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委的处分隔天被下达,不过楚纤并没有余力去关心这种事情。
她连自己的事情都要顾不上了。铁门之外有什么,她不曾见过,也曾听过。
知秋不会对他说谎,寻过一次空闲将他所经历的惨剧全盘托出。那些么鲜血淋漓的景象,饶是知秋已经是选择性地选取了一些重点诉说,也挡不住惨烈的气息所带来噩梦幻想向她凶猛澎湃地扑来。
她也很怕的。离开多年来熟悉的环境,前往另外一个危险的地方,楚纤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好好地活下去。在学校的广播之中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等于将她的退路全部封死了。她还处于此等体制下,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毕竟明面上她还属于一位“乖学生”,对于墙壁内外的阴谋一概不知。
单是拒绝,就有可能将这份埋藏的秘密暴露出来。若对方聪明一点,未必不能从她的个例中举一反三,将所有的学生一网打尽。
学院是从前的她的容身之处,真相袭来,她的容身之处便变成了和家人一般无二的可爱同学们。人终究是群居性动物,孤身一人会因为难耐寂寞而患上疾病,亲近的人之间的感情甜蜜而美好,几乎要成为遍尝过它的人奋斗的目标。
正是因为和知秋走的太近才遭此厄运,楚纤却不会对此感到后悔。
这没有理由,爱情会让人变得盲目,就事实而言敌人为了应对知秋的举动才有如此决策,楚纤也没有一丝一毫责怪知秋的打算。少年的一切已经和她维系在一切,唯有责怪少年是永远不会做出的选项。
那是属于她的少年,虽不愿意他为此深陷险境,却也知道他断然会做一些举动的。
如果革命一定需要鲜血来浇灌的话……她也不介意身体力行当第一个。
有能力之人便堪当更沉重的责任。整理好行李的女孩被眯眯眼的年轻男老师带领着朝铁门那边走去。硕大的背包并没有携带多少的东西,只是象征性地携带了一些衣物以及些许的食物而已。如果出门之后面对的是食人鬼的话,再带其他的东西也失却了意义。毕竟昨天命令下达的时候,教师们对她便采取了隔离行为。表面上或许用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结果而言都是一样的。
知秋手中握有武器,也没有办法传递到她的手上。面对食人鬼,马虎的防具起不到任何的作用,倒不如轻装上阵,以最大的速度能够逃多久就逃多久吧。
虽然出铁门之外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楚纤可不打算坐以待毙。至少出于对自己性命的尊重,直到最后一刻她都会尽最大的努力逃亡下去的。
命运岂有握在他人手中的道理?!
最后楚纤略带着一分留恋地回望熟悉的校舍,不舍之情溢于言表。回头之时紧紧地握住了肩膀的背带,愈发坚定自己的决心。
如同每一位在大挑战面前都立下誓言的仁人志士,然而所有具有艰难险阻的道路都惊险非凡,誓言容易立下,能够紧紧地遵循着走到最后之人却寥寥无几。
楚纤究竟有多坚强终究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怕自己再回头看一眼便没有再迈出下一步的勇气,死亡是什么?剧烈的疼痛不过是小意思,死亡更大的意义在于再也无法回到温暖的家,再也没有办法见到心爱的人。过往的回忆沦为宝藏被她合上盖子放在身后,相爱相狠过便没有遗憾,独自一人通往死亡的道路上也会胆怯的吧。
她拥有宝物般的回忆,但那也成为了回不去的曾经。
最后一次的话……希望能够再一次见到心爱的少年啊。不过那也不过是我不讲道理的奢求罢了。楚纤自嘲地想着。少年赌上性命和墙壁内的怪物做着殊死算计,稍有一步踏错便会沦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自有他所背负的十字架,少年是属于学生们的希望之光,为了自己一人而放弃所有人的希望,楚纤也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他已经足够辛苦,再没有被强求的道理。
那么自己也要好好地履行自己的责任。
如果直面食人的怪物们能够给家人们带来更长时间的隐蔽的话,她也应当义不容辞。
