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赛琳达?”萧晨严肃地看着李佳,这家伙现在目光闪烁,一看就是心中有鬼的样子。
“不是她主动提出来的,是我想帮他问问。”李佳说道。
萧晨站在那里,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瞪着眼睛盯着李佳看。李佳像是被他的目光压住了,头越来越低,背越来越弯,像是背着千钧重的东西,就快趴到桌子上去了。
他本以为萧晨会狠狠骂他几句,或者冷嘲热讽一番,这些境遇他心中都有所准备。可现在这样,萧晨一言不发,只是盯着他看,反而让他坐立不安起来。
没一会儿功夫,他额头上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好似这秋日的凉爽,都被萧晨蠢蠢欲动的怒火驱散了。
“你……不说我?”李佳微抬着眉毛,像是做错事的小朋友偷偷看老师那样瞅了萧晨一眼,发觉对方死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唉……”萧晨叹了口气,绷着的脸也松了下来,“我呢,本来是想狠狠骂你的。可转念一想,你是谁啊?李佳啊!道理你会不懂?女人你会放弃?所以,我一下子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是也犹豫着吗?要不是你把我拉进来,问了三遍,我,我未必会问你要。”李佳头又抬上来半寸。
“呵,这皮球踢得,我给你打九十九分,还有一分扣在你表演太浮夸上。”
“我知道我不对。第一,《识海影卷》对我们很重要,是我们培养法师的秘密武器,不该让外人知道。第二,自然神殿和别的有心人说不定盯着七塔的传人,让他们知道了这个会有大麻烦。第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果这种宝物的消息泄露了,说不定有人会来抢。第四,好像也没什么第四了。”
萧晨简直要被气笑了,他压着嗓子骂道:“看来你脑袋里装的不全是荷尔蒙嘛?”
李佳声音干涩至极,他低着头道:“这些我都知道,可我觉得赛琳达是能够信赖的,早晚她都会知道很多我们的事情。”
“早晚?那是说现在谈这些还早,十年八年后说也不晚。”萧晨忍不住推了一把李佳的脑袋,把对方推了个踉跄,“不要把学校同伴和我的性命当作赌注,来测试你的女人可靠不可靠!我现在真是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帮你促成这件事!”
“没有,我没有把大家当赌注!她会成为我的妻子,如果妻子都不值得信任,那我们还信任谁?”李佳争辩道,“而且,我并不是贪图《识海影卷》的力量。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而已。你如果看过赛琳达练武,你就知道她有多努力。可她的理想并不是成为一个魔法剑士,而是一个魔法师。她从小时候就开始在王都的魔法塔学习魔法。不过因为天资有限,始终只能使用一些低阶魔法。她请教过好几位魔法师,也试过不同的冥想方法,但是效果依然很有限。但梦之塔的传承不一样,这很可能改变她的一生!更何况,她也成为梦之塔的传人以后,就没有理由出卖我们了,这才是上了同一艘船。这总比她一直猜测和窥视我的力量来源强一些吧。”
萧晨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识海影卷》归根结底是很危险的东西?天资越低,危险越大。也许她翻开书的一刹那,你就失去她了。”
李佳抬起头来,注视萧晨的眼睛道:“最终的决定在她手里。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给她创造获得更大自由的机会,而不是做一个看守珍宝的守财奴。”
“即使可能永远失去她?”
