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被张言疯狂念叨的泰安帝打了两个喷嚏后,就又召见了杨彧。天知道这半年里,他到底召见了多少次这位名满大齐的文修公。
不为别的,就是想问问他那好儿子杨斌,匪剿完了没,病养好了没!
当初平定锦郡后,泰安帝便让杨斌率本部一万禁军驻扎锦郡边境,防范明阳。本来倒也没什么想法,可后来明阳郡全军出动,就叫他看到了机会,一个捅明阳一刀的绝好时机。
于是他就让兵部拟了调令,差人送去锦郡,让杨斌那厮出兵南下,攻占明阳。
可谁知这个时候杨斌上书说,锦郡匪患猖獗,且逆乱刚定,尚有余孽打着前太守旗号生乱,他为了锦郡安宁,就带着兵马勘定匪乱,剿灭叛逆。
所以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抽调不出兵马南下,希望他能延缓些时日。
当时想着杨斌统兵本事不俗,想是匪乱很快就能剿灭,也不急于这一时,他就应下了。谁知道这浓眉大眼的,说起瞎话来是半点不脸红,愣是剿到现在还没剿完。
他真的很想揪着杨斌的衣领问一句,到底是朝廷的兵马太弱,还是那些余孽匪寇太强。剿到现在,愣是一点成果也没有。
就当下令召这位左武卫副将回京的时候,他又上书说他病了,病得很严重,因为水土不服。可他吧,和别人也不太一样。
旁人患病上吐下泻,他却是吃嘛嘛香,还能打两下拳脚。不过就是不能赶路,一赶路就跟要死了一样。也因此,剿匪一事,怕是短期内也完成不了了,还得宽限他一些时日。
说来泰安帝是个体恤下属的,知道杨斌病重后,哐哐就派了好几个杏林圣手,名家御医去给他看病。
只是这些人命不好,正巧碰上锦郡匪患猖獗,一踏进锦郡的地界儿,就有匪寇袭击。然后就全员失踪,生死不知。
很巧吧,巧到大齐的御林军,都不是这些匪寇的对手。如此说来,禁军剿不了匪,倒也情有可原。
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没办法,泰安朝现在到处都在打仗,眼下各处兵马还能动弹的,就他娘的只剩锦郡驻军了。
按理说泰安帝作为皇帝,朝廷扛把子,想要撤换主将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谁叫人家杨斌背景深厚呢,身后到现在的泰安帝,那也不敢随意处置。
现在泰安六郡内四处烽火,战乱无休,急需兵马钱粮。而作为齐国屈指可数的顶尖世家,杨氏对泰安朝的臂助是毋庸置疑的。
要是惹恼了杨氏,怕是招来的麻烦还要多。谁让他心腹官员不争气,家族势力比不过这劳什子的杨氏。
愁啊!
“老臣参见陛下!问陛下圣安!”
“圣躬安。杨卿请起。”
看着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却又毕恭毕敬地给他行礼的杨彧,泰安帝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圣安圣安,有他儿子在,他安个屁的安!
“来人,给杨卿赐座!”
“多谢陛下。不知陛下此次唤老臣前来,可是有要事相商?”
杨彧道了一声谢,老神在在地坐到内侍给他搬来的蒲团上。
泰安帝强挤出一副柔和的笑容来,说道:
“也没旁的事,就是想问问杨卿的三子,身体可有好转?眼下国事纷乱,战乱无休,朕实在是急需杨将军这般的国朝良将。
只是他如今身体有恙,暂时不得替朕分忧。朕每每思之,心中难免忧虑,故召杨卿由此一问。”
“老臣替犬子多谢陛下挂怀。只是犬子虽是武人,但内有隐疾,身子不甚康健,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发病,时间或长或短。
这一次病了数月之久,老臣也委实没有想到。不过幸有陛下赏赐诸多良药奇珍,想来很快便会痊愈。届时便能替陛下掌兵出征,扫荡不平,还我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因为这件事情,泰安帝已经召见杨彧很多次了。所以对于这种场面话,杨彧早就对答如流,甚至连模板都不带改的,最多换几个词意思意思。
“朕之前才差人前去看望杨将军,只是使者回来说,其人依旧卧于榻上,面有菜色,身材瘦弱,全然不负之前的威武。朕实在是忧思万分。
值此时,有人向朕进言,言说若有族亲在侧,或是能一解心中思乡之愁,于病情或有好转。朕思量一番,觉之甚为有理,或可一试。
届时杨将军除去顽疾,也好为国朝分忧,为朕分忧啊!
