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越道:“不能急,还要再等等。我今天去了莲花寺,已经打草惊了蛇,这几天我们一定要若无其事,否则就会使寺中的喇嘛提前下手斩草除根。不过你们也不能闲着,这件事爆发以后,一是寺中会救出一些女子,她们大部分人都会无家可归,我们要想办法安置。二是会有许多人把老婆或小妾包括孩子扫地出门,我们也要尽量帮忙。好在我这府上地方甚大,也需要人平日里打理,你们去算一下,府里能用多少人。除此之外,我会在大都开一些买卖,安置这些女人和孩子给她们一口饭吃,你们要帮忙打听,看看有些什么地方可以买下来,提前做准备。”
程越此言一出,众妾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柔娘扑进程越怀中紧紧抱住程越,心中的幸福溢于言表。每个女人都希望她的另一半仁慈、慷慨、侠骨柔肠,程越做到了她们梦想中的一切。
忽土伦温柔地看着程越,对程越的依恋不断地在加深。程越出于尊重,始终没有动她,她反而有些心急。
程越将八思八的徒弟割掉双耳关押在王府一事迅速流传开来,轰动大都,街头巷尾都在热火朝天地讨论——镇南王要对付八思八国师了么?一出手竟然就如此狠辣!
这样的大事,忽逊当然一早拟了折子送进宫中,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得清清楚楚,对自己的手下也未回护,还自承过错。
忽必烈得到奏报,惊怒交加。惊的是程越手段凶狠,丝毫不给八思八留情面,别人还说不出什么。怒的是桑哥居然仗势欺人到了这种程度,竟然利用南必求子的机会机关算尽!徒弟如此,师父又会怎样?
合上奏折,忽必烈大感头疼。程越和八思八都是他管不了的人物,他好不容易派安童稍稍稳住程越,谁知八思八的把柄还是落到了程越手上!现在要怎么办?他既不能让程越放人,又不能让八思八不理此事,这不是难为人吗?
满朝文武的眼光都放在了八思八身上,总制院何时吃过这么大的亏?程越把桑哥押进府中,摆明了是要八思八出头,八思八要怎样才能救回桑哥?
与此同时,八国八在总制院中前所未见地发了脾气,把回去报信的几个通译劈头盖脸地臭骂了一通。他是国师,三岁就可以背诵经文,不管别人有再大的错处,八思八也向来和颜悦色,除了身边几个亲近的人,没人见过他生气,这回是他头一次公开发怒。
他已经三令五申,千万不要去招惹程越,连他的手下也不行,只要送走了这个瘟神,他们就可以继续过好日子。岂料桑哥偏偏就直接找上程越,桑哥旁边的几个通译却连拦都没拦他,哪有这样送上门的?
现在可好,自己一方理亏到极点,程越手握桑哥,待价而沽,要他怎么办?不救,总制院威风扫地,人心离散。救,哪有什么办法?程越是好说话的人么?
八思八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束手无策的感觉,程越就像一堵冰冷的墙,他明明翻不过去,却非要想尽一切办法还是得翻,可即使他找上忽必汗,拿这堵墙依然一点办法也没有。
八思八召集自己的心腹商量了很久,结论很简单,必须要朝中能与程越说得上话的大臣出面缓颊,最起码问一下程越想要如何。
计议已定,十几个心腹从总制院的侧门悄然离去,分别赴宫中和一些重臣的家中。
伯颜在家中闲坐,这几天迎来送往的事情很多,他应付得疲惫不堪,难得清闲下来。
刚吃过一道茶,家人来报:“嘉木扬喇勒智活佛求见,说请老爷勿必见他一面。”
伯颜叹了口气,道:“果然来了,我这就去。”
不等他起身,嘉木扬喇勒智已经迫不及待地自己来到书房,对伯颜合什施礼。
嘉木扬喇勒智高大肥胖,方面大耳,平时举止和缓,脸上总带着慈祥的笑容,此时却面带焦虑,隐隐还透着几分气急败坏。
伯颜从容与他见礼,请他落座。
嘉木扬喇勒智心急如焚,稍微寒喧几句后马上便道:“丞相,此番冒昧来访只因逼不得已,请恕我长话短说,丞相可曾听说了上午在钟鼓楼发生的事情?”
伯颜道:“哦,刚刚听说,还来不及验证。”
嘉木扬喇勒智忙道:“丞相,此事桑哥确有鲁莽之处,镇南王生气是应该的。不过其它的只是误会,镇南王将桑哥的两只耳朵切掉,已经算出了一口气,再将他押进王府,似乎过分了些,丞相以为呢?”
