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路上,林秀对尤珲道:“尤大人,我看那葛佰似乎对你很不满,言语之中尽是斥责…这其中难不成有什么隐情?”
尤珲对此苦笑:“林将军,你是不知道,他葛参事对下官已不能用‘不满’来形容,那完全就是糟践之至,若非下官有几分理政能耐,恐怕他早就想法子把下官踢走了!”
林秀挑眉疑声:“此话怎讲?”
尤珲伸手揉了揉脑门,道:“当初郡守开仓放粮,按照两干一稀的规矩,四野百姓都好的很,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一干两稀,有时甚至三稀,照此没几天便民怨四起,下官感觉要出事,就上令请示,结果葛大人把下官骂了一通,说什么青稞税制推行需要谷种存粮,郡守大人公务繁忙,不让打扰他,可是下官私下打听才知道,下放仓粮的数额其中有一半被郡府内的官员名绅们克扣了,他葛佰作为参事,沾没沾手下官不清楚,可他不愿得罪那些人坐毕上观倒是真真切切,下官气愤不过,想要直接请命郡守大人,结果葛佰又把下官拦住,拿下官日后的官途压迫…”
说到这里,尤珲目睁面扯,很是窝火:“林将军,你说说这都是什么事?黎城那些官老爷们把好处落了,后面的杂事全然不管,这么一来,简直我们这些底层当差的坑到祖宗家,试问…百姓吃不饱,连命都保不住,谁还会遵守官家法令,谁还给他们种地缴纳赋税?”
一时激愤,尤珲眼圈微红,他伸手抹了把脸,擤出两坨浓鼻涕,至于林秀,则一直静静听着。
“这事往后,东湖郡的情况就开始乱了,先前下官所说的刁民领头者胡大海,原是县里的团练队正,北蛮战后,粮食紧凑,这汉子宁愿自己吃不饱,也要顿顿给他娘攒下半碗干饭充饥,年根儿的几天,东湖郡大雪纷飞,我寻思着多给他点,让他老娘吃饱,别天冷吃不饱饿死了,结果很不凑巧,被葛大人派来送粮的衙官发现,那老小子把下官熊斥一顿,还免去胡大海团练队正的职,连着三天,胡大海没来领两稀一干的口粮,结果等再见面时,就是他带人冲击府衙放粮的祸事上,后来我一打听才知道,他娘饿死了!”
对此,林秀缓了一息,虽然心里不是滋味,可他已经不像从前那般把一切都摆在面上,末了林秀道:“尤大人,你无需这般,事来人解决,本将知道该怎么做!”
且这个时候,林怀平急急奔回,他纵马近前,急声道:“秀哥,咱们的人刚进梁子沟,就被巡夜的发现了!”
尤珲听之惊声:“林将军,我就说嘛,这些家伙已经把官府当做仇人看,防备很严密…”
林秀稳下焦急的尤珲:“本将自有打算,你无须紧张!”身后,李虎扛着自己的长柄刺锤拨马上来:“秀哥,不过几十个刁民而已,要么你和尤大人在这待着,我带一队弟兄去去就回!”
林秀瞥了李虎一眼:“瞧你这模样,是不是要来一个冲杀把他们全都宰了?”
“可不呢?”李虎不以为意:“他们已经杀了官差,本就是罪人,咱们不杀他,一旦下狱也是死,再者言,那郡守大人让咱们来不就是镇压么?”
虽然话难听,可说的在理,只是林秀远非李虎这屠户出身的粗人,他心底有义理的存在,故片刻之后,林秀叱令:“李虎,你带一队人绕后,没有我的响嘀箭信号,绝对不准冲击,即便冲击,也不准用刀!”
“啊…”李虎大张嘴巴:“不用刀?那用什么玩意儿?”
“用你的脑袋!”撂下这话,林秀带着尤珲、林怀平向梁子沟奔去,李虎原地呆愣时,身旁亲兵蔡桥道:“虎哥,将军不让用刀,估计是不想伤那些人的性命!”
“我知道,可是不用刀,你还真打算用脑袋和他们干?”
“也不是!”蔡桥嘿嘿一笑,胖脸与李虎有那么几分相似,蔡桥抬手指着路边树叉林里的柳棍条道:“用这些玩意儿吧,看着细,可结实的很,一般的腰刀都斩不断!”
“对啊!”李虎回过神,笑骂蔡桥:“你小子看起来胖傻,没想到也挺精明,告诉弟兄们,全都人手一根柳棍条,去教训那些刁民!”
梁子沟,整个村落也就二百来户,此时,巡夜的弟兄已经把锣声敲遍全村,那胡大海也抄着腰刀,呼喝连声,不过半刻功夫,就集合起几十个村中汉子冲出来,守在村口前用木墩、车辕子建起的简易拒马桩后。
当远处的骑兵显出身影,胡大海高声,几十个村汉抽出角弓,搭上羽箭,待那些骑兵越过村口的老槐树时,奔到五十来步的距离,胡大海一个‘放’字,几十根羽箭化作线幕飞出去。
只是林秀及身后的骁骑弟兄都是生死来回滚的人,这般毫无准备的平射实在没什么威胁,眨眼之后,‘噗噗’闷响,细眼再看,那些羽箭要么因力道不足泄力落地,要么被蒙皮盾挡下,连坐骑的毫毛都没伤到。
不过为保万一,林秀在村口二十步的位置叱令止行,林怀平当即列队分散,以作冲击阵势,其麾下几十名骁骑弟兄更是掌上骑弓,作势回击,防备异况。
林秀大眼看了一圈,冲尤珲道:“这胡大海的作为也算是个孝子,现在造乱无非是因为老娘饿死发泄怨恨,至于他身后那些人,也都是意气用事者,罪不至死,贸然冲杀是轻便,可那不是我的本意,这样,你与本将前去言说相交,若是能安抚下他们,尽可安抚,毕竟都是百姓!”
尤珲虽然气愤黎城官老爷的做派,可是让他冒性命之忧与刁民言说?几乎能要他半条老命,面对林秀的提议,尤珲使劲咽了一口道:“林将军,胡大海虽说是个孝子,可他娘死了,又数次冲击郡县府衙,还杀了十几个官差,闹不好已经疯癫,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