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丐头听见要他陪雷慕书明儿去逛相国寺,不敢不从。先派人去叫了两个挑夫回家,把胡凳两张、皮水囊两只、烧饼数十个、牛肉干六条以及许多香烛统统让挑夫收拾了放进竹筐,转头喊道:“老婆子,你前些天买的新拜垫拿两个来。”
他老婆替他拿了过来,埋怨道:“你老糊涂了,相国寺卖什么的没有?你岁数大自带凳子倒也罢了,吃的喝的还有香烛干嘛巴巴地带去,雇挑夫不花钱啊!派个小乞丐背着凳子去不就得了,还拿我的新拜垫。”
“少啰嗦!你懂个屁。那雷慕书很奇怪,不同一般人,我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干什么。说是逛,他万一是去拜佛呢?相国寺那么大,菩萨罗汉成堆,一个个拜过去一天也未见的能拜完,寺里面可没有卖东西的,准备周全了总不会犯错。”
想了想又吩咐老婆,“你去街上买坛酒来,新碗也买四五只。”
“拜佛的人还能喝酒?碗家中就有,干嘛还要买新的?你个老东西一天挣几个钱,花钱倒是大方。”
然而,埋怨自埋怨,老婆子见刘丐头瞪起了眼睛,骂骂咧咧转身也就出门去了,“你个杀千刀的,一辈子败家。这么大岁数了出门还要带着酒,喝死你得了。”
刘丐头也不理他,自语道:“老子懂点佛经就好了。”抬头想了想,又唤过了家中小厮,吩咐道:“富安,你小子明儿带足了水和烧饼,远远地跟着我们,有什么事我再叫你。可不准贪玩乱看跟丢了我们。”
“是,老爷。”
“你再吩咐下去,明儿报国寺所有乞丐不准向雷大侠讨钱。”
“好,我这就去。”
“慢着。”刘丐头把富安又叫了回来,“你再去雇两顶抬轿明儿跟着你。”
富安终于忍不住了,“老爷,明天这人什么人啊!您老人家如此仔细。”
“你别管,让你去办就去办,办不好有你好看。”
挑夫也是奇怪,一个问道:“刘爷,挑子好像也多了,您这是准备有一副空挑子也跟着您?”
“对,那人挥金如土,明儿万一胡买乱买,让你们跟着保险,难不成我老头子给他扛着不成。”
挑夫喜上眉梢,问道:“挥金如土?那定然是个大方老爷了?”
“大方,大方的很,见面就给银子。”
挑夫更喜,跃跃欲试,“刘爷,东京城您最会说话,教小人几句呗,明儿俺们也拿去讨赏。”
刘丐头焉能教他!骂道:“滚蛋,这种事是教会的吗?怎么教你?你们走吧!明儿早来,咱们先去锦星楼,万一那人有东西需要挑着呢!”
第二天,天色刚亮,雷慕书下楼,刘丐头上前问安,“雷大侠,昨儿睡的还好?”
“好,好,只是刘伯,今儿咱们去到外面莫再大侠大侠的喊了。今儿王武不去,只有你我,低调一点的好。”
刘丐头当即改口,“好,雷公子,小人遵命。”
“我听说相国寺很大,方圆几百里是不是?今儿咱们就先从菜园子逛起。”
“去逛菜园子?”
刘丐头惊问。但他旋即就收起了脸上惊讶,赞道:“公子果然不同一般人,说到相国寺的菜园子那倒真是值得一逛,小老儿想来,天下应该没有比它大的菜园了。也是巧了,那个主持老和尚智能是小人的朋友,公子您可以想怎么逛就怎么逛。只是园子中有几十个泼皮惹人生厌,遇到了怕是不好。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小人一现身,保管他们屁滚尿流,不会碍了您的眼睛。”
“不用。我只是去游玩一番而已,妨碍不到他们。”雷慕书说。
“公子说的也是,那咱们就走吧!”
出得锦星楼,挑夫轿夫和富安上前请安,雷慕书被吓一跳,“刘伯,随便逛一逛而已!何须如此大动仗?”
“嘿嘿,这不是小人会错意了嘛,以为您要逛相国寺呢!要不?让他们回去?”
雷慕书伸手入怀,掏出了钱袋子,一人给倒了一捧大钱,“来都来了,不能让诸位白跑一趟,拿去喝杯水酒。”
富安自然是大喜,两位挑夫和轿夫却又是欢喜又是懊恼,欢喜的是无故得了赏钱,懊恼的失去了生意。
一个轿夫胆子比较大,问道:“这位公子,这得算是赏钱吧?”
“自然算是赏钱。”雷慕书说:“我哪里知道你们多少工钱。”
“谢公子赏钱。”另一个挑夫夫立即明白了同伴的意思,赶紧先谢了赏,才又说道:“公子,咱们京师规矩,谈好了的生意,您用不用俺工钱还是要给的。”
雷慕书暗恨一声,“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果然是也。”但他不愿多事,刚要回头问刘丐头工钱多少银子,准备也给了,一面啰嗦。
但一边的富安抢先替主人出头了,呛声道:“哎,四位,过分了啊!看清楚,你们手里捧的可都是当十大钱,你们数一数,不比工钱还多。不要欺负公子外地人啊,他是我们老爷的尊客。”
宋朝时代,轿夫挑夫身后也是有把头的,岂会怕了乞丐头子,“谁欺负谁!”最先的那个轿夫当即嚷了起来,“怎么,你们要饭的要欺负我们轿行吗?”
一个挑夫也不甘示弱,“还有我们脚行,当我们好欺负啊?这位公子说的明明白白,他给的是赏钱,不是工钱。刘爷不用我们是刘爷的事,说好的工钱不能不给。”
雷慕书转头问刘丐头,“他们工钱多少?”
“一人一百文。”
“好,我给。”
雷慕书一人十枚大钱派完,说道:“四位,不是那家怕那家的事情,你们三家都有道理,没道理的是在下不懂规矩。”
轿夫挑夫接了钱去,面面相觑,哪里能想到四百文如此容易又到手!本打算一人再缠个十文八文就离场的。这种事,京师城中常有。
偏偏这时候长弓张听了吵闹已经下楼,问刘丐头道:“何事吵闹?”但他是**湖,未等回答,看了局势当即明白,沉了脸问轿夫挑夫道:“你们又在讹人钱财?不看看在谁门前?讹的是谁的客人吗?嗯!”
刘丐头沉默是金,依然是富安帮腔,“刚才他们还把轿行和脚行抬出来了呢!”
“是吗?”长弓张问:“在锦星楼前这么嚣张!”
雷慕书正待开言相劝,“银钱小事,给他们就是了。”却只见轿夫挑夫四人齐刷刷已经跪了下去,一个说道:“张爷容禀,不是小人们大胆惊扰张爷。”手一指富安,“俺们只是找他说话,是他雇的俺们。”
长弓张也不理他们,又问刘丐头,“到底怎么回事?”
“小人雇了他们跟着去相国寺,雷公子不用他们,給了赏钱让他们走,他们却又咬字眼要工钱。”
长弓张倒也大方,“给他们就是了,能有几文钱!值得吵闹?”
一个挑夫比较聪明,手一指富安,“张爷,是他吵闹,这位公子爷赏了我们赏钱又赏工钱,刘爷都没说话,他却不依。”
长弓张手一指其中一个挑夫,“既拿了钱就滚你们的吧!回去告诉你们吴头,让他来速见我,我有大生意给你们做。”转回头埋怨刘丐头,“刘伯你搞这许多,锦星楼派辆马车给雷老弟不就得了。” 19483/10876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