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明帝坐在云台殿中,一边批阅着百官的奏章,一边在等着一个人的到来。
“臣弟刘殷参加陛下!”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明帝心中顿觉敞快许多,这一个多月,先是忙着光武的事,后又出了蠡懿公主的事,竟没能抽出时间召见这位老兄弟好好话一话别情。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数年,眼前的刘殷明显成熟许多,也黑瘦了不少,更是增添了些沉稳雍容之气,昔日那个豪爽、活泼的大孩子已然不知去向。
“这来京一个多月了,朕忙得几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直到此时方才抽出空来单独见你!”
“臣弟理解陛下之难,何止是无暇见我,今日颁布的处罚诏书,怕就已耗去了陛下大量精力,更何况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奏章!”
“果然是长大了,知道理解朕的处境了!”明帝道,“不过,朕知道你也不容易,把一个穷山恶水之地,短短数年,便变成一个富甲一方的鱼米之乡!快,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确实不容易,但最重要的还是陛下增补的那二县,有如雪中送炭,让臣弟得以缓了口气;陛下治理的天下,较臣弟之沂国,不知要广阔多少倍,难度何其大?臣有陛下偏护,而陛下则就没有臣那么幸运了!”
“说话越来越得体了!”明帝道,“上次,你派遣卫羽前来,所献的治理各州县变民、盗匪之策,确实高人一筹。朕在阙廷的满朝文武,此前竟无人思得此策!但据朕对你的了解,也定非出自你之手,快说说,是不是请到什么奇人异士了?”
“臣那时都快走投无路了,哪里来的什么奇人异士!”
“真的吗,朕倒是听说你那里来了一位叫苏仪的谋士,可有此人?”
“不错,确有其人。他着实是当世奇才,但性格古怪,从不计较回报,心中只装着百姓的安平富足!”
“哦,此话怎讲?”
“臣弟刚到沂国时,适逢旱灾,连饭都吃不饱,有上顿没下顿,此时他来了,告诉臣弟说此地实际上乃是富饶之土,只需按照他的策略一步步实施下去,数年之间,沂国必会旧貌换新颜!”
“此人果是异士!可否引到京师,与朕一见?”
“臣只能尽力而为,但实无把握!因为此人脾气实在怪癖,若不请,他会自来;要是真请了,他可能又不来了!”
明帝顿觉此言似曾相识,细一回忆,原来当初井丹曾说过此话,当时所指之人乃是郑异。一想起郑异,他心中便顿时来气,脱口而出道:“朕乃一国之君,贵为天子,若下诏,他竟敢不来?”
“臣只能回去传诏,但他愿不愿来,臣弟不敢确定!”
“那你就把他强行押来,朕倒也看看他究竟是何等人物?”
“臣弟可以把他押来,但人到了,心在不在,臣弟不敢保证;而且,此人性格刚烈,若途中自杀,这害贤的名声,臣弟即便想独自担下,恐怕也难以遮掩住天下人之口,更何况陛下才刚刚即位?”刘殷不卑不亢道。
明帝凝视刘殷良久,忽觉陌生许多,见他仍是不屈不挠,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沂国的水土真是与众不同啊!你素来交游广泛,朕有一事相询!”
“何事,陛下请讲?”
“你可曾听说过西方天竺国有一种浮屠之术,习成后,人可节制贪欲之念?”
“这个,臣弟还是第一次闻听,待回国后,详细打听一下,如有消息,必禀报陛下!”
“还有一事,那日济王谈及朔平门之变时,你当时也在场。事变那晚,可曾发现有何可疑之处?”
“那晚之事,真是不堪回首!臣弟素来好武,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刘殷叹了口气,当下就把那晚之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如此说来,那首发之箭确实来自南宫军中?”
“千真万确,臣弟亲眼所见!”
“南宫军中,窦固在前与吕种交战,后面指挥之人就是身为虎贲中郎将的梁松了?”
“正是!”
“但他为何要下令施射呢?”
“当时,梁松高声对属下大喝‘我等奉圣谕,捉拿刺客,如遇到阻挡,你们可以酌情自己处置,封侯时机到了,稍纵即逝,不要错过啊!’城上的济王闻听,勃然大怒,当即下令让臧信等前去拿下梁松;窦固出来挡住,那梁松逃回阵中后,恼羞成怒,方才下令施射!”
