也心知肚明。只是他一贯保守,打的主意就是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屁股决定脑袋而已,与智商无关。

    武大这个鲶鱼搅乱了这一潭死水,明着是讨论梁山的路线问题,暗地里却实打实的动摇了王伦的统治根基。

    王伦有些慌了,于是不假思索道:

    “投名状不可更改,其余的就不讨论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放款条件,不局限目标,你们可以自己挑选,最迟三天,必须完成。”

    一场大讨论戛然而止,武大却已经发现了王伦的外强中干,没有高手坐镇,没有雄心壮志为头领们带来利益,底层士卒得过且过,只要自己站稳脚跟,架空他轻而易举就能办到,何况,朱贵根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想靠杜迁和宋万撑场子,就是个笑话。

    武大从没有想过像晁盖一样血淋淋的上位,那只是最下成的手法,后患无穷。晁盖自己就死于阴谋,就是明证,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怎么对人家,人家也会怎么对你,天公地道的事情。

    在这一方面,大名鼎鼎的瓦岗寨就是最鲜明的例子,瓦岗在正值如日中天的时候,爆发了内部争权,李密杀了昔日的大哥翟让,强势上位,固然他做到了大权在握,却失去了原本士气高昂的民心和内部凝聚力,实力很快就断崖式的衰落,最后消亡。

    殷鉴不远,武大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杀王伦夺位,尽管,他实在太容易杀了。

    武大要的是上下一心的梁山,是一个可以健康发展的梁山,如果一开始,就把他的基因里注入了血腥抢夺的因子,梁山最后必然也会亡于内斗,这不是宿命论,而是因果逻辑,无可更改。

    大会散去,武大三人也分到了住处,三人聚在一起,林冲问道:

    “这投名状你有何想法?”

    武大信心满满道:

    “这梁山真是坐宝山而空手回,暴殄天物,我敢打赌,他们从来没有骚扰过那些为祸乡里的大地主,所以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想到我们会打他们的主意,明天我去请教朱贵,他熟悉四周的情况,咱们筛选出一个民愤大一点的地主,干他一票,只要有利可图,我敢保证,就连杜迁宋万也上杆子来和咱们交好。我就不信小猫咪他不吃鱼!”

    “王伦,如果还不知悔改,搞不好他就是个光杆司令,没牙的老虎,谁还听他的?”

    三人笑得欢快。

    天亮后,武大便溜达着去找朱贵,经过昨日的一番互动,武大也觉得和朱贵天然亲切,能当做后备盟友考察,政治,说白了就是多拉拢人,造成大势,自然而然就有人归附麾下。

    朱贵招呼武大坐下,随意问道:“还是为了投名状的事?”

    武大笑眯眯道:

    “是啊,随便杀个人交差,这种破事咱不干。我想让哥哥给我挑个合适的目标,最好是附近欺男霸女,坏事做尽那种,杀了我也不会不好意思。”

    朱贵招手把那天招待几人的店小二叫了过来,说道:

    “这小子叫王春光,就是附近的人家,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人够聪明,对这一片熟悉,你问他吧,准有人选。”

    王春光确实一脸春光,至少眼下绝对够灿烂,看看人家武氏兄弟两个,年纪轻轻,都混成头领了。

    王春光羡慕的只差流口水了。

    武大笑眯眯说道:

    “你小子好好配合我,我就让林教头教你几招,混山寨的,手底下不硬,给你好处你也拿不稳。”

    王春光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连忙把周围如数家珍的说了出来,武大不住的问询,不一会儿就敲定了目标。

    二十里外,马家。家主马阎王,阎王是绰号,能叫如此名号的,行事作风可想而知。恶名远扬,家资丰厚,所有的条件都合格。就他了!

    由于马家有家丁护院,武大决定带几个小喽啰同去,他们可以不出手,但是,运送金银财宝,辎重粮食之类的粗活,难道还让自己亲自动手?

    下午十分,武大三人便带上王春光和五个小喽啰,直奔马家。

    王春光负责带路,正好到了马家还有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至于动手厮杀,林冲三人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一个土财主家里,会有什么高手镇宅?

    万事俱备,只差动手,武大看中的不是这次的动手过程,而是希望通过这次的丰厚收益,改变梁山固步自封的行事风格,步子跨的再大点,让王伦衰败的也更快一点。

    天色逼近三更天,武大自己妇堵在后门,武二郎和林冲从前门攻进,妇孺儿童放过,其余的凡是手持兵器的,一律砍杀。

    每逢这等事情,武大很快就适应了身份,所有的仁慈都收敛的干干净净,足够冷酷。

    很快,杀戮开始,武大守着后门,前边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有妇孺儿童哭哭啼啼的跑向后门,武大一剑斩在了厚厚的木门上,厉声道:

    “女人、小孩可以出去,其余的敢踏出一步,死!”

    人群顿时定在了那里,终于有胆大的壮着胆子挪了过去,武大放任不管,很快人群便蜂拥而来,居然有家丁混在其中。

    武大一声冷笑,长剑掠过,浑水摸鱼的家丁顿时被斩杀当场,尖叫声刺耳。

    武大充耳不闻,终于不再有人继续过来,前院也结束了厮杀,整个马家除了放过的妇女小孩,全军覆没。

    武大收起了廉价的怜悯之情,那些被祸害的百姓可未必有人可怜。

    三人带领几个小喽啰收拢金银财宝等贵重物品,武大特别去看了看粮食,马家确实足够富庶,存量堆满了房间。

    三人这才发现新的问题,粮食太多,根本运不完。武大当机立断道:

    “立刻集中大车,将金银等贵重物品装车,尽可能多的装粮食,实在运不走的,再召集百姓,由乡老负责分发给附近百姓,总之,不能还留在马家,让百姓们哄抢一空,咱们梁山白白的给人做嫁衣,谁也不会念咱们的好!”

    王春光带领几个小喽啰,连忙把马家的所有牲畜和大车都集中起来,也才凑了二十几辆,可是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几人都有点发愁,怎么办?指望自己干,等把大车装好,几人也累死了。

    武大笑骂道:

    “笨死了,现在已经天亮,你去召集百姓,谁愿意为我们干活的,每人多分几斗粮食,愿意给我们赶车去山寨的,报酬加倍。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懂不懂?”

    王春光一通忽悠,总算有胆子大的跟了过来,人多力量大,所有大车斗装载的满满的。

    武大命令召集乡老,让他们把剩余的粮食平分给所有村民。

    武大长剑出鞘,寒光闪过,咔的一声,砍在了粗如碗口的拴马桩上,拴马桩应声而断,武大威风凛凛,朗声说道:

    “这是我梁山送给所有百姓的见面礼,你们中间如果有人敢中饱私囊的,下场就像这木桩子,斩!”

    几个乡老本来还以为是个好活计,毕竟千百年来,雁过拔毛已经深入骨髓,越是底层百姓越觉得天经地义,几个长老无视了马家的血腥,正盘算着可以为自己划拉多少好处,没想到还有这一遭,不禁吓得心里发毛。

    武大大声叫道:

    “有谁发现他们有猫腻的,可以去湖边的酒店告状,我们梁山主持公道,下场他们自己知道。”

    总算是,百姓们虽然害怕,可是,能分到粮食是一定的了,于是有人便稀稀拉拉的欢呼起来。

    能做的都做了,武大带人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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