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唇瓣微微一颤,音色已经有些哽咽:“我答应过他的,我答应李彻要永远陪在他身边……可,可他不需要我。”
大胡子见她如此不免更加心疼,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筷,上前安抚道:“这争名夺利是男人的事情,这几日他可能在为此奔波,所以顾不上你和小宝,但他做的这些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们娘俩?”
“不是的,不是……”她摇头:“他可以有我,也可以有别人,将来还可以有大宝,二宝,但我只有他一个。”
“你是在担心他将来做了皇上,娶三宫六院?可这东宫也有数位良娣,但除了你之外,他可曾与别人亲近过?”
她要怎么说,要怎么告诉大胡子,自己亲眼所见,他在父皇的暖阁门口,和父皇最宠爱的妃子抱在了一起。
正如是想着,就听外面有人通报道:“娘娘您睡了吗,贤妃娘娘来了。”
贤妃两个字恍如刀剑,迅疾的逼到了她的喉管,她想张口撵人快走,大胡子却已经先一步答道:“好,让贤妃娘娘进来吧,太子妃没睡。”
她一把抓住大胡子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说话,然而为时已晚。
大胡子更是不明所以,对她现在的慌乱无措有些不解。
贤妃推门进来的时候先吸了吸鼻尖说道:“好香的粥啊,闻着都饿了。”
大胡子到底一个外臣,赶紧告退离开,寻芳等人进屋,上茶,伺候着贤妃更衣坐下。
解下了她那件引以为傲的狐裘斗篷,贤妃娉婷袅袅的走到刘玉瑶的跟前,见她神色难看,忍不住噗嗤一笑,语气温和道:“别怕,别怕,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
寻芳忍不住多看了贤妃一眼,她今天的心情好像非常好,连带神色语气都温和了许多,这在平时是看不到的。
收起了她咄咄逼人的架势,用商量的口吻跟刘玉瑶说道:“太子妃可愿意跟本宫聊聊?”
后者看了她一会,点头,吩咐寻芳等人退下。
这边贤妃又道:“太子妃想必现在已经对本宫恨之入骨了吧?”
“不恨。”她说的是实话,现如今她已经觉得分外心累,哪还有精力去恨。
“您在想什么,本宫能猜个大概。”
“贤妃娘娘莫不是会江湖失传已久的读心术?或者,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贤妃静静与她对视,虽然她嘴里说着不恨,但她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仇视的目光。
“本宫只想告诉你,太子若是对你无情,又岂会犹犹豫豫遮遮掩掩不肯让你知道我们的关系……”
“你们能有什么关系!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她骤然拔高声音,将贤妃的话语打断。
贤妃会心一笑,她果然生气了,怒了,伪装的再好又能如何,女人,哪个不是小心眼?
“既然你都已经看到了,也不要自欺欺人了,本宫到这里来,不是来跟你吵架的,也不是来耀武扬威的,作为一个女人,我清楚的知道,太子心中最在乎的人是你。”
“你既然清楚,就不必再多说什么废话。”
“你真的是刘玉瑶吗?”她面带微笑的看着面前之人道:“从很久以前我就怀疑过,你真的是相府千金刘玉瑶?”
若在以前有人质疑,她心中兴许会咯噔一下忐忑不安,然而今时今日,她却又能从容面对。
“我是不是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太子娶的不是相府千金,而是我这个人。”
“你误会了,我并不是要纠结于你的身份,我只是觉得我们非常相似。”
“谁跟相似!”
贤妃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我出身都非大富大贵,却又不为世俗金钱所迷惑,不追名逐利,只求我心所喜,难道不相似吗?”
“你又错了,我喜欢金钱,我也追名逐利!”
“好吧,好吧,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说是错的,至于是对是错,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我和太子殿下相识已有十载,当年我也不过二八年华,是太子殿下将我从神风营带进了宫,从此他得尊称我一声母妃。”
银牙咬紧,衣袖之中,刘玉瑶几乎快把拳头捏碎,但是她的脸上,却神情依旧,目光冷凝的死死盯着面前之人。想将她打断,又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我还犹自记得当年,我与殿下在京郊踏青,殿下对我簪花而笑,漫天柳絮飞扬,就如昨夜的大雪一般,美不胜收。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认定了眼前的少年,今生今世,唯他所用!”