“他确实是奉圣谕,若无其他私图,此事处置得看起来并不算有错!”明帝道,“那晚,言中在北宫之中,你可曾见到?”
“臣弟确实见过他,而且还是梁松率军围攻北宫之前不久,他断然不可能去式侯府刺杀刘恭!”
“那何以有这么多人指证他?难道还能一同密谋陷害于他?”
“或许,有人假扮成言先生,也未可知?”
“哦,你何时有此念头?当时为何不说?”
刘殷自知失言,忙道:“臣弟只是觉得好奇,事后猜测而已!”
“此说似也有理!只是得需要问一下那些当事证人目击细节,可惜如今他们都已退出军中了!”
“是啊!若再召集他们,加之时间又隔了如此之久,查明当时情形,实属不易!”刘殷道。
“朕看你似乎不再醉心于此案,何故?”
“臣弟,不是不关心,而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陛下乃天下之主,天赋异禀,尚且难以勘破其中奥妙,又更何况资质鲁钝的臣弟呢?沂国百姓的衣食饱暖,倒是臣弟当下力所能及之事!”
“这倒也是!不过,数年不见,你的豪情倒像是失去了不少!”
“陛下此言何意?臣弟不解?”
“今日朕向天下颁布了对阴枫、窦林、窦勋、窦宣等人的处罚,虽然简要说明了他们的罪过!你似乎毫不关心,也不问朕因何缘由要处置他们。窦勋、窦宣可都是你当年的好友啊!”
“这确实是憋在臣弟心中的问题,但陛下若想让臣弟知道,自会告知;若不想让臣弟知道,问了岂非白问?”刘殷笑道。
“这话在理,朕就明确告诉你,此事多少与你也有些关联!”
“与臣弟有关?”刘殷愕然道。
“不错!那六安侯刘盱明明已有妻室,可窦勋却想让他改娶其妹,并侵占其田地,后来去求阴枫向太后讨诏,勒令刘盱就范!岂料,那阴枫竟然伪制太后诏书,触犯天条!而这去求阴枫之策,窦勋供出乃是出自于你!可有此事?”明帝盯着刘殷道。
“啊!”刘殷忽然想起当时的情景,忙道:“臣弟糊涂,确是出过此策!那时,窦勋告诉臣弟,刘盱与其妹乃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后被迫另娶他人。臣弟本不欲介入此事,忽看到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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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公主远远过来,急于脱身,才出此下策!”
“蠡懿公主?你为何要躲她?”明帝问道。
“因为她见到臣弟,动辄就抬手殴打!臣弟自知惹她不起,才躲避于她!”
“你却为何又与诸王结伴前来为她之事而向朕兴师问罪?”
“臣弟岂敢?是淮王与济王拉着臣弟,去找东海王与沛王,言称公主惨死,必须让那阴枫偿命,而阴枫乃是太后亲侄,担心陛下徇私,故一同前来找陛下申诉!”
“你呀,朕说你什么好?蠡懿之死,你竟然真是难逃干系!”明帝厉声道。
“与臣弟何干?”刘殷顿时懵懂,满面委屈。
“假如窦家兄弟不去找阴枫,就不会酿此惨剧!”明帝沉声道。
“臣弟越来越糊涂了!给窦氏兄弟出主意,确是臣弟之错,但那已是数年之前的事,与后来的蠡懿公主之死有何干系?臣弟不解!”刘殷抗辩道。
“那阴枫之所以答应去找太后讨旨,乃是要挟窦家兄弟帮他做一件事交换!”
“何事?”
“去把他垂涎已久的城西民女谢滴珠劫来,供其享乐!”
“谁?”
“谢滴珠!”
“啊,是她!”刘殷脑子嗡的一声,面色倏变,当即问道:“可曾得手?”
“怎么,你现在还如此关心她?”
“啊,臣弟见过此女,就是那日在东市路口,阴枫欲抢之民女!”
“朕知道,你不是后来常去谢府。而且归国之时,朕还将其兄谢滟派到沂国去任国相?”
