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将此信交予大将军。”庶民居住的邯郸大城,赵嘉对外面的欢呼充耳不闻,只将一封帛书交给身前的甲士。赵迁即位后他就被软禁了,赵葱调来的甲士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唯。”甲士揖礼接过,而后又对赵嘉一揖,趋步退出。
他走后赵嘉呆立了好久,对身侧的仆臣叹息道:“胡齐,大将军大败秦人,朝廷必然重赏封爵,昔日之言大将军犹记否,若大将军食言,我该奈何?我该奈何?”
胡齐是赵嘉母亲的仆臣,母亲死后胡齐就成了他的仆臣。赵嘉说完胡齐只对他报以微笑,微笑的背后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担忧。
昔年赵嘉曾是太子的时候,大夫贵人商贾游士,莫不巴结,废太子之后,仅有的十几个舍人也辞别了。赵嘉不是廉颇,但和廉颇一样对他人抱有期望。当年廉颇被免,舍人也弃之而去,再拜大将军,舍人又蜂拥而来。廉颇埋怨,舍人却说:‘夫天下以市道交,君有势,我则从君,君无势则去,此固其理也,有何怨乎?’
天下万事皆交易,有权势就追随,无权势就离开,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一个被废的太子,新王即位已有三年。怎能寄希望于一个外氏将军帮助即位呢?这岂不是要弑君?
胡齐是哑巴,哑巴不会说话。他除了对赵嘉报以微笑外做不了别的,也没办法做别的。他只是一名仆臣,不是舍人,不能给赵嘉什么建议。而在正寝燕朝,建信君正在向赵迁建言。
当年建信君力主与秦国会盟议和,秦国却视这场会盟为演戏,赵政这个小戏骨痛痛快快的演了一场,而后趁着赵国伐燕的空挡,突然出兵拔下了邺城、安阳等城。这几座城邑虽然在南长城以南,可也极为致命。
南长城以南诸城邑是一整套防御体系,城城相互。邺城被拔,秦军终于获得了进攻南长城的立足点,再拔平阳、武城,那长城以南就彻底沦陷了。秦军随即向长城东侧迂回,占领了大量赵国城邑,并与中路秦军配合,对邯郸形成南北包夹之势
秦国盟而无信,身为相邦力主会盟的建信君当然要担负责任。可这又何尝不是一场换子游戏?赵国若要灭了燕国,避免再度腹背受敌,只能抽调赵军主力北上。换子可以,关键是要换到。历史上秦国不曾伐楚,攻势更猛,赵国一无所获,而今赵国灭了燕国,不亏乃赚。
不过建信君再度列班并非因为赵国换子成功,而是因为司空马死在了临淄。司空马在建信君去相后曾短暂履任赵国相邦,赵迁即位才由春平侯赵梁继任相邦,司空马改任上卿。赵迁即位已有三年,即便有些朝臣心中仍属意赵嘉,可最危险的那段时间早就过去,朝堂上确实该有一个人来制衡春平侯赵梁了。
“大王,臣闻勇略镇主者身危,功盖天下者不赏。”建信君果然很卖力,开宗明义的表示不可再封李牧。“武安侯破燕已然封侯,再封只能封伯。秦军伐我正急,若武安侯他日再破秦军,当封王否?抑或如楚国上将军项燕,分封以立项国?
两王不并立,武安侯不可封王也。而楚国政制,敖制也。敖制,蛮夷之制也。若非如此,楚国岂能与百越相盟?赵国乃三晋,三晋者,中国也。分者力弱,合则力强,岂能如楚国建敖制、行分封?臣以为厚赏金玉锦帛即可,万不能再封武安伯。”
“建信君所言有理,臣附议。”燕朝不是正朝,端坐在席上的臣子并不多。建信君说完太傅郭开就高声附议,表示自己完全赞同。他对面的赵梁虽未反对,脸上的表情却是不悦。他当然希望封李牧为伯,虽然这一点他没有明说出来。
“若武安侯不封伯,其麾下诸将当如何封爵?若其麾下诸将尚不能封爵,军中士卒何赏?”虞卿很少建言,赵国如今正面临身死存亡,他不得不建言。“若军中士卒不赏,秦人尚未退兵,大军何以再战?”
“秦军遭此大败,当退兵矣。”平原君赵营一如其父赵胜,并不畏秦。
“若不退兵若何?”虞卿敬其父赵胜,故而反问之前先对他施了一礼。
“臣闻楚齐魏三国已盟,三国皆有助我之心,故四国金行入邯郸大兑赵钱。”赵营性格乐观,一直认为四国会再次合纵。“如今邯郸货价大跌,商贾剧增,此三国之助也。”
“君上谬矣。”虞卿再道。“三国之中,齐国并无助我之心,魏国欲助我而惧秦,楚国确愿助我,然楚国乃助我而非救我。助我乃输银、输粟、输兵甲,而非出兵救我赵国。楚国乃行敖制,楚王忧魏国贿秦,曾欲毁盟伐魏,然正朝诸臣不许也。君上何以言楚国必救我?”
