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山上，吴能身边的副将带着几个骑兵纵马狂奔，狼狈地逃回了山寨。
山寨大厅里，原云国边军副都督唐超高坐首位，正和几个将官商议着日后的计划和部署，便听得手下士卒来报，言说吴能部只几个人跑了回来，正在外边等候。
唐超眉头一皱，停下话头，挥手让他们进来。
“怎么就尔等回来了？我不是让你们去弄些百姓上山吗，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衣甲破碎，满脸血污，狼狈至极。吴能呢？他怎得不亲自回来见我？”
看着下面几人一副逃难回来的惨样，唐超出声喝到。
副将听了上面唐副都督的问话，不禁打了个摆子，却仍低着头不敢抬起，支支吾吾地小声说着，让人听不清言语。
“给本都督抬起头来说话！到底发生了什么，让尔等这般模样，直丢了我军的脸。”
此时刚过上几天好日子的唐超，已经浑然忘记了当初战败，他们一路狂奔逃窜的惨状，可比这还要难堪。
“启禀，启禀都督，我军原本要到一村庄抓些百姓，只是不知怎得那明阳郡兵却早已等候在那里，摆开了防御阵型和工事，显然是要与我军决战。
末将想着齐国郡兵虽然战力平平，凭借我军的实力和装备完全可以取胜，却总归会有不小的伤亡。
考虑到我军如今人数稀少，把弟兄们都葬送在那里未免太不值当了些。是以末将便和吴都尉建言暂时撤离，暂避锋芒，保存实力，待得回禀都督后再商议应对。
起先吴都尉也同意了，正要撤军时却听到敌军辱骂了几句。想是吴都尉前番战败，这几日心情便不大好，便要挥军交战。
末将极力阻挠，却被其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地要与之厮杀一场。末将没法子，只能听从。随后两军厮杀，不成想敌军依靠地利和人数与我军杀得不相上下，最后更是一箭射杀了吴将军。
随之我军大败，末将和几个骑兵拼死杀出重围，逃了回来向都督禀报此事。末将此番交战不利，也未曾劝阻主将，罪行深重，还请都督责罚！”
起先被吓得直哆嗦的副将在唐超的逼问下战战兢兢地将事情说了，随后越说越流畅，在事实的基础上又夸大歪曲的几分。
使得他虽然看着明面上有过错，但实则所有罪孽由主将吴能一力担之。
而他以退为进，不仅表明了自己已经尽力，还冒着生命危险逃出来报信，非但无过反而有功，怎么着都能功过相抵，绕过他此番战败之罪，留下一条命来。
虽然他们现在人数不多，但横竖吴能这一部也就剩他们这几个了，就算全砍了也相差不大，还能明正典刑，树立军法之威严，更巩固唐超的威信。
所以副将为了保命，不得不小小地污蔑一下自己曾经的主将，并把自己从里面尽量摘掉，逃脱干系。
他来时已和几个骑兵说过了，以后他们就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自然要统一口径。能活着谁想死，纵使为了所谓的云军尊严和斗志也不行啊。
在生命和尊严两者之间，他们选择了从心。
“汝说甚么！尔等全军覆没了，现在就剩你们这几个玩意儿了？吴能也战死了？”
唐超猛地从主位上站起，双眼瞪着如铜铃一般，直视着下边的副将。
周遭的几个将官也是一脸不敢置信。吴能就这般战死了？他们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活下命来，难道又要殒命在此吗？
“回都督的话，末将不敢胡言乱言，皆是末将之亲身经历，不敢有差。吴都尉他被敌军一箭射下马来，倒地不起，想是应该活不成了。
“汝再把事情好好说说。敌军有多少人？敌将可曾知道名姓？装备战力到底几何？快快将一切如实说来。”
“回禀都督，敌军人数众多，都在村里看不真切，但是乌泱乌泱的，怕不是有数千人。
依末将来看，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得到了这边的消息，然后立马派过来的先锋军。
随后问询了当地村民，知晓我们今日要去村里，便所幸在那里驻扎防守等着我们，顺便接应后续的大军。
也是因为敌军人数众多，又有地利。我军不过数百人，骑兵还靠不上用场，随之无法冲阵击溃他们，还与之鏖战起来。最后主将被射杀，士气溃散，由此便战败了。
敌将只知道一个叫李钦的，说是郡兵都尉，想来不过是个普通将官吧。
至于装备战力，倒是和一般的齐国郡兵强上不少，军阵排列，进退指挥也都得当，是以才能和我军打那么久。
由此依末将之见，我军还是不要冒然出击。敌军现下胜了一仗，士气必定高昂，又有地利依托，擅长防守。我军纵然能胜，也会伤亡不小，忒不值当。
所以还是抓些百姓黔首上山，补充实力，巩固山寨才是。”
副将讲得越来越兴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畏惧和胆怯，最后竟然还不顾自己的代罪之身，直接讲出了自己的想法。
“好了，本都督知道了。只是具体如何做本都督心中自有计较，还用不着你来教我。往日怎么没发现你这厮恁地多嘴。”
副将听了唐超的话，才猛然清醒，连忙单膝跪地，道：“末将一时失言，在都督面前大言不惭，实在有罪。还请都督责罚。”
“责罚便不必了，你也是为我军着想。我军如今却是经不住大的折腾了。起来吧，便不治你的罪过了。你们且都下去休息休息吧，以后就去后勤营管事吧。”
“多谢都督！”
副将起身行了个军礼。
他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虽然因为战败之罪，现在被发配到了后勤营，但好歹活下命来。以后也基本不用上战场了，就在后勤营吃吃喝喝挂个闲差也挺好的。
“尔等有什么想法？”
等副将几人离去后，唐超皱着眉头对周遭的几个将官问道。
说实话，他年岁已经不小了，快到知天命的年纪了。此前在军中做得了个副都督的高位，又有伯爵的勋爵在身，已然是功成名就了。
所以也就没其他多大的想法，就想着这辈子清清闲闲地过去，熬到退休致仕，回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可是没想到齐国内乱就内乱，又把主意打到云国身上，那些个没卵子的明阳军发动突袭，攻入西河。
云军仓促应战致使大败，他也带领几千残部侥幸流落到这里。此战消磨了他的心气，也让他更加惜命起来，就想着盘踞在这里安安稳稳过活。
至于投降齐国什么的，那是断然不可能的。
他的家族就在明阳军最先攻破的几座城池里，因拒绝了他们的条件便被抄家灭族了。可怜他的家眷儿孙那几日刚巧回了祖宅，然后就被一锅端了，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所以他唐某人和齐国有着血海深仇，怎么可能去投降归顺他们。军中有不少将官的家族也都遭了此祸，这也是他能继续牢牢把持这支残军的主要原因。
所以啊，他现在就什么都不想了，就想着多弄些娇娘来，好为他老唐家续个香火，绵延下去，不至于他死后，唐家就彻底没了。
“末将以为林副将所言不无道理，我军实在禁不起折腾了。”
“末将也是如此以为。”
“末将服役。”
一众将官纷纷开口附和。这几个人都是唐超的心腹，有着和他一样的遭遇，一样的想法，就想着多找些美娇娘来，为家族延续延续香火。至于战场厮杀什么的，还是日后再议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们待会也一并带本部人马去各处村落抓些人来，千万小心谨慎，遇到敌军大部队便暂避锋芒。”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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