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弩手撤下,刀盾手压上!”
宣威军很快变换了阵型,调离了一半弓弩手,又将刀盾手压进到寨墙上护着弓手,同时压制冲杀上来的明武军。
惨烈的肉搏战开始了。
明武军的士卒身经百战,深知在近身战时,怎么一边躲避攻势,一边趁势进攻。在这一方面,他们比宣威军显得更加游刃有余。
在激战了半个时辰,寨墙下的尸首堆积地如同小山一半高的时候,在一个曲长成功登上墙头时,明武军便陆续压上,终究是冲上了寨墙,甚至很快站稳了脚跟,结阵厮杀。
“长枪兵压进!吴能,汝率部即刻将缺口堵住!”
陈迹很快调兵遣将,想要将冲上来的敌军尽数杀死,并把缺口再次堵住。如今宣威军跟着他也算是打了不少守城战了,虽然一时失利,却也不慌,仍是进退有序,攻守相合。
“陈盛,汝立即率重步压上,一定要推到寨墙上!”
“末将领命!”
对于明武军来说,现在寨墙上慢慢站稳了脚跟,但是依旧不能大意,必须尽快巩固战果,否则用人命堆出来的通道,就会前功尽弃。
而肉搏近战无敌的重步兵,无疑是绝佳的利器。
“清出一段寨墙来,把大弩机推上,全力阻截敌军重步!”
宣威军选取了一段敌军尚未冲上来的寨墙,先将下边的敌军都清理了一遍,又让将士们尽皆让开,便把大弩机都推了上来,调整角度,对准了不断向前压进的明武重步。
“嗖嗖——”
一根根冒着凛冽寒光的弩矢顿时激射而出,洞穿了前排重步的甲胄,顷刻间便倒下了十数人。
“举盾,列阵向前!”
陈盛并不管这些许士卒的死伤,反倒加快了前进的脚步,顶着攒射而来的弩矢,不断向寨墙突进。
当他们终于抵到寨墙之下时,已有了百多人的死伤,更有不少人被弩矢洞穿出了伤口,只因不是要害,便折断了弩矢,任凭箭头留在自己身体里,兀自随着大军压上。
“撤下大弩机,命江潮率部上墙对敌!”
一直被陈迹留在后边的江潮和他麾下数千岷东儿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他们知道终于可以厮杀时,尽皆兴奋地嚎了几嗓子,便快速来到寨墙上列阵,取出背后篓子里的标枪,开始向墙下的明武重步投掷。
在这并不多长的距离,特别是自上而下的情况下,标枪的威力被无限放大。
一根根闪烁着寒光的标枪,在这一刻比弩矢还要可怖。虽然没有特意对准,但下边密集的阵型,依旧能让这些标枪发挥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见十数明武重步瞬间被穿成了刺猬状,身上挂着七八根标枪,眼看是有进气没出气,随即不甘地摔落下云梯,倒在了地上。
“顶上,顶上!尽快多占几个墙头,接应后边的弟兄!”
陈盛目呲欲裂,双眼血红,恨不能亲手砍了那些扔标枪的杂碎。只是眼下局面尚未彻底打开,就连先前占住的墙头,都要摇摇欲坠之势,他这个想法,注定是要落空了。
张适坐镇中军,望着前方的战况,心中涌出诸多计较。
到现在为止,大军鏖战已有两三个时辰,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人困马乏,士气衰弱。而局面非但不能进一步打开巩固,反倒还屡屡受挫,连重步兵这样的精锐都近不得敌军的身。
要是再打下去,败得一定是他们。趁着现下还不算太晚,若是收兵,依旧能保存相当的实力,来日再与敌军鏖战。
“传令,鸣金收兵!”