虞卿之问赵营无言以对,楚国实际上已经倒退回春秋,国事非国君一言而决,乃由众大夫朝议而定。这种政制下,毛遂那种按剑而上已经无用,张仪苏秦口若悬河也无用,输入重金收买贿赂更无用。不能将大部分朝臣威吓、不能将大部分朝臣说服、不能将大部分收买朝臣,楚国是不可能出兵的。
“大王,臣以为……”末席苦成常要建言时,王座上的赵迁忽然打了一个哈欠。得知李牧大胜秦军后他异常兴奋,现在又吃了一肚子东西,自然倦意十足。
“大王倦了,此事容后再议。”太后灵袂同赵迁并席而坐,臣子们赞成还是反对,都说的很有道理,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封赏李牧。
“臣,”郭开看着灵袂,从目光中读出些什么的他立即改口:“天色已晚,臣请告退。”
“臣亦请告退。”除了赵梁,其余大臣都起身请退。
“相邦……”大臣们都退下了,燕朝里只剩下赵梁没走。灵袂见赵迁睡着,想和他说此事明日再议时,满嘴酒气的赵梁走了过来。
“贱妇!”赵梁骂了一句,骂的同时还给了灵袂一个耳光,而后扯下她白色的展衣,露出晶玉丰盈的前胸。相邦与太后有染宫中寺人宫女早知,可当着熟睡的大王的面,在燕朝上如此非礼,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想象。
“滚!滚!!”按着半赤裸的灵袂,赵梁正褪去碍事的下裳和内裈。他对宫女寺人怒喝。
宫女寺人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跑了出去,赵梁转过头瞪向正在求饶的灵袂,一把就卡住她的脖子,喝问道:“贱妇!你欲何为?你欲何为?!若非我,他岂能为大王?你岂能为太后?!”
赵迁越长越大,灵袂越来越不听话。建信君再度列班赵梁忍了,可不封赏李牧他不能再忍。赵迁虽是赵王,然而这是赵氏的社稷,楚齐不出兵相救,若非李牧大败秦军,赵国必亡。
“君…我……君上……”赵梁的力气很大,灵袂被他卡的无法呼吸,面目近紫,她整个人都在使劲挣扎,根本说不出话。当她觉得自己就要断气时,赵梁放开了她。这时,使劲喘气的灵袂和下半身忙碌的赵梁都没看到,一侧案上酣睡的赵迁已经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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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禀大王,赵国已封武安侯为伯。”数年都未下雪的郢都忽然下了一场雪。一夜醒来,似乎全世界都是白的。知彼司的勿畀我非有大事不入正寝谒见,赵国新败秦军,邯郸发生的一切关乎赵国今后的存续,他不得不亲来禀告。可是,封李牧为伯的消息已是旧闻。
“此乃旧闻,且不为过。”武安侯的侯,不过是君,武安侯、武安君没有什么差别。这是封君这种新的分封出现后的爵位,只相当于春秋时的卿大夫,可能还不如春秋卿大夫,因为他们多数没有食邑。熊荆没有察觉邯郸李牧封伯代表什么,他认为李牧能大败秦军,应该封伯。
“大王有所不知,前一日燕朝朝议诸臣还反对封武安侯为伯,一夜过去……”说到这里他眼睛使劲眨了眨,最终硬着头皮道:“臣闻,赵太后与春平侯有染。”
“咳咳……”熊荆身后的右史重重咳嗽一记。太后赵妃曾下令要‘保护’大王,不能让他太早知晓男女之事。
“不就是男女交合么,不佞知也。”熊荆看着右史微微一笑,右史瞬间变得尴尬。“有染又如何?你要告知不佞:春平侯用了一夜时间‘征服’了赵国太后?”
‘征服’二字熊荆读了重音,脸上又是一副‘你懂的’的意思。勿畀我瞬间也如右史那样尴尬,他扭捏了几下才继续道:“据闻赵王不欲封武安侯为伯,是赵太后用玺强行封之。又闻朝议当夜诸臣退朝后,春平侯与赵太后在燕朝上苟合。”
“无礼!”右史怒斥。“此非礼之事怎可言于大王?”
“臣……”勿畀我只是想让熊荆知道邯郸发生了什么。赵国政治是宫廷政治,路门以内决定路门以外,决定整个国家的命运。不过右史也没有说错,这种非礼之事确不该告之大王。
“淫荡。”熊荆多次听说过灵袂的美貌,勿畀我之言让他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春宫画面。想着想着,他忽然察觉自己有哪里不对,手不小心碰了一下后,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