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就在齐然率大军如昨日般平推东城,扫荡镇压藏身在屋舍的明阳郡兵时,县衙那边一直呈防御态势的明阳士卒猛地向他们发起了攻击。
齐然一时间首尾不能相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死伤甚众。但他能做得这个位置,自然不是吃素的。身为此番进攻明阳的五个校尉之一,指挥能力非常人可比。
他先是让手下都尉率一部人马继续扫荡东城街巷,牵制住明阳士卒。随即又亲率大部人马回军,迅速穿插明阳大军侧翼,使之大败,无奈只得撤军。
就在他要率军回去继续扫荡时,却又遭到明阳骑兵的冲锋。虽然人数不多,但依旧给他们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而且因为东城有一半被他们推成了平地,竟使得明阳骑兵更加容易冲锋了。这种局面也让齐然始料不及,甚是抓狂。
随后齐然所部被敌军死死缠住不得抽身,直花了半个多时辰才打退明阳骑兵。自身伤亡也是巨大。
不过他们依旧不能停歇,当下又马不停蹄地去扫荡藏匿街巷中的明阳残兵。只是此时他们的士气和战力都非之前可比,已经没有精力去平推房屋。
齐然无奈下令部众分散成小规模队伍,在街巷中小心搜寻。由此两方开始在东城街巷中鏖战不休,打得难舍难分。一直到了太阳快隐于西山之时。
“校尉,敌军,敌军撤了。”
副将嘴唇干裂,脸上布满了疲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对齐然道。
“收兵,让将士们好生休息。吩咐火头军快些煮饭,再让那些民壮打扫战场,统计我军阵亡人数。”
“喏。”
齐然同意好不到哪里去,要不是有佩剑杵着地,早就一屁股坐到地上了。但他是一军之将,说甚么都不能露出如此窘态。否则军心才是要真的完了。
虽然统计结果还未出来,但他都能想到此战伤亡得怕是只剩不足五成了,这还得算上过半的轻重伤者。如此战损,将士们都没崩溃,真能称得上是一支精锐了。
城外。
庐阳中军处,常兴又在这里干等了一天。期间除了齐然不时给他传递一些城内战况,真的是屁事没有,都快闲出鸟了。
“这眼瞅着一天又要过去,我军怎得半点应有的战果也无,迟迟打不进县衙!
派人去告诉齐然一声,要是天黑前他再不能拿出应有的成果来,本将亲自砍了他的脑袋!”
“报——”
就在这时,城里跑来一名士卒,是之前多次传递军情的那个。他刚要开口,却被常兴打断道:“你莫跟本将说,你部依旧不得寸进县衙半步!”
不敢抬头看常兴的幽幽目光,那传令兵死死地低着头道:“启禀将军,我部尚未攻进县衙。”
传令兵将战况细细讲了一遍,随即又嗫声道:“齐校尉请求再行休整一晚,明日,明日再战。”
“没用的废物!这都多久了,白白损失人马不说,还枉死了许多将士!
本将要其何用!”
常兴怒吼出声,凶狠的目光环视了周遭一圈,又道:“何人敢请命,率部进城将齐然那个废物换下来?!”
他原本以为定会有人踊跃请缨,却不想所有人尽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显然都没有把握迅速打进县衙,歼灭敌军。
“好啊,好啊!本将怎得就带了尔等这群废物来!”
常兴积压多日的郁郁之气,在此时爆发出来,开始对着一众军将破口大骂,甚么难听的话都说了。
在他言语中,这群军将就是一群只知道吃干饭的饭桶。上不能为他分忧,下不能带兵打胜仗。简直是些猪狗不如的腌臜蠢货!
最终,终于有一校尉忍不了了,不顾军纪,抬头出声道:“我辈无能,不得为将军分忧。只是将军向来英明神武,何不亲自领军,进城歼灭敌军!
想来我军将士在将军的亲自带领下,定能士气大振,一举踏破明阳大军!”
