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都督以为他先发现了敌军踪迹,岂不料自家的消息早就被卖得透透的了。无论是行军路线,还是军力配置,赵治知道得是一清二楚。
甚至陈迹建议这条路线时,还是跟着赵治大军的路线来的。要不然哪里有那么好运道就刚好走一条路。
曲城到固城之间皆是一片坦途,道路四通八达,且好几条路的距离长短都相差无几,会走哪一条根本没有定数。
但是此次被即将到来的胜利,已经冲昏了头脑的唐都督,哪里还会去想那么多,下意识就以为是自家军师神机妙算,且上天眷顾,才让他有了此次战机。
真是老天都在眷顾他,活该他要发达,登上那九五之位!
云军一路急行军,将数千青壮远远地丢在后面,直扑敌军而去。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白捡的功劳啊。
以他们身经百战的战力,打一些稀烂的齐国郡兵还不是手到擒来,哪怕他们有一万人,而他们只有三千,兵力悬殊。
可打仗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看人数的。反而有时候人数越多,还死得更快。兵败如山倒不是说说的。到了大军溃败的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的,说不得要比死在敌军手里的,还要多得多。
很快,在两方有意无意的配合下,两军在密林不远处相遇,随即便各自摆开阵势。
“都督,依末将观之,敌军阵型凌乱,装备一般,士气更是平平,想来被我军的突袭是吓蒙了。
故末将以为,我军自可趁士气高昂之时,一鼓作气冲上去,将敌军阵形大乱。再遣一支精锐直击敌军中军大囊之所在,斩将夺旗。如此,敌军自然溃败,我军必胜无疑!”
说话的自然是最近大出风头的白游击。他不仅屡立功劳,而且还是陈军师的恩主,那身份地位可不是不一般。现在已经隐隐有了帐下第一将的趋势。
“善!那以军师所看,此计可行?”
“白将军老成之言,自天衣无缝。且以下官之见,斩将夺旗者,非勇猛骁将而不可为。白将军神威赫赫,武艺超绝,不若便由他率本部人马攻击中军。”
“既如此,便依军师所言。白将军,勿失我望啊。”
白游击给陈迹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随即对唐超拍着胸脯道:“都督放心,若末将失败,必提头来见!”
唐都督点点头,扯着嗓子大吼道:“擂鼓,进军!”
“咚咚咚——”
隆隆的战鼓声顿时响彻天地,无边的喊杀声也随之冲至云霄。三千云军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列着军阵,直扑赵治大军而去。
而赵治这边看着来势汹汹的敌军却依然不慌不忙。虽然不少新兵都紧紧攥住自己手中的武器,紧张地盯着冲来的敌军。
他们原本在行军路上走得好好的,谁知突然遇到敌军。他们匆忙摆开军阵,谁知敌军一下子就冲了过来。
不过他们看着前方气定神闲的各级将官,心中也安定下来。将是兵之胆,既然将领看着那么稳,想是稳操胜券,他们这些当兵的,只要听令行事就好。其他的不是他们该操心的。
看着近在咫尺,却依旧没有什么动作,仿佛被吓傻了的齐军,云军将士眼中的凶光更甚,面露狰狞,口干舌燥地舔了舔嘴唇。
像这种一看便知到是初临战阵的新兵蛋子,打起来最有意思了。只消大军一冲,军阵即倒,大军随之溃散。就如他们当初被明阳军干翻一样。
现在该轮到他们干翻齐军了!
杀!杀!杀!
数千如狼似虎的云军一拥而上,数百骑兵挺着长枪急速地往前方冲去。这时,齐军动了。只见他们变幻军阵,让四营人马列阵上前,抵御云军的冲锋。
一营五百人,为一个方阵。四营便是两千人,而且这两千人都是参加过兴丰之战的老卒,算是有些对阵经验。
面对士气高昂的云军冲袭,他们毫无意外地迅速战败,都来不及作出什么反应,军阵便被冲散,毫无还手之力。随后竟然直挺挺地放下武器,在各自主将的带领下投降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老卒因为有些厮杀经验,知道两军交战时,怎么最大程度的去保全自身。是以云军一波冲锋下来,死伤者并不多。可谓是尽最大努力保全了自己。
而他们后面的大部人马,在见事不妙,士气低落的情况下,中郎将赵治便登时下令大军撤退。
于是前军作后军,后军作前军,一路丢盔弃甲地往后奔去,奔得那叫一个飞快。真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只是若是在场的有个有心人,不难看出这些郡兵虽然一路丢盔弃甲,疯狂败退,但是基本的阵型还牢牢地成型着,退而不乱,很快便能重新组织起来。
不过现在的一众云军将官,包括唐超在内早已被如此简单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哪里还会在意这许多。
眼看他们大军一冲锋,敌军便立即溃败。这样的软柿子,打一辈子仗兴许都遇不上一次,还不追亡逐北,去弄他个血流漂橹。
“快给本都督追击!这些降兵无需去管,留下一部人马看管,收缴武器交给后面的辎重营。
其余将士,随本都督杀!杀出一个锦绣前程来!杀!”