越是向着铁门走得越近,浑身的颤抖越是止不下来,藏于心间的小人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扉的山谷间呐喊着口号,一次又一次地坚定过楚纤的信念,然而同时也毫无掩饰地大声哭泣着。
眯眯眼的男教师在前方走着,楚纤唯有跟着他的脚步。走过操场,走过草地,有风从墙壁上风划下地面,吹乱了齐腿高的草丛。大风刮来,少女的发卡夹不住柔顺的秀发而任由发丝从其中溜过,黑丝如飞舞的绸缎拉出一段距离翻飞在天地之间。
楚纤被风糊的睁不开眼睛,单手拢住耳旁的秀发想要制止但是失败了,些许青丝依旧调皮地在她柔软的脸蛋上翻滚。
眯眯眼的男教师止住脚步,从睁开的缝隙露出如野狼狡诈凶狠的光芒向身后看去。
却不是在看楚纤,而是在看更后面的地方。
“真是的,走的那么快干什么啊?”清脆的少年男生在楚纤的身后突兀地响起来,一时间她几乎都不愿相信自己的耳朵,“走得那么快,都差点要让我追不上了。”
知秋伸手拂过楚纤的脸蛋,帮忙将凌乱的发丝固定住。而从发丛之间拨出来的,便是少女带着满满的惊讶的表情,眼眶中隐隐带着要流落下来的泪珠。
“没事的……”知秋带着怜惜的表情轻轻搓着楚纤娇嫩的脸蛋,动作中自有无限的温柔,“我在这里,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要将楚纤长久维持的虚伪坚强都给敲碎殆尽。
而知秋却将女孩藏在自己的身后,毫无畏惧地瞪向了眼前眯眯眼的男教师。
男教师已经收起了带着审视的野狼之眼,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会,若你没有来的话,我们又岂会走出铁门之外?”
“学委阁下。”
……
同时在授课的课堂上,一众的学生们虽然表面上装作是听课的样子,眼神却是频频地向着身后望去。
今早关于学委突然前往“墙外教学”的消息突兀传来,众人已经因此吃了一惊了。未能好好地道别自然遗憾,不过大家也没有因此放在心上。
更突兀的事情便在如今。如今属于学委的那个位置确实是空荡荡的,但是属于知秋的那个位置却坐了一位相当奇怪的人。
浑身上下确实是穿着学生的制服,不过头上却是戴着一个挖了眼睛的大空头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家伙是谁啊?疑问自然而然地冒出来。
其实有眼尖之人已经看出来的,这家伙其实就是学委无疑。
即便看出了他的身份上前打招呼,他也不会给予应答,就算有人觉得他是想要开玩笑取下他的头套,便会遭受他相当拼命的反抗。
一时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而现在授课的老教师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远远看过一眼后,发出哼的一声,然后再也没有将视线投转过来。
“他是知秋啊。”班长如此说道,“出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不过他就是知秋。”
说完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再放精力在此事情上,转而看向了窗外。
真的是拙劣的谎言,睁着眼睛说瞎话……然而所有人都必须相信。
学委戴着一个头套战战兢兢地坐在知秋的位置上,虽然他不是知秋,但他在所有知情人的眼中就是知秋无疑。
因为他是“替课”的代表。
……
在图书馆中,以往昏暗的环境已经不复存在。
一座一座的书架轰然倒塌,呈现出一幅被大量的人力翻找过的痕迹。从前那种昏暗的氛围消失不见,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跨过倒塌的书架,散落的书籍之间的缝隙盈满了整个图书馆。
氛围却是变得阳光温暖了。
安玲跪拜在一束阳光照耀的一片地毯上,以双手合十的姿势,向着她从书本上所读来所知的所有神明低声祈祷着。
“我们的光芒啊……但愿您能够平安无事。”
当知秋从这里取到了关键性的钥匙之时,终于在无尽的泥沼中把握住了一丝前方照耀的曙光。
“愿您带领我们走出地狱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