伯颜沉吟道:“事情是否如坊间所传,尚难定论,王爷是不是过分,我不敢说。”
嘉木扬喇勒智暗自一惊,心知伯颜想置身事外。看来传言不假,程越的势力太大,让伯颜这样的重臣也不愿插手,竟然宁可得罪总制院和八思八,这样一来可难办了!
嘉木扬喇勒智耐心地道:“丞相,桑哥是八思八国师的弟子,镇南王此举,恐怕并不单纯,丞相与八思八国师素来交好,岂能眼睁睁看着国师落难?”
伯颜淡淡一笑,道:“活佛言重了,八思八国师安如泰山,何来落难之说?若是八思八国师有命,我焉敢不从?不知国师想要我做什么?”
嘉木扬喇勒智合什道:“不敢,国师别无它求,但求丞相往镇南王府一行,向镇南王求个人情,只要能把桑哥放出来,万事好商量。国师能办到的,一定让镇南王满意。”
伯颜一怔,没想到会从嘉木扬喇勒智口中听到如此服软的话,险些让他以为听错了!看来八思八真是被逼上了绝路,想尽办法也要让桑哥出来。
伯颜沉吟半晌,摇头道:“活佛,此事非要国师亲自出面不可,我去也没用。这次镇南王将桑哥关押,明显就是此意,不要说我,即便是太子去,照样会碰软钉子。活佛不信的话,回去可以问一下,太子一定与我一样说法。”
嘉木扬喇勒智还不死心,道:“丞相不去一次怎么会知道呢?以丞相与镇南王的交情,绝对不会毫无所得,至少可以让镇南王有所顾忌。”
伯颜闻言一抬头,惊愕地看着嘉木扬喇勒智,失笑道:“顾忌?活佛把镇南王看成什么人了?王爷是有名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要是他认为对的事,谁也拦不住他,他认为不对的事,谁也别想勉强他。即使我们一个个都登门拜托,王爷也一点顾忌不会有!”
嘉木扬喇勒智顿时张口结舌,早听说程越难缠,没想到这么难缠。伯颜绝不会骗他,可如此一来,难道真要八思八负荆请罪?国师的体面何存?还有什么颜面上台讲经祈福?万万做不到!
伯颜道:“为今之计,不妨由胆巴国师(元朝国师非只一人,胆巴是八思八的心腹,也是为桑哥受戒的人,实际上应该算是桑哥的师父,但桑哥抱住八思八的大腿后,就不再承认胆巴是他的师父,胆巴也不以为意)亲自去一趟镇南王府,见机行事,别无它法。”
嘉木扬喇勒智喟然一叹,道:“多谢丞相指点,我这就回去禀告国师。”
伯颜道:“胆巴国师去了哪里?”
嘉木扬喇勒智道:“国师派他到宫中求见察必大皇后或南必皇后,实在不行,八八罕皇妃或完泽公主也可以。”
伯颜点头道:“对,不要去惊动大汗,此事才有转寰的余地。”
两人说话时胆巴正在察必面前恳求,胆巴身材消瘦,皮肤黝黑,脱下喇嘛装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农。不同的是神态安详,举止从容,总喜欢点头微笑。
察必微微皱眉,心中犯难。任谁都看得出程越用桑哥剑指八思八,可看得出又怎样呢?谁能让程越放人?桑哥骄横狡诈,活该被程越收拾,即使胆巴求到自己面前,她也不好向着八思八说话。
胆巴看出察必为难,于是道:“大皇后,镇南王削了桑哥的双耳,什么气也出了,八思八国师绝非怪罪镇南王,只是想求他大发慈悲,将桑哥放回家中让他闭门思过,一切罪责都由八思八国师承担。”
察必叹了口气,道:“胆巴国师,你是不知道镇南王的脾气。他那个人,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敢拒绝大汗的要求。大汗一发火,他要么恳切认错,坚决不改,要么就嬉皮笑脸,胡搅蛮缠。打不得骂不得,说又说不过他,是天下间第一号难缠的人物。你要我管,我管得了么?”
胆巴一怔,苦笑道:“如此说来,镇南王岂不是个天魔?难道八思八国师命中该有此劫?”
察必叹道:“以我看来,这件事最好要八思八国师亲自去见镇南王,他们两个有误会,解开了就好,不然以镇南王的脾气,八思八国师还有的罪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