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下方所言，皇位上的杨坚不为所动，模棱两可的端起杯子小泯一口。
摸不准帝王心思，苏威、杨雄、杨素躬身行礼退回队列。
“哈！”
默然，一直未说话的长孙晟出列，不知是跟驴日天待久了，还是脑袋秀逗了，又或者因三人对老大图谋不轨气到了，张口便是群嘲。
“遍观尔等，尽是酒囊饭袋，有负君恩！”
“你！”刚入列的杨雄大怒。
“你什么你？你可知西域有多广？”
杨雄愕然。
“西域虽然多有大漠，辽阔却与我大隋相仿，不，或许加上南朝，我中原方能与之相比！”长孙晟不再去看懵圈的杨雄，而是用看傻缺的眼神瞄向苏威。
“你可知西域有多少种语言？”
苏威讷讷半天，沉默以待。
数百年大战，中原关于西域的书籍文献早就不知流失何处，加上丝绸之路不通，已经很少有人闲着蛋疼去关注那儿。
“古有西域三十六国，虽然不可能每个小国都拥有各自语言，但依微臣所知，至少十三中！如阿尔泰语、西匈语、柯尔克孜语、吐火罗语、高昌语、楼兰语、胡语、梵语等等。”
长孙晟昂首挺胸，用各种语言分别诉说一遍，满朝文武尽皆茫然。
他绝对不会承认，后面全都是在骂四周众人！
看无人敢应，心情大爽的长孙晟以下巴看向杨素。
“你可知杨爽军组成？”
杨素以手掩面，退回文官列。
没办法，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人家长孙晟几乎踏遍北域，他再聪明，也比不上对方那浩瀚如海的见识。
长孙晟环视四周，文武百官尽皆低头。
“回禀圣上，以微臣去岁前往西突厥时所见所闻，杨爽军中，有游侠儿、活不下去的北周戍卒、西域马贼、突厥奴隶、鄯善败兵、罗马破败商旅、以及其他诸多小国的遗老遗少。”
“是以，他的军队，并非忠君报国，而是守家卫业，为了更好地活着！”
“因此，微臣认为，官，应封大的！赏，也给最贵的！试问，哪怕价值连城的宝物，又岂能比得上辽阔西域？”
“至于北域沙钵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有官职宝物作为前提，想来崇拜圣上的马贼王杨爽，绝对会主动提出领兵北上！”
“并且，如果依三位大人所言，若是事情败露，谁能承担后果？”长孙晟目光灼灼看向苏威、杨雄、杨素，以及身后无数官员，嘴角微翘，指着众人爆吼道：“谁又能保证这里面没有吃里扒外的奸人！”
“哈哈！”
看众人面色大变，杨坚大笑着走下皇位，抬手拍拍长孙晟肩膀，“不愧是北魏太师之后，鹅王这是一鸣惊人呐！”
鹅王：长孙晟小名。
“谢圣上美言！”
杨坚紧握长孙晟双手，扭头看向百官，“若是朕派鹅王全权处理此事，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臣等无异议！”废话，难道等会还要去学那些听不懂的拗口语言？
“既然如此，宣，左领军将军长孙晟，迁西域大总管，正三品官职，封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
“吾皇万岁，臣必以死报君恩！”
·········
清晨，崭新而辽阔的朱雀门大街上人流涌动，有退朝百官，也有前往东西两市贩卖蔬菜布匹的百姓。
北街尽头，皇城朱雀门外。
原本门可罗雀，寂静无声的宫门忽然四敞大开。
无数禁卫从中奔出，分别跑向大兴城东、南、西三个方向。
而止步门外的数名禁卫，则是拿出数张告示，贴在城门两侧，同时敲响手中锣鼓。
“陛下有令，今日起，朱雀门大街两侧禁止摊贩售卖，各家各院清理杂物，今日傍晚之前，皇宫禁卫将会挨个盘查！”
“告大隋子民:今有马贼王杨爽，以万众克西部突厥三十万大军，有感于陛下仁义之名，特献上五万突厥俘虏，牛羊无数，战马万匹，以及整个西域！”
“陛下有令，泱泱大隋，普天同庆，特此赦免今年所有赋税！”
随着锣鼓，听到呼喊的百姓奔涌而来，不多时，整个皇城外便形成人的海洋。
大兴城初期，居住在此的人口高达25万！
并且，随着外城扩建，这个数字还在急剧攀升。
不知是长孙晟之策，还是怕朝中百官都不理解的西域，百姓更加难以听懂，随同告示一块贴出来的，还有一幅幅简易地图！
“天呐，足足扩大了一倍！”不识字的刘三惊叹连连。
“光看这，你还感觉不到西域辽阔，当年走马敦煌前往疏勒经商，老夫可是在大漠里走了足足一个多月！”
“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来何用？”另一人不解。
“那你可知胡瓜？葡萄？”
“知道知道，全是官老爷还有大户人家吃的宝贝！”
“哈哈，等咱大隋有了西域，边境安定，无须花大价钱打理出关入关，也不用再花大价钱雇佣游侠儿防备马贼，今后这些东西你也能吃的着！并且，西域南疆盛产和田玉，还有马迷途精盐，今后也能进入寻常百姓家！”
老者说完，笑意更甚，“并且，你家婆娘可在织布？”
“当然，每月有十好尺呢！”
“那你可得嘱咐你家婆娘，莫要再便宜卖给布行了！”
“为啥？”刘三万分好奇。
“西域平，丝绸之路通！那儿的人们可都十分喜欢咱们中原布匹！到时候付点手续费托给镖局，以物换物，赚来金银瓜果或者皮毛玉器，这价钱可不只是翻倍！”
“如此说来，这当属天大好事？！”
“废话，要不然皇帝陛下岂会免税一年？”
“对了，那镖局是何物？”
“镖局，为百姓押运货物，代买代办，只需要花少许钱币，便能替你行商！比如布匹，卖给布行仅有几十文，但卖到西域价值一金！可每家每户就这么一点产量，又不可能家家户户的男人都亲自跑商，要知道这一去一回，大半年就这么过去了，其中劳苦更是难以想象。”
刘三猛点头，对四周围过来的百姓感叹道:“半年是少的！不是山地就是大漠，若是没水还要喝尿，若是遇到马贼，说不定命都没了！并且，一走大半年，俺家的婆娘还特么红杏出墙……”
“唉……”人群中似乎有同感者，叹息着抹了抹眼泪。
老者看酝酿的差不多了，“现在有了镖局就不一样了，只需要付出一成货物，或者少许手续费，镖局的人便会替你跑商，你到时完全可以做在家中等着钱财送上门来！”
“天呐，镖局在哪？”
“西市龙门客栈左侧，龙门镖局！”
呼啦啦……
听到风声的百姓四处奔走相告，有述说获得西域好处的，有前往镖局的，更有谈论马贼王杨爽的。
但每个人都清楚，英明神武的圣上天命所归，要不然马贼怎么可能会献上西域？
“吾皇万岁！”
随着西域之事渐渐传开，偌大大兴城人声鼎沸，不多时，呼喊凝成一股传进皇城。
还在跟长孙晟以及百官商议接待马贼头子细节的杨坚，猛然止住议论纷纷的众人，以手掩耳，作倾听状。
“吾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