这些军将因此前常兴的胡作非为,以及擅杀替罪羊,早已不再对他真心信服和拥戴。只是碍于军纪以及身份,只得依旧听令行事。
而现在歼敌不利,又只会一个劲儿地怪罪他们他们胆怯无能,将他们派进去送死。自己却只知道在这里放嘴炮,半点进城领兵的意思也无。
“好胆!竟敢如此反抗本将,尔等是想造反不成!”
常兴怒而出声,扫视了一眼众人,希冀有人出来维护他。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却一个人都没有,连往日甚是拥戴他,拍他马屁的军将也低头不出声,似是所有人都在反抗他一般。
其实这些军将想得明白。大势已然至此,若是为了维护常兴,那便是自绝于整个中高层将领体系,将来势必受到排挤。说不得还会在战场上被阴死。
至于常兴的报复,他们却完全不放在眼里。
盖因仗打到这个份上,常兴就算率军侥幸打下石陵,也必会被自家府君撤掉主将之位,弄个明升暗降的职位高高挂起,兵权是不要有半点染指的想法了。
庐阳太守虽然位高权重,现在更是一方势力之主,但还没有能力可以对抗诸多世家的联合发难。
常兴,必然会被推出来,给他们所有人一个交代。而常家,也会为了家族绵延,放弃常兴这颗棋子。
“好!尔等很好!既然诸位都有此意,那本将便亲率大军,踏破石陵城!
传令!大军,进城!”
常兴一声令下,庐阳大军顿时行动起来,往石陵城进发。
陈迹做梦也不会想到,因为种种连环巧合,致使常兴提前进场,将上万庐阳郡兵,尽数带到了城中。
泗阴中军处。
“将军,庐阳大军尽数进城了。莫不是他们快要攻陷县衙了?”
“我军现在拿下华菱街没有?”
“还未。敌军向华菱街增援了不少人马,我军此前取得的战果一朝丧尽,只得重新来过。现在依旧与之鏖战当中。”
“庐阳大军若要攻击县衙,势必会从东城进攻。敌军战力不俗,城中又不利大规模进军,想来坚持几个时辰不是问题。
若是敌军趁机派重兵突袭南城我部,从而绕道庐阳大军背后,予以夹击,庐阳必败。
为了大局,我军怕是也要增援了,届时配合庐阳郡兵,两方齐攻,歼灭敌军。只是如此一来,两家联军势必伤亡惨重,短时间内无有余力突袭固城了。
届时敌军援兵一到,我军便将陷入被动。”
张渊皱着眉头喃喃自语,似是在说给自己听,又像是再给众将分析利弊得失。
“将军,敌军厮杀至此,哪里还有足够的机动兵力发动突袭。”
“你忘了上一次我军被夜袭之事吗?!”
出言的军将登时打了个寒颤。上次的夜袭,他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实在是太惨了啊。而会造成那般结局,不就是他们觉得敌军无有机动兵力了嘛。
敌军如此狡猾,还真保不准会再冒出什么兵马来。
“那依将军观之,我军该当如何?”
“进城,与庐阳大军联合,力求快速歼灭敌军!”
张渊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他知道,若是庐阳大军战败,那他们这一次进攻明阳便会功败垂成。而且庐阳郡是东道主,泗阴大军的粮食,行军道路,尽皆被捏在庐阳郡手里。
若是因为他的坐视无睹使得庐阳大军战败,庐阳太守绝不会放过他们。说不好气急之下,在回军路上直接发兵将他们歼灭,随之趁消息未传回去,直接攻伐泗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泗阴郡自抽调恁多人马后,郡中留守的兵马不多,还有一部分老弱,仓皇之下绝对不是庐阳郡的对手。
所以为了老家的安全,他只能带着大军去城里送死了。经过数天的激战,他知道城中的守将绝非易于之辈。说不得还有埋伏等着他们呢。
但是为了大局,他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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