“不错!可惜她不愿意前往沂国,故此臣弟对她早已死心!那窦勋、窦宣后来竟然也去了谢府?”刘殷问道,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窦勋、窦宣亲自闯进谢府,将谢滴珠劫持到窦勋府上,并通知阴枫前往。可奇怪的是,阴枫赶到时,却发现劫来之人竟是蠡懿,双方争执起来,结果误伤了蠡懿!”
“还有这等怪事!”刘殷奇道,“可曾查明其中蹊跷?”
“没有!”明帝道,“这阴枫、窦勋、窦宣一概不知,朕正欲追查,你等五王就前来逼宫,还拿什么阴、郭两家亲疏有别之类的话,来要挟朕!”
“那陛下为何不当面给诸王解释清楚?”
“唉!这关系到蠡懿公主的名声,朕岂能当众说得出口?”
“这与蠡懿的名声又有何干系?”刘殷道。
“事到如今,朕就把所知道的,全告诉你吧!那蠡懿身上发现一物,上面刻有约她前往谢府的时间!而那写信之人,乃是宫中骑都尉檀方!”
刘殷本就知道蠡懿喜爱檀方,但后来也听闻她又与阴枫成亲,此刻顿觉一头雾水,道:“檀方竟约公主去谢府私会?他何时有此天大胆量?此事可曾问过檀方?”
“问过,说乃是写给谢滴珠,本是放到谢府门缝之中,可他也不知为何此物竟落到了公主手上!”
“难怪要把檀方打入诏狱死牢!”刘殷这才恍若大悟,“那必是有人故意将此物交给了蠡懿,骗她便去了谢府,然后被窦家兄弟劫持到窦府!但是,那窦家兄弟应该认出公主才对,如何竟会劫错了人?”
“他们声称当时天色已黑,又怕惊动邻里,故一上楼就将那女子嘴巴封住,捆绑起来,装进麻袋,抗了就走,到了府中,径直扔到阁楼的床上,然后下楼坐等阴枫!”
“真是糊涂!”刘殷急得直搓手。
“你说,此事是否与你有关?”明帝怒斥道。
刘殷默不做声,心中懊悔至极!
明帝见他眼泪扑面,心也软了下来,温声道:“算了,朕就不处罚你了!准备几时离开京师?”
“臣弟暂时还不走!”刘殷更咽道。
“为何?”
“济王与淮王说须得等到梁松之案真相大白之日,诸王一同离开京师!”
“朕若强令你回国呢!”
“那就请陛下给臣弟下诏吧!”
离开云台殿,刘殷心乱如麻,所积郁闷越来越浓烈,直至回到传舍,都丝毫未见消散。他吩咐从人,除了陛下传诏,否则任何人来访都一概不见。
起初,父皇大行,兄弟们悲痛欲绝,坐在一处抱头痛哭,父子、手足之情,溢于言表,但自从赵熹把自己与北宫诸王搀出殿外,独自留下明帝一人的那一刻,心中陡然感到与他之间的距离竟有如此之大的落差与隔阂!
至此,那位自小疼爱自己、处处护佑自己的皇兄变成了唯我独尊、万人仰目的陛下!
至此,以往平起平坐的兄弟变成了上下尊卑有别的君臣,见面需要行九叩八拜之礼!
至此,他对其自己的称呼变成了“朕”,举止投足、言行意表之间无不透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至此,与他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轻快相处,也变成了小心翼翼、谦恭周慎的庄重觐见。
适才在云台殿的交谈,明显感到他话语之中机锋暗藏、恩威并施,自己若不慎答错一句,便会后患无穷,甚至酿成大错。虽然他仍试图帮扶与袒护自己,但已不是昔日的怜悯与关爱,而是赏赐与利用,似乎还远比不上当初济王刘侃赠送自己三百匹战马时所展露的那种诚挚与淳朴!从前,自己除了这位皇兄太子,别的什么都没有;如今,自己有了沂国以及其他,却又永远失去了这位皇兄太子!
过去,自己虽贵为皇子,却地位卑贱,父皇不疼,诸兄不爱,甚至都被阙廷大臣、宫中奴仆所鄙视!那时,自己无依无靠,身无一物,反倒破罐子破摔,天不怕、地不怕,玩世不恭!上在皇宫里与皇子们、公侯世子们称兄道弟,下到街头市井,与小商小贩、泼皮无赖们结交为伴,嬉戏人间!
