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炼呵呵笑道:“洪大人,镇南王殿下不到两年即创下偌大的基业,若非天纵奇才,如何办得到?大汗对镇南王言听计从,南宋的两位圣人将朝政拱手相让,不是没有道理的。”
奇蕴叹道:“最难得的是镇南王以汉人之姿,领十万蒙古精兵悍将而如臂使指,竟然连脱欢皇子和两位公主也要在麾下听令,比之……唉!”
金炼和洪茶丘何尝不知奇蕴指的是被忽都鲁坚迷失欺侮得屡次落泪的王昛,只能装作不懂,不去接他的话,免得大家尴尬,心中也对程越艳羡不已。
不一会儿,远方的赤底金龙旗变得越来越清晰,旗下就是程越和诸多皇族显贵。程越的左侧是脱欢和忽土伦,右侧是完泽和囊加真,再往旁边,全是大元朝和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大将,众星捧月般拱卫在程越身边,看得三位高丽重臣啧啧称羡。
洪茶丘激动得两眼发光,忍不住叹道:“我若能有这样的威风气势,哪怕只有一天,死也值了!”
金炼和奇蕴皆笑而不语。
程越叫过朴球,指着在前方迎接的人群问道:“朴将军,当中那三个人是谁?我只认得金炼。”
朴球大声道:“回禀王爷,是洪总管和金炼、奇蕴两位枢密使!”
脱欢闻言大怒,道:“我们这么多人宗王公主来,只派这样三个人来迎接么?忻都和石抹天衢留在开京干什么?”
完泽也皱起眉毛,道:“王爷,王昛或是有意为之,想跟王爷争个高下,高丽人总喜欢讲究这些。”
程越摇头叹道:“有时间不能想点别的么?高丽君臣真是无聊透顶。”
囊加真冷哼道:“我看少不了忽都鲁坚迷失那丫头在里面搅合,完泽姐姐一直以来对她多好,可她却总觉得完泽姐姐低她一头,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眼前这种礼节上的大事,多半有她的主意。”
程越别的还无所谓,一听到忽都鲁坚迷失敢瞧不起完泽,眼中已抑制不住地冒出怒火。
完泽见程越怒容满面,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担心,忙道:“王爷莫要生气,这些只是猜测之言,做不得准的。”
程越扭头对完泽道:“完泽,这些事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完泽只得低头不语,暗暗为忽都鲁坚迷失担心。
来到近前,程越勒马举手,大军随之立即一层层停了下来,肃立无语。
洪茶丘、金炼、奇蕴急忙上前大礼参见,一一拜迎问安。
等他们行过礼,脱欢便瞪着眼睛道:“洪茶丘,忻都和石抹天衢那两个家伙呢?病得走不动了么?”
洪茶丘忙道:“回禀皇子,两位大人忙于国事,实在无暇分身,特令下官替他们向各位贵人请罪。”
囊加真盯着洪茶丘道:“王昛和忽都鲁坚迷失这段时间好不好?我是不是该先向他们请安啊。”
直呼王昛和忽都鲁坚迷失的姓名是极为无礼的举动,若是普通百姓早给一刀杀了。可偏偏囊加真的身份比忽都鲁坚迷失还高,自然也高过王昛,骂他们都是白骂,何况只叫声名字呢?
高丽三位重臣听得连连苦笑,他们闭着眼都能猜出囊加真为何如此愤慨,哪里还敢争辩什么,唯唯诺诺而已。
程越这才开口道:“我们远来疲惫,先进城休息吧。众军扎营,明日再出发。”
洪茶丘闻言笑道:“王爷,高丽王已备下犒劳大军的酒肉,待大军扎下营盘,马上就送进军中。”
程越道:“哦?高丽王真是雪中送炭,我军的粮草不足,正要补充。”
洪茶丘十分讶异,道:“王爷中途遇到意外了么?粮草怎会不够?”
程越淡淡一笑,道:“不算意外,小事一桩。”
金炼笑道:“好教王爷得知,上次王爷送来的二十五万担粮草,我王下令留出十万担不得动用,专候王爷此次东征供给军需,真是巧得很。”
程越微微一笑,道:“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嘱咐?”
