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不知道的是,如果他能早来半个小时,听到的声音便会截然不同,到时候当场会发生什么事情,历史会因此产生何等巨变,只有老天知道了。
他更不知道的是,给他戴绿帽子的,南必只是最新的一个,就在今天,他的皇后皇妃已往他头上戴了五顶绿油油的帽子,而且还打算接着让他戴下去。
程越并不清楚他在忽必烈的心目中又有了一个新头衔——正人君子!他正欣喜于南必对钢琴的悟性。教完一曲简单的练习曲,刚想趁热打铁,再教一曲稍难一点的,忽必烈突然推门而入。
程越和南必都吓了一跳,不免心中有鬼,急忙起身行礼。
忽必烈呵呵笑道:“刚才我不好打扰你们练琴,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嗯,程越,你教得好,南必学得也好,听你说,南必对钢琴极有悟性?”
程越放下心来,笑道:“是,南必皇后天资聪颖,是罕见的钢琴奇才,学的速度至少是别人的两倍,臣佩服之至。”
忽必烈笑道:“都是你的功劳,南必聪明是聪明,也得有好师傅教。”
南必连忙谦逊几句。
忽必烈问道:“练琴的时候不需要旁边有人么?没人服侍怕是不方便。”
程越正色道:“父汗,练琴时要全神贯注,不能有丝毫打扰,更不能有声音。臣在临安练琴时,连完泽也不许在身边的。”
忽必烈不禁赞叹道:“有如此的专注,才能练得出好琴艺啊。”
程越笑而不语。
忽必烈道:“天色已晚,你要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吃饭么?”
程越真的有点饿了,笑道:“也好,儿臣就叨扰父汗一回。上次儿臣教南必皇后弹琴,皇后居然不管饭,这次得一并吃回来!”
南必掩口笑道:“我知道上次是我的错,过一会儿给你赔罪还不行么?你可别不教我。”
忽必烈笑道:“程越不是小气的人,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与程越谈笑风生,往他的寝殿而去。
忽必烈平时吃的也十分讲究,各种珍馐美味一应俱全,他与宫中地位最高的前四斡耳朵的嫔妃从来都是一起吃饭,只是今天加入了程越。
囊加真紧紧贴在程越身上,快乐地服侍程越用饭,一点不避讳忽必烈与其他人,忽必烈也装作没看到。
南必以感谢程越教琴的名义为程越亲手切了一盘烤肉,阔阔伦和八八罕也以酬答程越在南宋的关照为名,为程越端来蛋糕和奶油面包。奴罕和撒不忽则借口预祝程越东征凯旋,与程越相对而饮。
程越难得在宫中用饭,获得些格外的待遇倒也不奇怪,别人看了,只会羡慕他的好人缘。忽必烈也特地赏了他一些美味,就是不知程越吃进去的时候做何感想。
吃完饭,程越拜别忽必烈回到王府休息。
次日清晨,兵部的呈文终于送到镇南王府,先发的军队和辎重清单被放在程越案头。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蒙古人可以饮活血,吃生肉,忍饥挨饿三日不食,尤能攻城掠地,是当时对后勤要求最低的军队,也是蒙古铁骑可以纵横天下,远征欧洲的秘密。
不过军队就是军队,跨海远征总有些必须要运送的东西。程越还没到大都,大部分的粮草辎重就已经出发,由唆都和奥鲁赤率军两万保护。
程越看过清单,登时大吃一惊!清单上面的人和物资都没问题,最大的麻烦在日期上!
他到达大都后,户部尚书张澎曾对他说过,大军的粮草辎重已提前出发,但张澎当时说的是五天前,而兵部给他的呈文里却是十天前!最糟的是,张弘范等众将因为他这几天太忙,还没有来拜见他,让他无从知晓这五天的差异!
不用问,户部给了粮草后,兵部必定是担心路上延误,为求稳妥,干脆让粮草提前上路,也没告知户部,更没在程越到达大都后第一时间通知程越!
程越心中暗道一声:糟了!他不怕乃颜抢,怕的是他“借”。辽东诸王领地因为适逢大旱(历史上这段时间辽东有连续的早灾),粮草略有不足,听说忽必烈和程越给了高丽二十五万担粮食,前些日子就跟着上奏折,要忽必烈比照高丽的例子拨付钱粮给他们。
忽必烈与群臣商议后,认为辽东有历年积存的粮食,未必需要救济,给他们钱粮反而是在资助他们反抗朝廷,于是没有拨付。但眼下要运到高丽用于东征的粮草却只派出两万兵马护送,居然没人认为乃颜会拦截这些粮草!