可如今,境况大不相同了!自己拥有了沂国这份家当,锦袍玉带,随从簇拥,所到之处,众人仰慕,百姓爱戴!就连一向瞧不起自己的刘侃、刘研等皇兄,都刮目相看,换脸相迎。这一次诸王来朝,在父皇大葬后,自己携着重礼前往济王传舍当面致谢昔日赠马之情,他竟迎出堂外,送至府门,相处极为融洽,过去的高傲之态皆被欢声笑语所替代;席间,恰逢刘研来访,见到自己,亦是满面春风,嘘寒问暖,不住懊悔对自己当初之刻薄,更恨未能出资出粮对困境之中的自己施以援手!特别是,今天诸王与明帝关于彻查梁松之争,相持不下之际,自己寥寥几句话,便轻松化解僵局,令双方的剑拔弩张顷刻间就偃旗息鼓!归根结底,这一切的转变,都要须感激一个人的鼎力辅佐—言中先生!
对言中身份的遮掩,是自己下意识的本能。在自己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之际,是这位言中先生用尽心血、不辞劳苦的把自己扶上马,硬生生走出了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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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穷途末路,才有了今天的欣欣向荣;虽然在阙廷,式侯遇刺案至今悬而未决,但在自己这里,却已经早已烟消云散了!慢说言中先生对自己解释清楚了他在那件案子上的嫌疑,就算不能自圆其说,此时对自己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沂国今天的改头换面,皆源自言中先生的呕心沥血,无论他同式侯有什么样的干隙,又与自己何干?只要他对自己充满善意,其过去的所做所为,皆可既往不咎,而且,真若为他人之事去追究,那不是成了恩将仇报么?而他对自己,如此披肝沥胆,肝脑涂地,又如何会怀有恶意?
但无论如何,这是对护佑自己长大的明帝的第一次说谎,甚至当面顶撞,尽管觉得这样做没有错,但胸中仍是极感不适,愧疚之情还是不由自主的填满心间!
昔日与谢滴珠的交往,是自己一个时辰之内对向来顶礼膜拜的皇兄明帝的第二次隐瞒,也是下意识的本能。对谢滴珠的一往情深,自从她谢绝随自己归国的那一刻起,就只能深藏心底了,因为至此将天各一方!她最终还是选择了那英俊潇洒的檀方!
尽管预料到阴枫不会就此对她罢手,但自己对她却已情至意尽,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城北的那处宅院,毗邻洛阳府院,即便阴枫用强,谅他也要忌惮几分!但是,没有预料到的是,此事演变到后来,竟把蠡懿公主卷了进来!一些事,明帝不知道,但自己清楚,那檀方极有可能脚踏两只船,一方面惦记着谢滴珠的温柔美貌,而与此同时却又放不下蠡懿公主给他带来的富贵与荣华。但若将这一切合盘托给明帝,势必会把谢滴珠牵连在内!事关公主之死,一旦沾上了边,她定然难以保全性命!故此,当今日听闻檀方被押入洛阳死狱时,自己才那么无动于衷,漠然视之!
但如果檀方被处以死刑,那谢滴珠又怎么办呢?她现在境况如何?想到这,他登时忧心忡忡,那日虽然已经作别,但终究还是割舍不下,当即命人备车,前往城西谢府!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谢滴珠刚刚已经来过沂王传舍,而此时正调头赶往别处,因为他传命闭门谢客,以至心急如焚的谢滴珠无法进入沂王传舍见到他,只能另投他处—淮王传舍!
此次与刘殷的会面,明帝油然而生一种前所未有的不悦,以往兄弟相见时的真诚、信任与轻快竟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起初见到这位锦衣玉带、魁梧健壮的沂王时,明帝暗自感慨,真是时光荏苒,昔日那个戆直豪爽、义薄云天的大孩子再也无处可寻;在攀谈的过程中,他的惊讶越来越多,短短数年之间,何止是外貌,而是整个人的身心都已彻底脱胎换骨,如今的刘殷胸有城府,言语谨慎,行事滴水不漏,永远也不是那个天真无邪、言听计从、乐于忙前忙后、古道热肠的孩子王爷了!