金炼笑道:“此事且等进城再说,不急,哈哈。”
程越心中明白,王昛并不担心他,而是担心蒙古的骄兵悍将对款待不满四处掳掠,虽说有他在不大可能,但多送一份人情总归是好的,出了事也有话说。
肃州城人口不多,城池小而坚固,程越只带两百护军进城。一路上,破衣烂衫的高丽百姓成片跪倒在路边,头都不敢抬,满心敬畏地等待程越等贵人经过。
程越不禁摇头叹息。高丽连遭战乱,最惨的时候被蒙古人几乎占领全境,高丽王躲到江华岛上,算准蒙古人没有水军,坚守不降。
好不容易等到蒙古人不耐烦跟他耗下去,将高丽的旧疆域还给了王氏,高丽正式成为蒙古藩属,结果还要向蒙古无休止地称臣纳责,蒙古使臣在高丽也作威作福,朝政基本上被蒙古人把持,高丽王很多时候只是傀儡。
现在的忻都、石抹天衢和洪茶丘,即是被忽必烈派来控制高丽的。王昛上朝时,忻都就坐在王昛的左边,朝政大事都要他点头同意方可实施。忻都和石抹天衢一军一民,除了忽都鲁坚迷失的话谁都不听,是高丽实际上的土皇帝。
更要命的是,王昛的身旁还有一位任性的蒙古公主——忽都鲁坚迷失。按照蒙古的规矩,公主的位列在诸侯王之上,忽都鲁坚迷失可以自行召集百官议事并下旨,王昛甚至无法置疑!
王昛此人也不争气,主动剃发易服不说,还喜欢沿袭他在大都做质子时养成的习惯,与忽都鲁坚迷失一起动辄四处打猎,常常因此破坏农时,践踏农田,使得百姓叫苦连天。
为了让自己更像蒙古人,也为了讨好忽都鲁坚迷失和元朝宫室,王昛还在耽罗岛大量蓄养马、牛,制酥油,多数供高丽王室享用,少量还可进贡。程越在大都喝的酥油茶,就有一部分是高丽的贡献。
程越置身的高丽就处于这样一种水深火热的境地,日本穷,至少还产些金银,高丽更穷,什么都没有,全靠人力编织、种植、采参应付给蒙古的朝贡。
洪茶丘见程越眉头紧皱,还道是他嫌弃高丽贫困,陪笑道:“王爷,高丽不比大宋繁华,大宋的货物,尤其是王爷所制的货物,在高丽都是奢华至极的稀罕物,只有开京罗城的王族贵富才用得起,不瞒王爷,下臣家中也勉强弄到几件呢,哈哈。不过王后才是最为痴迷的,大宋一有什么新鲜东西,王后必定想方设法弄到手里。此外,王爷的歌舞、诗词、小说在高丽两班间都广为流传,堪称洛阳纸贵。这次王爷来高丽,王后和两班贵族也急盼一见呢。”
程越心中更怒,脸上却微微一笑,道:“是吗?我也很想见一见高丽王和王后,大家是亲戚,此后当多走动才是。”
洪茶丘等人连连点头。
所谓两班,是指高丽的文武贵族,与中国宋代以前的世家大族类似。这些人垄断了高丽的文化和官职,彼此联姻,近乎世袭。高丽普通百姓很少有识字的,说的是没有文字的高丽土话,就是今天韩语的前身,被贵族所耻笑。
只有两班贵族大部分看得懂汉字,文班还能说比较流利的汉语,并可写各种奏报和命令,身价自然不同,于是便形成了高丽的阶层划分。到元朝时,又开始流行起蒙古语,不过远不如汉语根深蒂固。
说起高丽的两班贵族,还有一件趣事。现任联合国秘书长的潘基文原名姚基温,其母姓潘,父亲姓姚,父亲去世后分家遂跟母姓,是汉人之后。
潘基文的父亲就是显赫的开城姚氏分支,祖先是为躲避黄巢之乱而东渡新罗的原唐朝翰林学士姚泊(庆州姚氏始祖)。姚泊东渡后定居于金城(今韩国庆州),受到新罗定康王礼遇,因姚泊出身于显赫的吴兴姚氏,故受封为吴兴君,后又仕新罗定康王、真圣女王、孝恭王、神徳王、景明王五朝,官至司徒。
姚泊死后,被新罗景哀王追封为:恭靖汉兴弘文武德忠佑功臣。其长子姚仁晖因是高丽开国功臣故受高丽太祖王建封为海东君,官至物藏卿,后携其家眷迁至高丽首都开京(今朝鲜开城)(故姚仁晖为开京姚氏始祖),留其弟姚仁晔、姚仁晟、姚仁晏三人守庆州父坟以及家庙。
后姚氏分为四十七支,分为汉阳、华城、骊兴、坡平、江华、江陵、襄阳、原州、平昌、太白、东海、达丘、安东、尚州、蔚珍、迎日、青松、忠州、牙山、熊川、瑞山、丹阳、保宁、堤川、清州、全州、南原、罗州、木浦、济州、平壤、熙川、平城、海州、沙里院、义州、金刚、会宁、南阳、惠山、江界、清津、罗津、兴南、咸兴、元山等本贯,但考其谱系源流,皆出于开京姚氏家族,故有“海东无二姚”之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