“铛铛铛——”
一阵鸣金声传遍了整个战场,明武军顿时如潮水般往后涌去。刚刚攀登到一半的陈盛不禁咬了咬牙,不甘地带着士卒往下撤去。
“呼——”
陈迹长舒了一口气,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这一战虽然消耗的军械比往常都要多得多,但至少死伤人数并不很多,算是一场大胜吧。
“看来平日里做得防御工事,倒也不是一点用处没有。若无辅兵日夜挖掘打造,今日或许就要被敌军打破营寨了。”
吴能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由衷地感叹道。
他刚刚率部与敌军近战厮杀,是很能感受到他们的战力的。别看之前被堵在壕沟前宛若待宰的羔羊一般,但这被他们近得了身,身上自有一股如狼似虎的气势。那厮杀起来,可半点不含糊。
若非他手下是宣威军中轻步兵战力第一的精锐,能不能守住防线还未可知。
到底是张适手下的精锐,远非上次那些老弱可比。也无怪他们能把赵少君一战给打残喽。端的是不凡。
“打扫战场,统计战损,再加紧修补寨墙工事,以防敌军下一次攻寨。”
虽然估摸着明武军这一次吃了大亏,是不会再来了,但以防万一,总好过什么都不做而被杀个措手不及。
邬城。
“监国,安国公回来了!”
“战事如何了?可杀进了敌军大营?可有歼灭了陈迹小儿?”
张言激动地从位子上站起,发出连环三问,将报信的内侍弄得一愣一愣的。
“小人,小人不知。但观大军阵势,不似大胜。”
“废物!”
就在这时,张适身着铁甲,满脸疲敝地走进议事厅,单膝跪倒在地,泣声道:“大兄,小弟无能,指挥不当,致使大军伤亡甚重,却无取得丝毫战果,还请兄长责罚!”
张言自统兵以来,很少吃过这样的败仗。径直丢了三四千人马,却连敌军的大营都没打进去。
“怎会如此?!正舒且将战事细细讲来。”
张言大惊失色,连忙问道前因后果。听张适讲了一遍后,他宽慰道:“正舒无需自责,实在是情报不利,未曾知晓敌军将营寨打造得宛如城池一般。
此遭失利,非战之罪也!
待我军重整旗鼓,再去厮杀便是。为兄可还有多的要依靠正舒处,切勿就此沉沦。
来人,即刻传令下去,拿出酒肉来,好好犒赏一番今日血战归来的将士们,再发放三个月的饷银以作激励。”
张言是看得很清楚的。越到这种危亡的时候,那就越要笼络人心,对人家掏心掏肺。那人家才能愿意把命卖给你。
至于那些赏钱什么的,他也是看开了。现在城中物资紧缺,要钱也没有,不能吃不能喝的。再者要是败了,人都死了,要恁多钱干嘛,留着资敌吗?
我呸!给乞丐也不留给陈迹那厮!
“多谢兄长!小弟这便下去整兵,来日再为兄长讨伐叛逆!”
张适走后,张言便又齐聚了一班文武,商议接下来的战事。
“监国明鉴,我军此次进攻受挫,将士们伤亡惨重,当吸取教训,不好再出兵攻寨,要另想他法了。”
彼其娘也,这次失算了。没想到宣威军来了这么一出,那不是意味着他们和花花世界的距离,又拉长了许多。
不行,得再想一计。
“监国,臣窃以为,当抽调北境边军前来增援才是。”
现在整个泰丰郡,南边和东边都被明阳占得差不多了,两境边军也早已全军覆没。而西境那边,上次就抽调了一次人马,只剩下五千兵卒守着三关防备岷东,实在是不得再动了。
所以遍观周边,也就北境还有两万余边军能用。
“北军要防备泰安伪朝,如何能轻举妄动?!汝是不是早和北边有所勾结,就等着我军大败,好让伪朝可以趁虚而入,收那渔翁之利!
监国,臣请立即擒下此獠,拷打一番,定能套出其中的勾当来!”
“林彦,汝休要血口喷人!自己无知无识,除了溜须拍马身无长处,便以为旁人也和你一般是个蠢猪!”
“放肆!在这大殿之上,某身为御史大夫,风闻奏事,如何能容你在这庄严之所口出狂言,污了监国之耳!
监国,臣弹劾周益殿前失仪,口出污言,当撤去其兵部尚书之职,立即拿下打入天牢,以儆效尤!”
“林彦,汝莫要得寸进尺,狂妄如斯!”
周尚书自入仕这明武朝廷后,不说有什么大的功劳,却也屡屡进言,很是为张言出谋划策了一番。
如今却听林彦这小人不仅污蔑他,还他娘的弹劾他,这如何能忍,当即就破口大骂,捋起袖子要上前揍林彦几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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