程越可是不同,他对乃颜的了解甚至比一些蒙古诸王还深。大都有许多东道诸王的亲信在,时常与他通风报信。如果乃颜得知朝廷要重设辽东行省,绝对会想办法再次阻挠,那么唆都和奥鲁赤押送的粮草就是最好的目标。即使唆都和奥鲁赤再如何善战,面对东道诸王铺天盖地的大军也绝无胜算。
乃颜可以声称只是“借”,而不是抢,重兵压迫下,唆都和奥鲁赤还能真的与东道诸王贸然提前开战么?若被乃颜“借”去了粮草,程越必将陷入两难的境地。
东道诸王声称为部众借粮,理直气壮,假如程越以此为由仓促开战,很难令蒙古诸军信服,取胜的机会也不大。到时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但辽东行省再难重设,东征也会胎死腹中。
另一条路就是饮恨接着东征,粮草再想办法补充。但如此一来,东征必然受到影响,倘若不能及时筹齐粮草,渡海征日的最佳时节便会过去,就算最终征服日本,代价也会大得多。
可以说,忽必烈令粮草先行,通常是正确的,但他与朝中群臣都没有想过乃颜中途抢粮的可能性,就是明显的大意。而且粮草先行得太早,已经走了十天有余,后续的军队却还未出发,兵部的呈文送得又晚,令程越不得不忧心忡忡。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程越当即立断,唤来马福、石松和乌讷尔,让他们传令张弘范、武良弼、游显、吕文焕、吕师夔、范文虎六名汉人大将火速到王府,再下令城外大部宋军即刻拔营!
另外,通知不忽木、孟祺、朴球,随大军立即出发,不得延误!
张弘范等六名大将接到程越的命令,片刻不敢耽搁,急忙纵马赶到镇南王府。
程越没有时间跟他们寒暄,直接下令道:“你们六人,以张弘范为首,带五万兵马,与我城外的兵马合兵一处,只留脱温不花、昂吉尔、阿里海牙三部给我。其他人立即出发,从后方接应唆都和奥鲁赤。我担心重设辽东行省的消息一走漏出去,乃颜也许会觊觎那些粮草。另外,我把我的妾室也交给你们,你们护送她们先走,我很快追上去。”
六名大将皆久经战阵,被程越一语点醒,吓出一身冷汗,顾不上向程越请罪,一齐向程越敬标准军礼,大声道:“是。”转身出府,领兵出发。
众妾得到消息,也急忙收拾行李,坐上马车,由肖震率军护送,先行离开大都。
程越不管府中忙得底朝天,出府打马又往宫中赶去。
忽必烈还不知外面的异动,正在察必的寝殿与她品尝今天送来的蛋糕。
一名内侍匆匆进来,下跪禀报道:“大汗,大皇后,镇南王有急事进宫,要面奏大汗。”
忽必烈与察必面面相觑,程越马上就要出发了,能有什么大事?道:“快让他进来。”
程越三步并作两步,匆匆走到忽必烈面前,道:“父汗,儿臣刚刚下令张弘范、武良弼、游显、吕文焕、吕师夔、范文虎等六人率五万兵马与儿臣所辖宋军大部火速北上,不忽木、孟祺、高丽使臣朴球随军出发,从后方接应唆都和奥鲁赤,恐惊动宫中,特来禀报。”
忽必烈愕然道:“不是两天后才要出发么?为何非要提前不可?”猛地从程越的话中醒悟过来,失了会儿神,才重重拍了一下大腿,惊呼道:“不好!粮草恐怕被截!”
忽必烈霍地站起身,对程越道:“此事是朕的错,当时兵部有个奏折,说是眼下是初夏,担心中途遇雨,关外泥泞难行,延误军时,请求令唆都和奥鲁赤提前五天出发,朕觉得有理,就下令他们从城外驻地直接走了,却忘记告诉你。你做得好,来得及么?”
程越道:“父汗都是为儿臣好,有何过错可言?时间应该来得及,但要尽快。张弘范等合军共九万余人,乃颜一时间不可能集中太多兵力,合计十一万大军足以震慑住他让他不敢妄动。臣紧接着率军赶上,可保粮草无虞。”
忽必烈以手抚额,道:“好险!真是好险!程越,你又立下大功,朕险些误了大事!”
程越忙道:“父汗毋须自责,不过儿臣的猜测而已,说不定只是儿臣杞人忧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