“是的。因为那样痛苦的是我,不是她。”
萧晨轻笑了一声,“我差点被你感动了。不过,答案依旧是:‘不行!’。原因是:‘她会死’。伊卡萨大师和我说过,凝神成功的中低阶法师,看《识海影卷》会被重塑神识,那简直就是自杀。”
李佳的脸顿时就垮了,他知道萧晨绝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看来真的没有希望了。他垂头丧气地站起身,向门口挪去。
“要有耐心……,我们是现代人,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不等于我们不行。”萧晨这时在他背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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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是自然的主宰者,亦是自然本身。
您是万物的创造者,亦是万物根源。
您是浩渺的天空,赐予我们空气与阳光。
您是坚实的土地,赐予我们粮食与居所。
您是不息的河川,赐予我们饮水与财富。
我们是您的子民,一如万事万物。
我们追寻您的道路,与世间灵性之物共生共存……”
十多个穿着麻布营地工作装的男女在一棵大树前站成两排弧形,用抑扬顿挫的调子朗诵着这些话语。他们有老有少,年纪大的足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是两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孩子。
那棵树足有三人围抱那么粗,枝叶茂盛,树冠可以盖住小半个足球场,正是三号营地周围最高大的古树之一。
祭祀的人群由一个微胖的中年女子带领,她站立在人群最前方,双手张开向下,掌心向前,坐着一个类似拥抱的动作,这正是自然神殿的礼节。女人口念祷词,声音平静。后面的人则做着同样的动作,一句一句跟读。
莫雷此时已经离去,季益君和卡特琳娜则藏身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从这里可以清楚的听到祈祷之人的言语,也能看清他们的动作。
卡特琳娜手扒着树枝,观察着那些人的行为,过了一会儿她说道:“看上去很正常,领祷的是营地里负责做饭的卡拉大婶,她除了总喜欢逼人舔干净盘子以外,没啥特殊的。其他人看到去也很普通,他们属于不同的营地,我认识其中好几个,有猎人,也有渔夫,还有正在上小学的小孩子,不像我们要找的那些人。”
“哼,小孩子就应该呆在学校里。这些大人难道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学习的机会有多难得吗?”季益君就在卡特琳娜身侧,同样扒着树枝观察着。
“对于有些人来说,自然之神的祭祀也很重要啊。何况现在老师不够,他们只上半天课。”
“切!”季益君懒得纠缠这个问题。
“我们还等下去吗?我觉得这是一场很普通的祭祀。”
“再等等。”,他从口袋里摸出几颗巧克力豆扔进嘴里,顺手又扔给卡特琳娜两个。他一遍咀嚼着一遍含糊地说道:“好不容易找对一棵树,好歹完完整整看完这一出,就当看个稀奇吧。”
卡特琳娜接到豆子却没有吃,而是掏出一块布,小心地把他们包了起来,贴身放在衣服里。
“会化的。”季益君说道。
卡特琳娜脸一红,把布包拿出来塞进了挂在腰畔的袋子里。
季益君哼笑了一声,“你是真把他当弟弟看,就不知道他领不领情。”
他掏出那包巧克力豆,又往嘴里塞了几颗,剩下的都扔给了卡特琳娜。
只见众人祈祷结束,卡拉就开始让人们围成一个圈坐下来,然后从地上捡了一根一米来长的树枝,想双手握剑一样,持在手中。
卡拉围绕这众人,在大家坐着的圈子外走动,她走路的步速并不均匀,时快时慢,身体则轻微地左右晃动,这是遵循着某种节奏的舞蹈,既像小草在风中摇摆,又像豹子在林中踱步。虽然她只是一个看上去十分普通的中年女子,但是这样的仪式里,却给人一种神圣感。
走过几圈以后,她开始说话:“自然之神,洞悉世间!他时刻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每当我们犯错,他早已知晓。但他垂怜我们,并不马上降下惩罚,而是让我们有机会自己寻到正道。”
“自然之神,洞悉世间!”其他人应和道。
“今天轮到杜克裁判罪过。”卡拉说道。
坐在众人之间的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胡子男子闻言点头。
“从我开始议罪吧。”卡拉宣布。
“我在这一周又遇到二十多个浪费粮食的人。我只纠正了十个,剩下的那些人,我没能让他们认识到浪费食物是对自然之神的亵渎。”卡拉语气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那些不听劝的人,“自然之神教导我们食物是其他生灵付出的牺牲,浪费食物,就是不尊重自然之神的造物,所以我和这些愚昧的人一样有罪。杜克,裁决我的罪。”
“十记。”名叫杜克的男人十分简洁的说道。
“你们觉得公平吗?”卡拉问道。
“公平。”
“公平!”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表态。
卡拉把手中的树枝递给边上的一个年轻女子,然后撩起衣服露出自己的后背。那女子接过树枝,开始用力抽打起卡拉的背部。而杜克则开始计数:“一,二,三……”
季益君看得分明,卡拉的背上很有多老旧的伤痕,虽然不深,但也密密麻麻十分惊人。看来这样的惩罚是常有的事情。他转头问卡特琳娜道:“自然之神的信徒都这么变态?”
卡特琳娜也很吃惊,她说道:“这些人不是普通的自然之神信徒,恐怕是自然之子苦修会的人。听说苦修会的成员大都通过一些痛苦的仪式,这种用树枝惩罚自己偏离教义的行为,这好像叫‘自然教诲’。但是很多其他教派的人并不待见他们,觉得他们是自讨苦吃。”
季益君看卡拉被树枝抽出一条条红印,冷着脸道:“看来他们发展得不错啊,这才几天功夫,就聚集了这么一群自虐狂。”
两人说话间,那边已经打完了,女子帮卡拉拉下衣服遮住有些开始渗血血的背部。卡拉双手撑地,喘息了一会儿,然后接过女子手中的树枝,然后对众人说道:“下一个,维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