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一张张写满了诗作的纸被收了上来。数十评议将诗作平分,便开始评鉴起来。
读到好的佳作,一阵赞叹回味,而遇到稀烂的诗词,却又嫌弃地丢弃一旁。
很快,在众人的分工下,先是将自己觉得好的诗词尽数挑出,加起来约莫有数百份。随后再把诗作集中起来,大家一起评鉴。
因为是初选,并不需要太细,只要格律正确,意境适中便可。很快,百余份佳作便被挑选出来,交有专人誊抄,分散给看热闹的观众欣赏。
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给这些士子先扬个名了。
极晚来凑热闹的人有许多,除了普通百姓,更有富商大贾,豪族士绅。他们相比一般人,无疑更加具备鉴赏能力。
一份份诗词在他们手中传阅,很快便引起了阵阵惊叹声。
“啧啧啧,这首词是写腊梅的,甚是惊艳,将梅花的倔强与不屈,尽皆跃然纸上。佳作,难得的佳作啊!”
“这算什么,老夫这里有个写除夕的。实在是好!让老夫看看,原是何家的小郎君,难怪难怪。”
众人或是各自吹捧着与自家交好的家族子弟,或是四处寻找,想要扒拉出优秀的寒门子弟拐回家中。
他们知道,经过这次的诗会,只要能通过初选,无论之后能不能被看中入仕,至少名声是有一点了。到时候他们好生运作一番,不愁没有好的前途。
就算不成,结个善缘那也是极好的。
除了这些人,许多家族的女郎也在雅间中互相传阅,见到喜欢的诗作,便纷纷打探作者。若是见到那人长得俏了,便遣了丫鬟盯住,看看他能否再进一步。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叹,很快引发了骚乱。
“啊呀呀,这首家国之诗,写得真是极好。完美契合了我大齐如今的纷乱景象,悲痛之情显而易见,意境更是深远,读来韵味无穷。”
“是何佳作,让老夫看看。嘶!这诗,好好好!咦,原是苏家的那位女君,这便不足为奇了。此诗,定是她那夫婿代笔。”
赘婿不能参加诗会,但是作为苏家女君的私财,他的作品自然也算是女君的作品。这么算下来,让他代笔,却署上女君之名,完全符合流程。
至于实情,那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算不得作弊。
“是了。传闻那林郎君原是北边的锦郡人士,北边纷乱后便流落至此进了苏家。此诗定是他感怀当时山河破碎,家破人亡的伤悲之作。”
此时,特别关注林铭的陈迹,也拿到了这首诗作,而且还是那苏家女君的原作。
看着这秀气的字体,他不禁撇了撇嘴角。
这首诗自是极好的。可若是被有心人盯上,拿来攻讦他也勉强能算个把柄。
说是他感伤家破人亡,山河凋敝之作,却也能看成他心向伪逆,为伪逆鸣不平而作。
毕竟现在这个时间点太敏感了,而这很明显又是感怀即兴之作。明武朝廷刚完蛋没多久,他就写了这么个诗作,是几个意思啊?
“作什么不好,偏要在这种诗会上写出这般伤悲的诗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一个小小赘婿,是如何的心向家国朝廷呢!”
杨同接过纸张看了后,却见陈迹好似不以为意,兴致缺缺,还道他是对林铭印象不好,便也开始批判起来。
陈迹听到他这么说,当即嘴角抽搐。他怎么越来越感觉自己不是好人呢?特别是身边还跟了杨同这么个玩意儿。
“你这样讲,搞得我们见不得别人优秀一般。我们都是粗鄙武夫,在诗词上比不过人家,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侯爷何故妄自菲薄。诗词终究不过小道,纵使作得再好,也于家国无用。此人诗作便是最好作证。
不管诗词上写得多么伤悲沉郁,却依旧只能当个小小赘婿,于家国朝廷做不出半点贡献。
国朝百姓的安危,还是得靠朝堂上的公卿才是啊。”
汪意武将出身,虽然近年也开始舞文弄墨,但骨子里的习性依旧叫他对诗词不感兴趣。若不是莫名其妙做了这个礼部尚书,他才不会来这里哩。
就在三人说话间,第二轮比试很快开始。这一次是公开吟唱。先给他们一个主题,再给他们半个时辰的思考时间,最后时间一到,依次上台评比。
“汪尚书,这次的题目是什么?”
“好似是沙场边塞之类,都是下边官员揣摩摄政心意所出。
功名马上取,若是这些士子中有报效朝廷之意,这轮比试,却是正好表明心意的大好机会。”
陈迹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杨同道:“你待会儿多瞅两眼,这轮过去了,你的那些才女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边塞诗豪放大气,这些女君再有才,也很难写得出来。
话音落下许久,却不曾听到回应。陈迹转头看去,却见杨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底下的大堂。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见一温婉宁静的小娘正坐在一处角落,正苦思冥想着。而她身旁,跟了一个丫鬟,显然是哪家的女君。
陈迹翻了个白眼,不由得又手肘去撞了撞他。
“回魂了!”
“啊,哦!”杨同回过神来,对着陈迹惊喜道:“言痕,我似是找到意中人了。”
“恁老又找到了?”
“这次不同,我定要把她娶进家门。”
这厮或许是来到这里后,见了那么多才子佳人,也想着娶个才女回去养养眼,顺便陶冶一下琴操。
“人家一看就是好姑娘,你还是莫要糟蹋了吧。”
杨同的身份,在这个固城里几乎没有几个人能配得上作为他的正妻。而这小娘明显也家境不俗,怎么可能去作他的妾。
“先打听打听。”
舔着脸看向汪意,后者便又招呼来先前那员外郎。
“这女君是张舍人府上的嫡女。”
“哪个张舍人?”
“张雍张舍人。”
陈迹和杨同两个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那么巧?!
“咳咳,这次我支持你,不过能不能就听天由命了。”
张雍之前是太守府舍人,这次也跟着发达了,成了朝廷的中书舍人。
虽然品级不是很大,但是有在中央行走的职权。负责起草诏令,掌管机要文书,能参与机密,参议朝政。是实打实的皇帝腹心。
而在绍运朝廷,那就是赵摄政的腹心,有得是人巴结。也因此,张雍是寒门一系除了周允外,举足轻重的人物。
所以他家的嫡女,盯上的人不知凡几。
“去张老头家里也有好几次了,上次还请了他来吃席,却连家里有这么个女儿都不跟我们说。实在是太生分了,有愧我们当初同生共死的情谊。”
“就是,亏得我还一向把他当作亲生长辈对待。不想他就是这么防着我的。”
汪意见两人一阵义愤填膺,不禁哭笑不得。就是这么些个活宝,把他给从一方之主的位置上拉下来的?
不得不说,上战场和呆在家中或是私下里打混的陈迹,那完全就是两个性格。
“既然童主簿有意,届时去上门拜访一番便是。就是现在,也可去稍稍接触一下。童主簿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长得又俊朗不凡,定能搏佳人欢心的。”
“汪尚书,我们真是相见恨晚呐!可叹我们当初还是敌对。实在是,哎!见谅见谅!”
见汪意这么会说话,杨同看着他的眼神也更加和善起来。嗯,这是个可以结交的。
“那我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