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尚书且住,莫要让此獠得逞。我等皆乃君子,无须与这等小人一般见识。”
“是极,要是与这厮多计较,反倒损了我等气度。”
身旁的臣僚连忙拉住周益,想要制止这场叫人贻笑大方的闹剧。
想那宣威军还没有打进来,国朝尚有转圜之地,如今自家却互相内斗攻讦起来,还是兵部尚书这样的重臣,真的能叫人笑死。
不知道的,还以为下一刻就有倾覆之危了呢。
“好了!都给孤消停些!国朝重臣,孤之腹心,在此处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林彦,你先站到一边,且听周益如何解释。”
林彦见老大发话了,不甘地看了一眼周益,却只得老实地退到一边不敢再说话。
“监国明鉴!自年初伊始,北朝六郡便叛乱四起,战乱不止。为此,泰安伪帝连连出动禁军镇压四方不平,到现在为止,也不过才收复不足三郡。
其间,钱粮兵马更是耗费无数,熙阳留守的兵马也不过只剩五千禁军并数千御林军而已。
这般情况下,纵使北朝想要伺机出兵南下,怕也是有心无力。若是此前锦郡驻军无有动弹也就罢了,可现在彼辈已在泗城城下鏖战不休,观杨氏的架势,短时间内是不会脱离出来的。
是以趁着如此绝妙时机,我朝只需留下五千兵马防备,抽调回一万五千大军,以应敌军围城之危。
届时我朝兵力剧增,对付敌军万余军马,不过是绰绰有余。”
“周卿言之有理,真是叫孤豁然开朗。郑相以为呢?”
张言听得极其兴奋,但按着养成的习惯,还是照旧问了问郑素。
“老臣以为,如此倒也是条妙计。老臣附议!”
“哈哈哈好!周卿,兵部即刻拟调令一封,多派信使突破封锁,快马赶往北境。”
“监国,这要是被敌军截获可如何是好?”
“截获又能如何?就凭彼辈现在的军马,除非龟缩不出,要是出营截击北军,不正好让我军前后夹击!”
“监国圣明!”
打马出城的信使很快被宣威军斥候注意到,两边厮杀了一番,便有信使力战身死,从其怀中搜出了书信。
想到彼辈不顾一切地也要冲出去,几个斥候知道这书信或许十分紧要,不敢耽搁,便打马回营交给了陈迹。
陈迹收到书信后打开来看,随即便皱起了眉头。
“宣威,这书信上写了什么?”
“这是伪朝兵部的调令,让北境的边军,抽调出一万五千人马,前来邬城增援。”
一万五千人马,这可比现在的宣威军还要多少两三千,端的是一支庞大的生力军。
要知道,前方邬原一战,定西军损失惨重。除了秦朗的云麾军,王林这一部也算是被打了个半残,如今只剩下了不足六千人马,其中一些伤卒到现在还没康健。
而钱猛这一部,虽有大胜,但因为连番激战,又有攻城消耗,也只剩下七千余兵马,更别说刚刚一场守城战也死伤了五六百。
这两厢加起来,却还真没人家多。
“这会不会是伪朝使诈?如此重要的调令,如何能被我军这般轻易的截获。”
“应当不会。张言如此直接,正是因为有恃无恐。他知道我军现在兵马不多,缩于营中倒也罢了。
若是出营野战,截击北军,那再加上后边随时盯着的禁军,很容易被一口吃掉。就算侥幸撤回,也剩不下多少人马了。
说不得,彼辈还巴不得我军出营呢!”
“那我军何不再招募些新卒,实在不行,找赵氏借些私兵填充大军,先打下邬城再说。”
“赵氏这数月下来,钱粮兵马已是靡费甚巨,底蕴损失惨重,不会再借出太多私兵了。若是杯水车薪,那还不如不借,反倒伤了和气。”
虽然都是为了赵氏的大业而奋斗,但宣威军是赵正的,私兵却是整个赵氏的。两者可不能混为一谈。
“这可如何是好?!敌军兵力一增加,攻守彻底易势也!”
邬城的兵马多了,那就代表着机动兵马多了。他们可以一边派出大军去袭扰粮道,一边还来发兵牵制宣威军。到时候粮道丢失,可就要彻底饿死在这里了。
“那不若上书府君,让他将粮道改为从泗阴,入泰丰南境送来。如此不是不用防备敌军的偷袭了。”
“这不妥。泗阴刚刚拿下数月,百废待兴,尚且还要府君从明阳府库运粮救济,安抚民心,是没粮可运的。
而若是从明阳先送往泗阴,再送到我军来,那路途便太远了。一来花费时间太长,二来路上怕是就要消耗一半还多。这还不如不运。”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军撤往昌平,先守住城池,在泰丰东境钉住。等时间长了,北军必定要回防。那时候我军再来攻城不迟。”
“你这般做,致赵氏安危于何地?难道让他们放弃所有基业跟着大军东迁吗?别说他们不同意,府君知道了,那也必然不会同意。”
众将各抒己见,却又很快被旁人指出其中的弊病,随即便不了了之。
“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那便所幸在北军回援前,强攻拿下邬城算求!”
马斌见众人一直拿不定主意,干脆扯着嗓子大吼道。
“说得什么胡话!我军才多少人马,城中守军又多少人马,邬城这般坚实高大,我们全死光了也打不进邬城里去!”
诸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哀叹一声,随即纷纷看向陈迹。
对于他们而言,一路征战以来,陈迹早已不知不觉地成了他们的主心骨。虽然眼下局势艰难,宣威军或有倾覆之危,但他们相信,他一定有办法。
陈迹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往帐中扫了一眼,随即似笑非笑道:
“尔等都看着本将作甚?本将脸上是有奇观还是怎得?”
“此时我军危如累卵,宣威却还有闲心与我等说笑。适才我等商议许久,却一直拿不出个像样的办法来。
宣威向来是有韬略智计的,一定能有计策应对吧。”
众人希冀地看着陈迹,不想他摇摇头道:“那你们可高看我了,此遭破局,关键不在我,而在杨同。”
“杨主簿?莫不是他能有好的计策?”
“杨主簿虽然掌管钱粮后勤,做得妥帖得当。但不曾听闻他旁的长处啊。”
军中有数人是知道杨同的身份的,而且还参加过当初的兴丰之战。一想到当日杨同的那副样子,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厮真的行?
“且让杨主簿说来一听便是。杨主簿何在?”
“他在帐中整理钱粮账册,未来议事。”
“快,快将杨主簿请来。”
看着陈迹笑眯眯的样子,众将不禁真以为杨同有计策,便赶忙叫人把他请来。
杨同路上听人说了此事,完全是一脸雾水。他不明所以地进了大帐,看向陈迹道:“你为何说关键在我?你都想不出来,我又怎么会有计策?”
“无它,只是想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19012/11065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