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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赠我

    寝帐里的肉搏直到悬车时才结束,激情澎湃的两人一次不够又来了第二次,这一次芈玹反客为主,像骑那匹狄马一样骑到了终点。而后,她便伏在男人怀里大声大声的抽泣,熊荆抚摸着她,在她耳边说着这个世界最肉麻的情话。

    “大王欲如何”芈玹哭了不止一次,眼睛肿了。

    “不欲如何。”熊荆一直佝偻的身子安慰她,现在才仰躺回去。“我只会有一个妻子。”

    “那”芈玹还是不太明白男人的意思。“赢南若何”

    “赢南”赢南的脸浮现在熊荆脑海。赢南也是美人,精雕玉琢的美,如果不是这个时代不能整容,他都要怀疑这容貌是整出来的。他对赢南有一种心理上的排斥,他觉得他和芈玹是一体的,是心意相通的,和赢南没有这种感觉。

    男人念着其他女人的名字想了这么久,芈玹不高兴翘起了嘴角。好在熊荆很快就说话了“赢南若何,当看此战若何”

    “此战如何”芈玹若有所思。恋爱的女人没智商,但中午被打了一棒,她开始有智商了。

    “恩。”熊荆点头。“秦军五十余万,此战若能歼,秦国必亡。如此”

    “若是此战不胜,秦国不亡则楚国危矣,故大王要娶赢南为妻,还要娶姬玉、娶妫可嘉、娶驺悦诸女”芈玹说出了此战不胜的结果,说话时身体免不了微微颤抖。

    熊荆抱住了她,还吻她。虽然他一直要求自己勇敢,也要求别人勇敢,然而在婚姻这件事情上,他不是自始至终都很勇敢。如果真的勇敢,他就应该不顾正朝大臣的反对、不顾母后的心愿、不顾整个天下的礼法,光明正大娶芈玹为妻。

    他不敢这么做,反而把自己的难处摆在女人面前,使之变成为她的难处,这不仅怯弱,而且无耻。这可不是同甘共苦。以责任原则,保卫楚国是他的责任,与芈玹没有任何关系。可惜的是,人的命运往往在他出生之前注定,难以更改。

    天下将倾,周人世界的礼法决定楚国必须与诸国联姻共同抵挡秦国。他不想这个结果,但必须接受这个不想要的结果。楚齐绝交,所以王后是赢南。现在楚齐续交,然而诸国救齐,所以王后还是赢南。

    与去年攻入咸阳时的混乱不同,此时熊荆似乎找到了破除混乱的工具正不获意则权,如果正当的方式达不到目的,那就采用权变的办法。这是司马法第一篇的开头,因为篇名叫仁本,第一句又是古者,以仁为本,所以他弃之不读。

    他所不知的是仁不是甲骨文,不是商人造的字,而是周人造的字。仁最初的本意,孔子的解释最贴近,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孝敬父母、顺从兄长,这就是仁的根本;又说克己复礼为仁,这是说孝敬父母,顺从兄长是仁,为此委屈自己也是仁。

    在孔子以及孔子之前的时代,仁只存于亲戚之中。到了孟子,字意就变了,虽然孟子也说亲亲,仁也,但他更多的强调仁者无不爱也。原本只存于亲亲之间的仁,被孟子推而广之,要求无亲无故的任何人也要爱。

    这就好像民主制度、三权分立仅仅是美国建国者新教徒秉承新教教义的选择,然而纵使世界吃瓜群众不是新教教徒,白左仍要世界推广,尽显黄左毁天下,白左毁世界本色。

    周人是富有智慧的部族,周礼包含周人的习惯法,也包含商人的习惯法,同样包含夏人的习惯法,只是因为这些是由周人增减总结的,才称之为周礼。司马法是周人的兵书,体现着先民的智慧。正不惑意则权,这是特殊情况下的权变,无可指责。

    熊荆因为正不惑意唯有权变,本来也无可指责,但他难免自责。芈玹颤抖的时候他紧抱着她,吻着她,直到颤抖渐渐平歇。战事无卜,什么也不能承诺。他只能转移着话意,笑着道“你竟然骑马了,哈哈”

    他笑得芈玹不好意思,她恢复了常态,有些骄傲的道“马是本女公子于大市所买,骑马并不难,乃有人故意刁难本女公子而已。”答话中想起自己的新身份,芈玹立即推开男人,“男女授手不亲,亦不同席,岂能同床共枕放开本女公子。”