是以朕的意思是,让杨珏前往锦郡,相伴杨斌左右。其二人见面,定可解杨斌思乡之愁,身子也能大为好转。
不过为了以防不测,朕还是决议再派遣几个宫廷御医,随杨珏一同前去。只是杨斌抱恙,致使剿匪之事搁置。而锦郡匪患之猖獗凶悍,饶是朕之御林军也非是对手。
为了能安全抵到边境大营,还需杨卿派些人手以供队伍调拨护卫。否则进了锦郡又遭遇不测,朕也是鞭长莫及啊。”
泰安帝不急不缓地说罢,古井无波的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隐晦的笑意。
老货,朕看你们这次怎么糊弄朕!
要是还敢跟之前一样搞个失踪,朕就敢把杨珏定性死亡。然后就接着派你们杨氏子弟前去,把你儿子,孙子都他娘的统统派去。
到时候你们杨氏就在锦郡团聚吧,也好给过每天在朕面前晃悠!
杨彧人老成精,自然想得到泰安帝其中的意思。要是真被他把杨氏嫡系全都弄到锦郡,再给定性身死,那杨氏就完了。
毕竟,君无戏言,说你死了就是死了!
这次,怕是不能再装死下去了,否则,就要真死了。
“为保御医安危,老臣势必派遣家中得力护卫,一定安全护送御医抵到锦郡大营!”
“善!杨氏乃国朝开国功臣,世袭罔替绵延至今,与国同休。料想培养的护卫,也定有独到之处,说不得比之宫中御林都犹有胜之。
如此,便尽数交给杨卿了。”
“老臣不敢,定不负陛下所托!”
“甚好。对了,不知南边的讨逆军,杨卿可有听闻?”
“这近半年来,讨逆军南征北战,连战连捷,连克两郡,声势一时无二,老臣自也是听闻过的。据说其主将陈迹,不过一二十出头之青年,确是叫人大开眼界。”
“杨卿说得不错,可叹如此人杰俊彦,却不能为朕所有,老天何其不公。
不过说来,朕尝派人前去打探其中消息,朕于其中发现了一个极有意思的事情。
讨逆军的主簿,其名唤杨同,字子和。朕依稀记得,杨卿有一嫡孙,好似也叫杨同,甚至连字都一模一样。你说巧是不巧?
可惜啊,到底不是一人。杨卿之孙此前任职参军,随军出征,已经战殁在明阳境内了。为此,朕还惋惜许久,如此年轻俊彦,英年早逝,国朝不幸啊!”
听着泰安帝说出的话,杨彧不禁冷汗直流。讨逆军弄出的动静太大,到底是被注意到了。不过他还是硬着头皮道: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有人之名姓相同,却也再正常不过。”
“杨卿所言极是。只是此人伴于陈迹身侧,为其左膀右臂。如今讨逆军攻打邬城,若是被他打破城池,攻占泰丰,那我朝可就坐蜡了。
是以为了未雨绸缪,朕想着,如果能派人刺杀一二,那是最好了。就算轻易杀不得陈迹,能杀了杨同,断其一臂,也是极好的。
杨卿以为呢?”
“陛下所言甚是。”
杨彧说罢,便低着头不再言语,大殿中的气氛降到了冰点。直过了好一会儿后,才听泰安帝大笑道:
“哈哈哈!朕何等身份,还不至于惦记上一个小小的随军主簿。只是恰巧听闻此事,便作个趣谈说与杨卿而听。
好了,杨卿且下去吧。记得回去后,一定挑些得力护卫。”
“陛下放心,老臣定尽心竭力,完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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