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公戴上老花镜,坐到秦琪给他做的摇椅中,接过厚厚的剧本,认真读了起来。
“这个切入点不错!淝水之战,颇有象征意义!”
老头儿拈须微笑。
很快,他拍案叫绝:“好一个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妙!此等豪迈之词,合该谢安这等人物唱出!”
意犹未尽的老太公,随即又被“滚滚长江东逝水”所吸引。
“妙!甚妙!叔侄二人一文一武,一唱一和,将这份豪气唱得淋漓尽致!”
待他看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后,唏嘘不已。
“历经五代十国乱世后,大宋何时才能廓清宇内、荡平八荒?”
秦琪暗暗撇嘴:要是我不来,别说廓清宇内,将来大宋连这中原腹地,都要拱手相让!
大宋的病,看起来是“三冗”,实则是生产效率太低!
你们这节奏,在我这后世人看来,实在是太悠闲、太慢了!
大宋的冗官问题无法解决,其中牵涉到的利益太多,别说秦琪,连赵祯都无能为力。
不过秦琪可以通过增设项目、提升生产力来解决这一难题。
冗兵更不是问题,屯田便可轻易解决,只要改良种植结构、施用新肥开垦荒地即可。
待厢军屯田初具成效后,只要停饷,冗费问题便可解决大半。
囿于知识和生产力,王安石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大宋文化如此开放,思想也没有受理学禁锢,紫袍大佬们又极为重视工商,为何军事却如此羸弱不堪?
这不科学啊!
诚然,大宋军械确实不如契丹和西夏,但兵卒们战斗力差,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所以,秦琪才要通过《三国演义》发出呐喊,唤醒武者们的精气神。
他沉思半晌,马太公也已看到了黄巾之乱。
他忍不住感慨:“东汉气数已尽,但其战兵仍能横扫六合。
汉之亡,是亡于汉灵帝无道,以致民不聊生。可我大宋如今极为富庶,为何连区区西夏都敢欺负大宋?”
秦琪忍不住暗暗吐槽:您这问题问得好!还不是因为您老这些文官?
当一个国家,连当兵都成为耻辱时,这个国家就离灭亡不远了。
若皇帝再如赵佶那般倒行逆施,还会加速灭亡进程。
赵佶,符合亡国之君的全部特征。
除非穿越众能给他洗脑,或者有一套可以直接变出电气化设备的系统,带大宋进现代,不然根本改变不了历史。
取消海上之盟根本无用,耶律延禧也是个亡国之君,两个菜鸡能打过女真?
秦琪觉得,就算自己是全科博士后,也最多做到提前助赵构南渡,却改变不了北宋末年的局势。
除非他变成能控制人心的尤里。
因为那时的大宋,已经从根子上烂掉了。
开明的北宋尚且不能改变,思想严重禁锢的大明崇祯年间?呵呵!无知,也是一种福。
当然,人家穿越众若有本事,凭大明那种基础科技造出蒸汽机,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那个世界,一定是《权力的游戏》中的魔法时代,现实世界是没有丝毫可能的。
话说回来,重武的汉唐,的的确确是亡于经济崩溃。
汉是亡于汉灵帝倒行逆施,世族、豪强与寒门的矛盾无法调和。
李唐亡…始于李隆基。
藩镇割据、宦官乱政、丝绸之路断绝…李唐灭亡因素,都是自李隆基而始。
秦琪又想哭:为何我堂堂神州,要受如此多的苦难?为何我神州民族的百姓,要吃尽战乱之苦?
这时,一个温软的小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这柔荑的主人脉脉地望着秦琪:“官人,不要再多愁善感了,苦难都已成过去,不是吗?”
秦琪看着柔情似水的任丽燕,更想哭了。
妹子,你真不懂。要是没我,北宋不到一百年就要完犊子。
他又想起了临终前高呼“过河”的宗泽、那义无反顾防御汴京的无数军民百姓…
马太公猛然合上了手中的剧本,倒吓了正在悲春伤秋的秦小乙一跳。
“小乙,咱们这就印出来这两个剧本!”
秦琪默默地掏出另外一个剧本:“老太公别急,小乙这儿还有一个。”
他拿出的,是搬运自王实甫的《西厢记》。
本正心情沉重的老太公,在仔细看过这本子后,心情复又放松下来。
这时的理学刚兴起萌芽,浪漫的北宋人非常欣赏《西厢记》的爱情观。
马太公看得拈须微笑:“好小子!这本子也是极好的!其中的诗词意境也美甚!”
秦琪已经后悔了,《三国演义》这种剧本,他就不该拿给老太公看,老太公太忧国忧民了!
所幸他还带了抽空搬运的《西厢记》。
于是,在他坚持下,马太公带队排《西厢记》的版,秦琪与任丽燕带人印刷《三国演义》剧本。
张若谷被《三国演义》这部史诗级剧本惊动,也兴致勃勃地带着胥吏,参与进了印刷、排版、线装工作中来。
等两部剧本各印刷出五百册,时间已来到了正月十四上午。
张若谷被通判叫回了府衙,于是,一老一少又开始了编曲。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
“恨相见得迟…”
随着端正好、滚绣球、叨叨令…等正宫调的曲子编好,《西厢记》的编曲工作便进行了一大半。
这已是第四本的一折。
马太公已从昨日忧国忧民的沉重情绪中缓过了劲儿。
秦小乙真担心老人家犯心脏病。
好在马太公历经三朝,见识过太多大风大浪,他的心脏经受住了考验。
张若谷,便是他派人,带着几折《三国演义》的剧本叫来的。
老头儿兴致勃勃地问道:“小乙,那首大江东去的曲子,你准备怎么编?”
这还用问?南宋余文豹在《吹剑续录》中已经说了,用铜琵琶、铁绰板啊!
而且,关西话哪里有真定话好听?真定府方言,代表了纯正的北方语系。
好吧,我说人话。宋金时期的真定话,与汴京话极像,但不似汴京话婉转,而是带着几分边州的刚直。
看官们可以联想一下山东话加开封话…
真定话大概就是这个味儿。
综上所述,他的想法便是以真定话、配合铜琶铁板来唱出这豪迈之词。
马太公听后老眼一亮:“小乙,你会不会弹琵琶?”
嘿!我这暴脾气!你瞧不起谁呢!
秦琪二话不说,要来铜琵琶便弹了一曲《十面埋伏》…
他玩脱了。
这时代,《十面埋伏》的前身,也就是《淮阴平楚》尚未成曲…
老太公又激动了。
他在听完后,便迫不及待问道:“小乙,这是何曲?老夫怎么听着如两国交战一般?”
秦琪这才反应过来:哦,我一不小心,又搬运了一首经典曲子。
他挠了挠头,耐心为马太公讲起这首《十面埋伏》的故事。
…好吧,其实也没什么故事,这就是淮阴侯韩信垓下围项羽的全过程。
但这曲子,通过一个琵琶,便将这全篇故事讲述出来,堪称神曲。
马太公意犹未尽:“小乙,再奏一遍,不,再奏三遍!老夫爱煞了这曲子!”
秦琪暗暗撇嘴:我就知道!
他不忍让老人家扫兴,只好又弹了起来。
任丽燕在庖厨忙碌半晌,刚歇口气,听到琵琶声再次响起,她便跑到了院中。
她重生前,还真没听过这首曲子,是以她也如马太公一般,听得入了神。
三遍奏罢,院中众人仍沉浸于余音之中,却陡然听到门外传来娇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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