    “你已是我女人,为何不能同床”熊荆把她拉了回来。

    “我不是”芈玹气恼。“我是芈女公子,不是你女人。”

    “你就是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熊荆纠缠不放,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你别忘了你我已合卺同牢,在心里已是夫妻。”

    “在心里”芈玹侧过了脸,不高兴道“原来只是在心里。”

    “现在只在心里,以后便是在楚宫。”熊荆放开她自己起了床,走到寝帐一角取出一件用锦绸包裹的长物,道“我有一物赠你。”

    “一物”芈玹不清楚男人手中的是什么,她一直央求男人给自己一把剑,可这显然不是宝剑。

    “恩。”熊荆点头掀开了锦绸,锦绸下是一把青铜戈。戈从来都是短兵器,不是后世剧中的长柲兵器,正因如此,戈手站在第一排,地位远高于身后的戟手、矛手和弓手。熊荆要送给芈玹的不是一把青铜戈,而是三把青铜戈依次并排装在一根短木柲上。

    “这是锜。”芈玹认识这种兵器,但在楚语里,锜是釜的别称。

    “不是锜,是我。”熊荆把我举了起来。一把青铜戈重一公斤,三把就是三公斤,我很重。

    “恩。是我。”芈玹点头,锜也叫我。男人送一把我给自己,她不知是何意。“为何赠我一我”

    “因为你没我,故而赠你一我,使你不忘我。”熊荆笑道,话说的很像字谜。

    “我没有我”芈玹似懂非懂,她双手接过男人手上的我,一接手猛然一沉。

    “我主割,因此三戈并列,斧钺主斩。斩、割都是刑法,因此我长期与斧钺并列,两者皆贵。”熊荆介绍着我的由来,“斧钺后来成了王斧,所谓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遏。我便成了我,”熊荆反手指向自己,“施身自谓也。”

    “我之妻,必是有我之人,可骑马,可射箭,可杀人。”熊荆再把芈玹抱坐在自己怀里。“不能为妾、不能为良人、不能为玹夫人,只能为王后。”

    “可若是这一战不胜,你就要娶赢南为妻。”芈玹悠悠道,这是她从未抱怨过的话。

    “要么胜,要么败。胜,秦国必亡,我将不受诸国、朝臣、母后制肘,自可以与赢南绝婚,娶你我王后;败,楚国则不存,既然楚国已然不存,我又何必在意诸国、朝臣、母后反对一样可与赢南绝婚,娶你为妻。然则君王死国”

    “不许说死”芈玹要被男人融化了,她终于明白男人不让人称自己为玹夫人的原因。她封住男人的嘴,然而封住嘴是没用的,时至今日,楚秦已是你死我活,再也没有妥协的可能。她抱住熊荆道“便是死,也要同死。”

    “你不可死,我死以后楚国必复,你要以我子嗣为楚王,再复楚国。”与诸国联姻是权变,亡国偷生就不能说是权变了。死可怕,偷生则更可怕,他宁愿光荣战死。这也是楚国复国的一部分,唯有如此才能激励后人复楚。

    “复国”芈玹念着这两个字。

    “秦国必亡,亡秦必楚”熊荆语带铿锵之声。“世人皆言纵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其实不然,楚王也好,秦帝也罢,都不能为天下王。这并非因为秦国是否行暴政,并非因为赵政是否心慈手软,而是因为”

    熊荆停顿,深吸口气才道“楚人思楚国,赵人思赵国,齐人思齐国,魏人思魏国。只要这些旧人还在,任何一国一统天下皆不可稳固。只有等这些旧人死光,且他们的子孙不知自己原来是楚人,原来是齐人,原来是赵人,天下才能安定,才能真正一统。

    春秋时楚国可以灭国数十,只因春秋时国人是国人,野人是野人。国人爱国,野人不爱国,故灭国尽迁其公室即可。战国之后国野不分,尽迁公室根本无用。

    旧人永远记得自己不是秦人,自己是楚人、是齐人、是赵人。在他们的教导下,他们的子孙也知道自己不是秦人。秦国夺旧郢故地,民乱不断只得数改秦法,以芈姓为郡守,已是羁縻而治;楚国灭鲁、吞越,同样是羁縻而治。庶民仍称自己为越人,为鲁人。

    武力可以一统,可武力无法长久。且秦国本就被关东诸国视为戎翟禽兽,无信无义,大司马府又在天下宣扬秦国赢姓乃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