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贼竟敢如此欺辱于朕!”
朝天殿内,泰安帝粗粗浏览了一遍被内侍送过来的檄文,猛地拍了下书案,站起身来怒喝道。
此檄文一出,他的名声怕是要全毁了。他干得一遭遭事情,尽数流传出去,被天下百姓知晓,怕是会有小人借机生事,祸患就在眼前。
“陛下,王相求见。”
“宣。”
王以中被内侍引进来,快步走到泰安帝面前,行礼道:“老臣拜见陛下,问陛下安。”
“圣躬安。王相不必多礼,快快请起。眼下张贼不当人子,传此檄文辱朕,王相计将安出?”
“陛下,此檄文一出,我朝大义尽去,宵小之辈会乘机生事。
老臣以为,既然卫所兵将外出征讨已在所难免,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将各郡太守尽数贬去乃至诛杀,换上陛下心腹,真正掌控六郡之地。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内,等我朝疆域稳固,再行征讨两朝伪帝。”
“便依王相所言,传旨,将云中、淇、五原、锦、安和五郡太守以结党营私、徇私舞弊、横征暴敛、不顾百姓等罪名,尽数押解回京,择日三司会审,问罪判刑。
着吏部选五个政绩斐然之忠臣义士赴任五郡,名单拟定后记得呈上来。”
“喏。”
“再传旨让几个禁军大将军整军集结,做好出征准备。若五郡太守胆敢忤逆抗命,大军征讨剿灭,满门抄斩!”
“陛下圣明。”
泰安元年二月七日,泰安朝除京畿安平郡以外五郡,五名太守联袂传檄天下,言尽泰安帝人神共愤之诸恶事宜。
打起讨逆剿贼,以正大统之旗号,于各郡纷纷起兵,朝安平郡攻去。
泰安帝则以五郡叛乱谋逆之罪名,尽起禁军两卫,辅以安平郡兵并征召之民壮,得兵马二十余万,号五十万,分兵征讨叛乱五郡。
一时间,泰安六郡又有无数宵小趁机作乱,有土匪趁乡县空虚,杀入城中,诛尽县衙,作威作福。又有地方豪强尽起家中部曲佃农,以自保为名,裹挟流民,借机起事。
千万百姓顿时陷入无休止的战火中,纷纷流离失所,横死荒野,饿死冻死者无数。一派人间炼狱之惨象。
在明阳郡与锦郡接壤的交界处,数不尽的锦郡百姓拖家带口,想要往明阳郡求得一条活路。
值此大乱之际,明阳太守赵正贤明仁义,于边境各县支起粥棚,收纳流民,活命无数。随后更是迁徙无数流民往兴丰城安家落户。分田分房,赵正仁义之名,广传天下。
使得天下有识之士,纷纷来投,甘愿为太守府一门客。赵正来者不拒,文士收作幕僚,武人投入军伍,又招募流民,重建起四军校尉部,共两万人马,自此明阳郡郡兵复回五万之数。
明武元年三月一日,这是明阳军出征的日子。相比于其他各郡卫所还在整兵秣马,筹措粮草。
明阳军却是早早准备充足,士气高昂,后勤充沛,立马便可出征讨敌。
固城数十里外一巨大军营内,一部部将士正在开拔。明阳军近三万人,加上随行的辅兵民壮充作后勤兵卒,共有五万之数。
以五百人为一方阵队列,五万大军足足开拔了近一个多时辰。长长的行军队列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给人一种狂风暴雨随时准备肆虐的惊惧感。
“府君,秦总兵已率军出发了。”
明阳府衙内,一文士对赵正行礼道。依着明面上太守和总兵的关系,赵正是不好去送的,便派了个心腹幕僚代表太守府上下去送行。
“好,辛苦你了,且下去做事吧。”
“喏。”
坐在书案后处理公务的赵正放下手中的朱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多事之秋啊!明武朝廷也是狠的,在泰安帝出招后,也立马出招反击,竟然使得齐国局面糜烂至此。
这大义看不到摸不着,但着实是杀人利器啊。有了它,似乎干什么都是名正言顺,大批有志之士奋勇相随。
随着无数流民涌入明阳,赵正手头上要处理的政务越来越多。要不是有一些文士来投,他临时组建了个幕僚团体分担一些政务,怕是真的能忙死在这书房里。
不过还好,有了卫所出征抗击诸国,周遭敌国想是轻易打不进齐国疆域来的。要不然齐国倾覆,真就是在一瞬间了。到那时,明阳郡作为边郡,必定是首当其冲,危在旦夕。
只是眼下光景,也是因为泰安帝的诏令搞出来的。只能叹息一声时也,命也。
赵正有预感,那不安分的丞相张言,想是会有什么大动作。届时,明武朝廷,怕是也要起乱了。
紫和郡,这是太康六郡之一,外与周国接壤,内连淇郡云中两郡。太守府衙内,紫和太守正召集一干属官议事。
“府君,近日来从云中郡和淇郡涌过来的流民无数,几个边城虽然暂时收纳了他们,也按府君的吩咐开仓放粮。
但我郡粮食也所剩无几,怕是坚持不了几日了。届时流民若是暴动,我郡该如何自处。说不得还有两郡的叛贼浑水摸鱼,到我郡来打秋风。
且若是酿成祸患,传到朝廷的耳朵里,治府君一个治民不利的罪名,借此撤换府君,那便为时晚矣。”
紫和太守皱起眉头,捻了捻胡须,道:“那依长史之见,本府当如何?”
