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唇枪舌剑,明争暗斗,孟起最终还是同意立即颁布告书,并亲自下场劝说全城百姓暂时撤出城池。
而之后刘步率着大军回来报捷,更让众人增添了不少信心。据刘布自己估计了一番,此番至少能让泗阴大军死伤四五千人,不在话下。最重要的是,还尽是正军战卒,可不掺甚么辅兵民壮糊弄。
如此巨大的伤亡损失,直逼白日里庐阳大军攻城所损失的战卒。
事实也正是如此。张渊回营时,营啸暴乱的士卒已经被镇压下来。而后其收到的战损,更是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仅仅被明阳骑兵来了这么个夜袭,便有两千余人战殁,轻重伤者更是有三千多人。
其中多数还是被自己人所伤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被营中大火困住导致身死或受伤。而只有相当小一部分是被敌军骑兵所杀。
这一战,敌军不过是起了个扰乱的作用,更大的伤亡则是他们自己造成的。这怎能不叫张渊心痛。
除了普通战卒,各级将官的伤亡也很惨重。直有二十七人殉职,三十余人受伤。其中甚至不乏军司马乃至都尉这样的中高层将将官。
都是被自己昔日的麾下趁乱给背刺了!实在是可恨至极!
而这也让张渊更加痛恨常兴。人家明阳贼子来打我们,那是因为阵营不同,战场杀伐在所难免。
可你们这些狗娘养的庐阳人见死不救,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若非如此,早把夜袭的敌军给留下了。怎会凭白吃了这么一大亏!
次日天还未亮之时,孟起便亲自接见了一众联袂来访的世家各家主。看着他们脸上写满了疲惫之色,孟起便知这些人也没休息好,都是被那些丘八给搞得!
饶是如此,双方的商谈依旧很和谐,很快便商定了个中具体细节和章程。
在之后全城百姓的搬移工作中,各世家豪强会全力将其安顿,并提供每日两餐的饭食,直到城池重建完成。
而相应的回报就是尽早给石陵世家的适龄子弟安排入仕,而已经入仕的,就提升点功绩好早日升迁。
由此,各家豪强表现得尤为积极,甚至比世家的贡献好大。盖因他们经过此遭,族中有人便可以入仕。只要好生经营个一两代人,跻身世家序列不在话下。
商议完后,陈迹便当着众人的面立即书信一封,并盖上了钱猛,孟起还有他三人的官印,命人快马加鞭送回固城。
赵正向来是有大局观的,从不会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且其赏罚分明,擅长平衡之道,对于有功的人从来不吝赏赐。
所以只要把此间消息和个中得失跟他汇报一遍,同意此事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随后在孟县君的加急安排下,遣官吏于城中各处张贴布告,并召集各街各巷的百姓说清此事的厉害,极力劝说他们搬移出城。
除此之外,各世家也纷纷派人去邻里乡亲劝说,还送上米面粮食。依着他们在城中的声望,想要带动一批百姓并不多难。
而同时他们更是早早打包好了细软物资,搬运上车,当先地撤离出城,作了表率。
不过东西太多,肯定是搬不完的。是以还有大部分都藏到了地下的密库封存,等回来时再挖出来,也省得现在搬了。
“儿啊,此战干系重大,汝一定要好生做事,不得懈怠。争取多多立功,我马家的荣辱,皆系与你一人之手了。”
一队车队前,马老家主正对着自己的好大儿马都尉谆谆教诲道。
马都尉是马家的嫡长子,更是官位品阶最高者。只要这次做得好了,很快便能更进一步,届时马家繁荣昌盛不在话下。
“父亲放心,儿子省得。恁老在城外也要保重身体。”
“好好好!对了,为父给你留下了族中在城里所有的私兵家丁,虽然只有三百人,但多配齐了甲胄武器,想来能助你一臂之力。
战场上刀枪无眼,你可一定要囫囵着给为父回来。”
“孩儿知道了,父亲保重!”
马都尉红着双目,将老父亲扶上车。站在原地看着车队渐行渐远,开出城去。
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也只能见父亲匆匆一面。而此战势必激烈,他心里也实在没个底啊。
“都尉,时辰不早了。军中还有诸多要事,我们该回去了。”
马都尉身旁的贴身亲随张嘴道。
“回去罢!”
另一边,有了各世家豪强做样,以及县衙官吏的好生劝说,再加上孟县君在城中的官声相当不错。
是以大部分百姓皆是顺从地拖家带口搬离县城,在一众衙役小吏地带领下,往乡下村落而去。当然此前会在县衙各官吏处,做好房舍户籍登记,以便将来安顿。
而这种事只要有了人作表率,便能很轻易地带动一大批人。
很快数万百姓便收拾好了不多的家私,一批批地往外迁移出去。之前城池是许进不许出,现在是许出不许进。
不过饶是如此,还有一小部分死硬分子不愿搬离,更有无赖者提出了条件。对于这种人,陈迹可没功夫跟他们硬磕,直接叫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不愁他们不乖乖听话。
横竖也就两三千人了而已,纵使心有不满,也做不出甚么来了。
“钱校尉,陈主簿,城里便交给你们了。本县这便率县衙重属官出城安顿,那些各地的商旅,和本地的巨商富户,可还有得本县磨嘴皮呢。”
北城门,孟县君带着一众属官最后走对于那些做生意做成精了商贾,不下一番嘴皮功夫,是讨不来多少好处的。
“那便祝县君旗开得胜了。”
陈迹回礼道。
“还望两位多多照看我那不成器的小儿。”
孟县君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小儿子,眼中满是舔犊之情。他知道,未来几天,城中的战事必定会无比惨烈。为了彻底攻破城池,敌军势必会不惜代价地砸下本钱。
届时刀枪无眼的,说不得一簇流矢便会取走性命。
“县君放心,某在,尚行兄便在。日后县君再见他时,说不得他的品级都要赶上您了。”
陈迹面色严肃道。他把人忽悠着作出恁大取舍,把城都卖了,自然要看顾好他的宝贝儿子。做生意嘛,诚信为本。
“陈主簿莫要玩笑了,平平安安就好。本县这便走了。”
要把整个城池改为适合巷战的战场,工程量不小。他自然不好再拖着他们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孟起坐进马车后,此前站在陈迹身后一直没说话的孟德才猛地跪下来,对着往城外驶去的马车磕了三个响头。
如此一番令人感动的生离死别的场景,却仍有两个不着调的要去破坏它。
只见杨同踢了踢孟德,撇了撇嘴道:“尚行这是作甚。我们是去打仗立功的,又不是去送死,这般悲痛作甚?”
“是极是极。莫要磨蹭了,军务繁忙,还是快快回去罢。”
陈迹也在一旁帮腔道,端的是不尽人言。
孟德一脸黑线,叹了口气起身。他孟尚行是不是前世作了甚么大孽,这辈子才能摊上这么两个同僚和上官。
“老弟,如今都已近巳时,敌军半点没有攻城的迹象。想是今日不会再来了。为兄这心呐,才算是彻底落到肚子里了。”
钱猛笑呵呵道。他此前一直怕敌军仍旧来攻,现在好了,都这般晚了还没来,肯定要等明日了。毕竟以往可是辰时就来了,跟他娘的赶着来吃席一样。
“兄长这回安心了罢。若是敌军只是一郡军兵,倒是真有可能来。可惜啊,他们是两家。”
公平,永远是人最大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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