“你倒是好不要脸!”刘玉瑶忍不住啐了一口。
“我不求太子殿下给我一名半分,我只想与他朝夕相处而已。”
“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能说会道,一个胡歧公主一个你,就算不要名分也是心比天高!”她腾的站起身道:“我劝你们最好死心!太子不是那种风流多情的人!你们选错人了!”
贤妃仍然笑容不改:“太子妃息怒,日后说不定你还得改口称我一句姐姐,何必现在就撕破脸皮?你也不要生气,就算没有我,也会别人,这三宫六院难道是摆设?好在你我一心都是向着太子殿下的,日后相处也会一切顺利,你说,是不是?”
“你回去吧,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怎么……太子妃若有心结不妨对姐姐说说,我给你开导开导……”
“太子妃让你回去,你没听见?贤妃娘娘!”一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严厉,带着冬日特有的温度,让人不寒而栗。
两人齐齐向门口看去,太子已经推门而入,战靴踢踏在地面上,发出铮铮声响。
“殿下?”贤妃眼底流波暗转,略有些羞涩的说道:“殿下辛劳,是回来更衣的吗?前朝百官还有来使都安……”
“住嘴!”李彻呵道:“现在宫中戒严,各宫室闭门禁止随意出入,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贤妃一听他这语气不给自己留丝毫情面,不免委屈,却还故意说道:“每次与殿下幽会的通道,殿下不是应该比我清楚吗?”
李彻眉头一横,对门外叫道:“来人!请贤妃娘娘回去!没有解禁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后宫!”
门外进来的不是内监宫女,而是两位身着甲胄的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浓眉厉目威风凛凛,好像随时都会大打出手一般。
贤妃怎能不气,一声冷哼道:“好啊李彻!如今你得偿所愿便要这般对我!你一句话就能让我去你父皇身边,一句话就能将我关在宫里!是谁?是谁命令我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去毒害皇上的?这么多年,我双手沾满罪孽,你倒好,翻脸认不认人了?”
“再胡言乱语就按逆党论处!”太子呵道:“带下去!”
“好,好,好,我不胡言乱语,但是太子殿下啊,我对你的心你该明白的,除了我,再也没有人愿意为你做这入拔舌地狱的勾当了!”
贤妃最后的话被关在门外,李彻将门猛的关上之后,再回头来看刘玉瑶,却见她一动不动站在床前,眼底堆积血丝,似乎一眨眼就有泪水滑落。
“玉瑶。”他快步走上前去,刚要将人拥入怀中,一个巴掌就随之而来,打在他的右脸上,震的耳朵嗡嗡响,疼痛很快蔓延开来,他却浑如不觉。
“我这一巴掌是替父皇打的!你竟然连父皇都下的去毒手!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的?!”她唇瓣颤抖,在这个人伸手要抓他的时候迅速往后退了一步,眼泪随之滑落。
“玉瑶,我不想解释,这确实是我的罪孽,不过我别无选择。”他依旧冷静如常的看着面前之人:“我不能等到你和小宝受到伤害的时候再反击!”
“说的好听!”她冷笑出声:“我还没和你成亲之前呢?贤妃说她早就听从你的命令给父皇下毒了!早该想到的,父皇那样的身板怎么可能衰竭的这么迅速?李彻,他们说你是狼子野心,你真的是狼,不是人吗?那是你父皇啊!”
“他不是我父皇!”男人突然大声叫了出来,床上的孩子被惊醒,嚎啕大哭。
“他不是我父皇,我父皇不会亲手杀了我的母亲!不会为了掣肘沈家的势力让我母亲饱受多年病痛折磨而死!我今天对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他当年加诸在我母亲身上的!”
他气喘吁吁的说完又要去拉面前之人,她身后是床榻,却退无可退。
“玉瑶,你是知道我母亲的,她当年缠绵病榻,饱受折磨,都是那个我叫父皇的人所害!为了不让东窗事发,整个中宫和半个太医院都为她陪葬了!但好在我还活着,别人不知道,我知道!别人不清楚!我清楚!我本想让他尝尝我母亲的滋味,让他多活几年,但我现在等不了了,我不能让你和小宝再被别人伤害!不能!你知道吗!”
他的双手大力握住面前之人的肩头,脸上青筋迸发,声嘶力竭的宣誓:“你是我李彻此生的挚爱,我就算遭受天谴,不得好死,也不能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父皇不能!李衡也不能!谁都不能!”
“你疯了!”想要将人推开,却有些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