“无它,内结世家,外击叛贼,安抚流民,练兵养士。最后伺机割据,自立一方。”
“可本府来紫和郡不过三年,不说别处,光是太守府内大小官员,怕是都没有尽数收心,遑论各县县令和当地世家。实是有心无力啊。”
“此非难事,只要府君有雄心,下官自当游说各处世家官员,为府君效犬马之劳。”
“好好好,如此便有劳长史了。待功成之日,汝当居首功。”
临都,皇宫内。太康帝正召集一班文武心腹议事。
“诸公,齐国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之际啊。朕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我大齐列祖列宗啊。”
太康帝一脸悲戚。这如今的局面他是打死都想不到的。短短时日,他皇位连半年都没坐到,偌大的齐国,眼瞅着就要彻底四分五裂,走向衰亡了。
纵使他有数万精锐,又能如何呢。一旦失去了对其他五郡的控制,他怕是都要养不起这八万禁军了,更别说其余的郡兵辅兵了。
中山郡不过二十九县,且多丘陵,少平原,耕地面积本来就没有其他郡多,是故粮食产得就少。届时此消彼长之下,他肯定要被耗死了。
“启禀陛下,臣以为不若先效法明武朝廷之诏令,先命各郡缴纳粮食赋税,尽数收缴上来,不仅可使得我朝府库丰盈,增强实力,更可抑制地方势力之坐大。”
户部尚书出列进言道。他深受太康帝倚重,掌管户部钱粮,自然知道如今朝廷太仓里是何等的惨状。
齐国税收历来是一季一缴,若是按部就班的等着收税,怕是见不到下一次收税的日子了。
“陛下不可。若是此前几个月如此做,不会有问题。可如今光景,各郡太守野心不断滋长,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若此时下此诏令,不仅会被他们以各种理由推诿,说不得还会加快他们作乱叛逆之脚步。”
说话的是丞相顾昭,正值壮年的他精神抖索,每日虽有无数政务,但丝毫不显疲累。此时仍然目光炯炯,没有一点焦急之色。
“那以老师所见,该当如何?”
太康帝情急之下,喊出了当年为安王时对顾昭的称呼,可见主臣之关系。
“眼下齐国大局糜烂,稍有不慎便是倾覆。不知陛下,可有壮士断腕之气魄?”
“老师尽管说来。”
“中山郡与岷西接壤。而岷西郡历来便是我齐国之粮仓,虽多崇山峻岭,但仍有一处广阔平原,土地肥沃,水利充沛,产粮极多。
故老臣以为,陛下不若颁布诏令,允许各郡太守此时积粮养兵,许以充分的自主权令其保境安民,放任各郡坐大。
届时再以谋逆之名,发兵迅速拿下岷西,如此我朝便实据中山岷西两郡,有兵有粮,可保无忧。日后细细谋划,稳扎稳打,何愁天下不定。
只是岷西与岷东皆多崇山险脉,两郡更是被岷山分割东西,只有一峣关使得两郡相连。是故我朝必须率先占据峣关,方可占据主动,坐观天下。”
“好!便依老师所言。既然齐国大乱在所难免,朕便重新率兵打下这一十六郡来。”
太康帝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年纪,正是青春热血的时候,外祖又是齐国军方第一人,自小多受熏陶,闻得如此激昂之大计,自然是跃跃欲试。
“陛下圣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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