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女子的唇也是极厉害的兵刃。
就像此刻,连月冷千山也比不上它。
朱唇的主人那么美,这一吻谁能消受得了?连天下无敌的顾清河也抵敌不住这牵动心魄的绕指之柔。
将这一吻了结,不是难事,把身前的女子推开就好。
推开她,很简单的动作。但顾清河的手就是抬不起来。
这一吻,真的很温柔。
有多温柔?
那颗百余年不曾悸动过的铁石之心,它都觉得温柔。
女子吻了好久,她轻合着眼,似也在享受这一吻的温柔。
看别人接吻的感觉,蓝玉烟现在明白了。她想起了自己跟铁有财在浊浪楼的观景台上相互亲吻的情景,当时还不觉得如何羞怯。此刻成了旁观之人,羞怯之情一股脑便冒上来了:他们二人是不是旧时的恋人呀?仙女姐姐的年纪肯定也不小了,想来她与顾清河一样,也能将样貌变成年轻时的样子。这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当着我的面亲了这么久,也不觉得羞...我算知道了,在一旁看别人亲吻,还挺尴尬的...我和铁门主在浊浪楼上也亲了挺久...让那么多人都看去了...他们肯定也尴尬得要命。却不知现在铁门主身在何处,他心里肯定特别挂念我的安危...
少女见他人吻得深情,难免念起自己的情郎。
只是,她要知晓铁有财现在的模样,肯定肺都要气炸了:铁门主新添了喝酒的嗜好,此刻正驾着马车,喝着小酒,醉得悠然。
终于,顾清河与那女子不再亲吻,他们分开了。
这一吻是够温柔,它将天下第一的怒火全都浇熄了。
顾清河的声音终于不再冰冷,不过,他的话还是离不开昊天罔极图。
“将昊天罔极图还给我吧。”
女子轻轻叹了一声,这一声叹,颇为凄婉,不过,她还是微微一笑,道:“你要图,便来追我吧,追上我,我就将图还你。”
说罢,她飞身出了墓室。
顾清河摄过月冷千山,动身欲追,他瞥见一旁的蓝玉烟,便道:“向深处行,自有机缘。”
说罢,飞身追那女子而去。
二人身形极快,转眼便不见踪影,偌大的墓室,只留个孤零零的蓝玉烟。
她急得要命,追在甬道口,却如何都不敢踏出一步,甬道中尽是凶恶鬼灵,顾清河与那女子修为极高,自是不将之放在心上,蓝玉烟却不敢出去,生怕自己被千万鬼灵撕成碎肉。
她在洞口急呼:“顾清河!顾清河!本小姐怎么办呀!快回来呀!”
呼了几声,半点回应都没有,蓝玉烟又气又急,已要堕下泪来,孑身在这鬼气森森的墓室之中,怕当然是怕,然更可怕的是,出也出不去,大有饿死渴死之虞。
这该怎么办?
蓝玉烟心中骂了顾清河一万遍,然再怎么骂都无济于事,她只得按顾清河临行之言,向墓室深处行去。
顾清河负剑飞着,身前不远处就是那女子,倒也不是追之不上,是顾清河在想些事情。
太上古墓中的吻,牵动了他许多心绪,那都是百余年前的往事。
“原来,她的功力已经这么高了。这百余年,她去了何处?我寻遍天下,也没寻见她的踪迹。”
女子飞在云间,飘飘然似九重天上的仙姑。顾清河一直在望着她。
“一百年了,她也百岁开外了...”
眼前的女子,她的模样与百年前并无二致,还是那么美。可,她终究百岁了,当年的天真烂漫,似都没了。
顾清河忆着百年之前...
“敢问姑娘芳名?”
“板桥偶来青竹下,衔丝杜鹃去不还。顾宗主,你来猜猜我的名字。”
“我猜不出。”
“哈哈,顾宗主,你可一点都不聪明呢!这样简单的字谜都猜不出来。板桥偶来青竹下,竹下两横,是一个竺字,衔丝杜鹃去不还,杜鹃衔丝,鸟儿飞去,是一个绢字。怎么样?我的字谜可妙?”
“竺绢...甚妙,甚妙...”
他正忆着,竺绢忽然停下身形。顾清河飞来她身旁,还未开口,竺绢便抓着他的手,道:“随我来。”
说完,她便牵着顾清河,两人飞下云端,落在一处山谷之中。
山谷平阔,受群山环抱,谷中绿草如茵,百花簇簇,花草之间,飞着许多美丽蝴蝶。
有些胆大的蝶儿,也不怕人,翩翩飞来,落在竺绢肩头。想来是人比花娇,蝶也愿意亲近。
竺绢牵着顾清河,她含笑四望,道:“顾宗主,这里的风景很美吧。”
顾清河不知她意欲何为,便只点了点头。
两人在花间小路上行了一阵,在一处篱笆小院前停下脚步。
竺绢指着小院道:“顾宗主,这是我建的小院子。那两间小木屋可费了我许多力气,当时耳房的横梁架得不好,屋还塌了一次。半年不曾来过,院子里长了些杂草,不过收拾收拾就好。”
顾清河道:“你打算住在此地?”
竺绢望着顾清河,眼中尽是温柔的期许,她微笑道:“顾宗主,你要肯在这里陪我,我就将昊天罔极图还给你。”
顾清河摇了摇头,道:“不行。”
这两个字顾清河说的很轻,不过,竺绢听来却仿佛重锤捶在她心口,直捶得她身形一颤。
她敛去笑容,牵着顾清河的手也松开了,她叹了一声,道:“好吧。”
说完,她随手一挥,一个画卷已握在手中,她慢慢将画卷递给顾清河。
顾清河接过画卷,转身便走。
见他去得如此决绝,竺绢一怔,胸中那份伤心之念再也忍不下来。顾清河将图抽去,似也抽去了竺绢身上所有的力气,她颓然坐在小院门前,嘤嘤抽泣起来。
其实,这种结果,竺绢早已想到了。可她还想试试,万一...万一他肯留下呢?然,万一就是万一,万中之一,那个一,太难得了。顾清河还是不肯留下来。
那份思念,一百年的想念,自顾清河转身离去后,全成了灰。
“我早料到他会走,我以为我不会这么伤心的...我怎么会伤心成这样子?”竺绢不停擦着眼泪,她不想让泪再流,可哪里忍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