刹那之间,强烈的陌生感与距离感,从内心深处一同喷涌而出!
眼下正值多事之秋,刘殷的一个建议,便帮助自己肃清了父皇在位多年都没有解决的流民之患;沂国翻天覆地的奇迹,不但帮助阙廷削除掉一个沉重的历史负担,反而还给周边的贫瘠地区带来了勃勃生机,变得井然秩序,而且为下一步王景治水的成功,凭空增添了好几成的胜算,更是坚定了自己启动这项千秋功业的决心!
然而,这个天大的意外之喜的来临,实在太过突然,甚至匪夷所思,凭借自己对刘殷的了解,他绝对没有如此通天彻地之能,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沂国来了高人!
与刘殷的一席话,证明自己所断无误,确实有一位叫做苏仪的智者,虽然名不见经传,但却是才高当世,故此自己方才为国求贤,以图让他的光泽照亮全汉,却不想刘殷言语中闪烁其词,说来绕去,就是不愿把此人推荐到阙廷,只图自己沂国一隅之地的繁荣,实在是井底之蛙!
蠡懿公主之事,多少与他有关!可他依然还是躲躲闪闪,谨言慎语,讳莫如深!关于那位贤士苏仪之争,尚可商榷,无论此人在沂国还是在阙廷,其功都在大汉,但这蠡懿公主乃是亲妹之事,竟然能这般虚与委蛇,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真是冷血无情,是可忍孰不可忍!
北宫诸王素来对自己心存不满,但刘强温和体弱,刘辅一心治学,刘侃飞扬跋扈,刘研巧黠刻削,都还不敢公然发难!但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跳出来向自己挑战的,竟然是自己的同父同母的胞弟—山阳王刘荆!虽然只是一封书信,但是言辞恳切,极其富有煽动性,而且冒充大鸿胪郭况之名,挑唆前太子起兵,也算得上奇谋深策,显然是动过一番心思,幸好是写给了东海王,此时他即将油尽灯枯,已全然无大志,倘若要是给了刘侃或刘研中的一个,那事情可就棘手了!刘荆飞书中提及那夜在朔平门前梁松之言,坚决不说消息来源,而刘研却也失言再次说到此事,这难道是巧合吗?凭借自己对二人的了解,刘荆刻急隐害,志大才疏,在阙廷无甚根基,而刘研狡黠刻薄,阴冷而有城府,极有可能把消息故意透露给刘荆,鼓动他动手,试探自己、刘强、郭况的虚实,然后再见机行事,其用心昭然若揭!
故此,这次召见刘殷,除了数年不见确实想念之外,还有一层用意就是让他全力支持阙廷,在诸王中给自己树威;同时监视其他几王的举动,以防出现第二个刘荆;再者就是利用他在各属国君侯中的威望,增强阙廷在诸侯国中的威权,以利于统筹调度与诏令的奉行。只有阙廷诏令各州、郡、县与属国,做到如臂使指,方可抓铁有痕,才能下出第二步、第三步大棋,以完成父皇临终嘱托,逐步实现自己多年来蕴藏于胸的雄图大业!
而在京师,阙廷本身也是暗流汹涌,危机重重!当年言中究竟如何逃脱,谁在暗中相助,至今未解;如今,那支刻有檀方之名的竹简何以能从寻常巷陌中的谢府门缝之中竟送达身在戒备森严的南宫之内的蠡懿公主之手,究竟又是谁在幕后策划,其目的何在,又成了新的不解之谜!无论这两个“谁”是同谋,还是各有所图,都对身在宫内的自己,都构成了直接的致命威胁!
若在当年,刘殷必然会毫不犹豫的主动请缨,对外聚合力量,支持自己;对内缉查疑犯,保驾护航!可现在,他竟然望而却步,实在令人失望!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变化如此之大?
归根结底,是因为有了沂国,他有了自己的家,自然便与阙廷这个大家,各有所属,离心离德,或许他自己还未觉察。
看起来,只有另辟蹊径,再拔选可靠之贤臣,来辅佐自己完成宏图伟业。
思着,想着,走着……
当他从遐思中回到现实中时,却发现马皇后正静静的站在身侧,原来,自己竟不知不觉,又到了她的宫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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