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书简也是像现在这些朝廷众臣一般,将那蓟北皇甫小太子痛斥了一番,可那皇甫松仅是笑着回了他一句。
你余书简这满嘴的仁义道德,够买几斤蓟北儿郎的血?
从那以后,京城骂蓟北骂得最凶的余书简再也没有作声。
此刻,朝廷俨然已成了菜市场,群臣议论不止,但多数还是站在了何严那边,少数则保持了中立。
赵渊只是嘴角翘了翘,依旧没有出声。
“臣以为皇甫雄老将军,虽有功于国,然行事端逆,不听皇诏,当谥武戾!”
最后,许乐再次站了出来,战战兢兢地说道,说完这话,许乐的的四品官补子已经给汗水浸湿了。
群臣则像是看笑话一般,看着朝堂中央的许乐。
赵渊终于起身,面无表情地轻轻撂下一句话便退了朝。
“功过相抵,皇甫雄谥号‘武戾’!”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那依然跪在地上不敢起身的许乐,不由得有些嫉妒,这狗屎运怎就给这小司官给撞到了!
皇甫大将军离世,虽有功于国,然骄横暴戾,蓟北百姓多有怨言,谥号“武戾”!
消息传出,举国欢庆,唯独蓟北无声。
蓟北的兵卒不明白,蓟北的百姓也不明白,为何替朝廷,替大靖守了那么多年国门的皇甫大将军,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当京城派往的使者带着圣旨前去蓟北时,蓟北城下,一年轻人身披铠甲,头带白色麻巾,带着五百蓟北铁骑,堵住了圣使的去路。
“皇甫松,你这是何意,要造反吗?还不快快跪下接旨!”
宦官使者尖声大喝!
年轻人面若寒霜,默默挺起长枪,遥指宦官,身后的五百铁骑同时挺枪,杀气腾腾地大声高呼:“蓟北,不受此谥!”
宦官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当场吓得脸色发白。手中圣旨差点没拿稳。
最后,宦官指着皇甫松,咬着牙连说了三个“好”字,拨马回京。
蓟北皇甫松,拒接圣旨,满朝哗然!
养心殿内,赵渊轻捻佛珠,眉头紧锁。
皇甫松啊皇甫松,你藏得够深的,可要是通过这一手,便想笼络二十万铁骑的心?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赵渊转动佛珠的手突然停下,眼神逐渐凌厉起来。
“来人!“
门外,一个老宦官快步走到赵渊身前跪下。
“传我圣喻,皇甫老将军病逝,为防乌蒙借机扰我边疆,令兵部右侍郎胡光入驻蓟北,担任左将军一职,皇甫松为右将军,两人共御乌蒙!”
……
余府
余家今日很沉闷,余中天,这个为朝堂效命三十余年的老尚书,此刻躺在太师椅上,仰面朝天,闭眼享受着树荫底下的清凉。任由自己的小儿子余书简跪在自己身前,哪怕烈日将他晒得汗如雨下,老太爷也没有要他起身的意思。
一旁持扇子的丫鬟有些于心不忍,可又不敢开口劝。
余中天有三个儿子,大儿子科举落榜,最后靠着自己父亲的背景,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吏,二儿子整日流连于花丛中,不思进取,唯独小儿子余书简是块读书的好料子,自幼便展现出了沧海破浪之志,余中天对他寄予厚望,而余书简也不负其父重望,两次科举都高中榜眼。
本身才华横溢,又有余中天为其铺路,所有人都觉得余书简前途不可限量。可昨日的早朝,却让人怀疑,这余书简是否被过誉了。
待余书简几乎要昏过去之时,余老爷子这才慢慢睁开了眼,有些吃力地抬起身来。
“书简,起来吧!”
余书简想要站起来,可由于跪的太久,一起身,眼前发黑,一个恍惚趔趄,差点摔倒。
小丫鬟要去扶着小少爷,可却被自家老爷一个眼神制止了。
余中天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脸上看不出喜怒:“你在朝堂上的事我都听说了,知道我为什么要你跪在这吗?”
余书简眼中有些默然,低眉道:“因为儿子做错了事,说错了话,不应该替那皇甫雄说话。”
“哦?你觉得你错了?”余中天挑眉反问。
余书简抬起头,有些迷惘地看着老父亲的眼睛,希望从中找出答案来,可他失望了,父亲眼中平静如水,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不料老爷子冷呵一声:“谁说你错了,皇甫雄镇守蓟北十余载,期间乌蒙不敢南下,大靖安稳了十几年,这等功绩,整个大靖也找不出几个来。这样一个人,谥武戾,那我等死后,又该何谥?
所以你不仅没错,还很对!不过,朝堂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有些时候,你知道这事就是错的,你也得捏着鼻子去认了!今天要你跪在这儿,正是因为你做得太对了,太对,不好!我们余家有个家训,做什么都得余一点,不能将事做的太满了!你太对了,朝堂上那位就错了。好了,你退下吧,好好想想我今天说的话。”
余书简面色涨红,也不知道是给老爷子说的,还是给太阳晒的。等老爷子一说完,他便作辑告退了。
身后余中天摇摇头,看着儿子的背影,大声说道:“你这副口服心不服的德行,迟早给我惹出事来!”
余书简一走,余府的老管家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将一封信呈给了余中天。
“老爷,是……大皇子的信!”
余中天抬了抬眼皮,似乎对大皇子来信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呵笑一声:“大皇子有能耐了呀,这信都能从宫里送到我府上来了。”
皇子与朝廷众臣有往来,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大忌,因此大皇子这时候来一封信,还能送到余中天手中,也难怪余中天会觉得大皇子“有能耐”了。
余中天挥了挥手,老管家很识趣的退下了。
老爷子看着手中的书信,淡淡一笑,信上,只有几句话,无非是询问他身体如何。
不过,这便够了。
余老爷子为官几十年,对其中的道道自然是熟悉得不得了,自己的儿子什么个性他也清楚,可他仍是让余书简一人上朝了,而余书简也果不其然的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对立面。
不过,余中天对此事并无太过恼火,他让余书简跪,只因余书简的行事太过鲁莽了,但自有人会对此事感到很满意。
老尚书随手将书信扔下,又躺回了太师椅上,眯着眼笑道:“大皇子殿下,希望你不要让老夫失望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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