云军的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一个个红着双眼,发着疯往前冲去,深怕自己慢了一步,看中的人头被别人抢了去。
在他们的眼里,前面亡命奔逃的齐军,哪里还是普通的首级。那是战功,那是金银,那是田亩,那是美娇娘!
现在的数千云军,早已忘却了连日的疲惫,仿佛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气力。冲在最前的白游击狠狠地抽打马臀,让胯下的马儿持续加速飞奔。
他原先想着能立下个斩将夺旗的首功,谁成想这敌军主将是个忒不争气的玩意儿,还没怎么打就直接跑了。呸!如此懦弱,也配为将!
白游击率领本部人马使劲往前冲去,眼看着那些齐军跑进了前边的一处林子。他想也不想,带着人马也一头扎了进去。
只是这个林子树木繁多,道路狭窄难走,让他们的追击速度大幅下降。不过没有关系,敌军跑得也慢,有得是机会炮制他们。
跟在白游击之后的数千云军紧随其后,也一同扎进了林子。很快,数千云军齐齐进入了密林,追击敌军。
就连那些被唐超留下看管降卒的一部人马也姗姗来迟,一道扎了进去。他们原本被留下来看管降卒,自是怨声载道,只恨没有了立功的机会。
不想之前速度奇慢的辎重营不知怎得,这回倒也是很快行军过来,接管下了那些降卒。
这让那些云军甚是感激,连带着看辎重营也顺眼了起来。在给杨同说了几句奉承话后,便急吼吼地跟了上去。
数千云军就这样在密林中摸索追击着,很快便跟上了齐军的脚步。谁知这时齐军好似恢复了阵型和斗志,竟然调转过来对他们列阵以待,看着是要殊死抵御了。
“好胆!竟然不跑了,那便活该死在乃翁手里。”
白游击一脸狞笑,骑着马挺枪上前。谁知忽然“嗖”的一声,一支粗长的弩矢飞了出来,直射他的面门。白游击大惊,却躲闪不及,登时便被射中脑门,掉下马来,死得不能再死了。
这还不算完,紧随其后的是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弩矢弓箭飞射而来,让急速冲锋的一众云军纷纷中箭倒地,进攻之势瞬间受阻。
“可恶!这些敌军有埋伏!”
唐超喝令大军停下,看着前面倒地身死的将士怒喝道。
“都督,我军此番突袭极为突然,敌军想是不会有准备。或许是密林前面无有出路,使得他们只能殊死一搏。
眼下他们如笼中之兽,只是困兽犹斗罢了。我们只要灭掉了他们最后的心气儿,不怕他们不登时溃散投降。”
陈迹在唐超旁边,信誓旦旦道。
“军师说得有理。弓箭手准备,三轮分次射击,刀牌手举盾上前,长枪兵随其后冲锋,骑兵于最后列阵,准备策应!”
唐超很快便下达了军令进行反击。两军在这密林中重新厮杀起来。
杀!杀!杀!
喊杀声响彻云霄,被敌军激怒了云军,红着双眼,顶着箭雨硬生生压了上去。很快,短兵相接。
饶是赵治派出了手下最为精锐的老卒,依靠地形和箭阵,也只能勉强和云军打个平手。甚至还一点点落入下风。
“杀!给本将杀上去!”
云军的弓箭本就剩的不多,很快便射完了。但是前边敌军依旧在不计损失地狂射,加上威力巨大的弩机,给云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这让唐超甚是愤怒,亲自拍马,带着亲兵冲了上去指挥大军冲锋。不过好在敌军的弓弩想是也用尽了,也停下了射击。就连那些刀牌手也逐渐不敌,很快便被云军冲散了阵型,往密林更前方冲去。
就在唐超大喜之时,却见林子间一阵浓烟滚滚,又有火光冲天,眼看是整个林子都着了。
“中计也!敌军前方定有埋伏,快往后撤!”
唐超登时冷汗直流,回过神来大喝道。
不想被他安排在最后面的骑兵全都堵在路间,一时扭转不得,变换不了阵型,根本无法迅速往后撤。
而最要命的是,林子另一边也开始起火,两边的火势很快向他们中间蔓延而来。
“军师呢?军师何在?”
唐超急切间左看右看,都未发现陈迹的身影。他这才意识到,好像他刚才冲上去指挥的时候,陈迹压根没有跟上来。
心思急转之下,他回头看去,果然发现一个身影骑着马往前狂奔,且愈来愈远,都快只剩个小黑点了。
唐超这时才将一切都相通了。直娘贼!都是陈迹这厮在忽悠他们,说不得他就是个间人!
愤怒的唐超立即拿起家传黄桦弓,引弓搭箭,朝着那个身影射去。
“嗖——”
正在骑马狂奔的陈迹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去,却见一支箭矢正急速向他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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