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三向冲之,立窝木克汗再也没有反杀的勇气,面对混乱如泥潭的自家战阵,为了避免族人伤亡,他只能带着主儿乞撤退。
只不过林秀的行径没有逃过阿里斯的眼,在主儿乞撤退本阵东向边缘,阿里斯已经率曳落河回战,当他瞧清林秀这支不过数百人的夏骑毁掉整个主儿乞蛮兵攻杀气势后,怒的咆哮震天,旋即不顾南面压来的辽源军阵,拨马率领曳落河再度折返,一记斜列冲击杀来,直接将准备撤退的林秀本队给冲散。
由于曳落河杀势猛烈,林秀根本抵挡不行,更不幸的是他位于骑队首列,直接被迎面冲杀来的阿里斯挥刀砍在肩头,吃痛坠马,在此之下,多亏边洪领着几十名亲兵骑拼死搭救,才从阿里斯刀下抢回林秀。
入夜,辽源军、北进军,乃至已经撤退一半的东州兵也都回到此地,在鬼嚎坡南向三十里的坡谷扎营。
一来各军大战数番,需要休整回师,二来夏蛮双方超过数万尸首躺在这里,此时大雪纷飞,还瞧不出什么,可是若来年雪化,那白骨垒垒的惨景已非鬼嚎坡可以比拟,故而辽源将士要对这些尸首处理埋葬,免得来年雪化尸腐瘟疫肆虐。
东州兵营盘,齐王景俞天立于营墙行辕架上,黑夜中,这位大夏皇子望着远处的辽源军帐发呆,身后,王俊心疼的道:“主子,夜深雪大,小心伤了身子!”
“那支北进军情况查明了?”景俞天直言自问,王俊点点:“查清了,李默然正在主子的军帐前等候!”
军帐内,李默然将一纸卷平摊在景俞天面前:“殿下,这是末将用银子从几个北进军将士嘴里买出来的!”
景俞天拿起纸卷细细看起来,大约半刻功夫,他将纸卷扔进火盆中:“只有这些?”
“是的!”李默然应声:“骁武皇三军现驻扎临城修整,那耿廖贪功夺利,便额外分兵列营组成北进军,想要顺些功劳,但北进军的将士不愿再度拼杀搏命,便刻意缓行,对于这些,末将认为,眼下三支骁武皇独剩他三军,但凡有些功劳在身,介时回中都,他耿廖必定位居之上…”
“让后跻身五大军系之一?”景俞天冷声:“我对骁武皇不感兴趣,对北进军也不感兴趣,这不过是些乌合蹭功的杂碎…我只想知道,那支独队冲杀驰援辽源军的轻骑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辽源军,还是骁武皇?还是北进军?”
“这…”李默然哑然:“末将无能,并未查清!”
听到这话,景俞天面色愈发冷峻,回想起白日中的景象,景俞天简直不敢相信,区区千余轻骑,就敢分列攻袭主儿乞本阵,这般勇悍就是调来他的中都军,也惶不可当。
“主子…奴斗胆一句!”王俊忽然出声,景俞天目扫一瞬,王俊继续:“主子,奴下当时也看到那场景了,那轻骑将领绝对是一名智勇双全的将领,懂的寻机搏命,可是稍一深思就会发现其中存在些古怪,从衣甲旗帜可以断定,那轻骑是北进军,可两相较之,一独自驰援,险些丧命,一缓缓到来,不过蹭功劳,若非亲眼所见,必然不会将其归于一军!”
“你是说…”李默然从中嗅到一丝味道,疑然看向王俊
“将军应该知道‘骄兵躁主,强兵将弃’的理吧!”王俊宛然一躬身,扶着景俞天回身坐于榻上:“自古以来,兵强将雄,这是所向披靡精锐根基,但从骁武皇之前的军行搏战看来,怕不是那么回事,耿廖出自中都,不过是个中庸之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辽丘,小砀山,全是败退,唯有临襄退蛮的英伟,奴猜测也非耿廖那将才所为,搞不好就是麾下强兵行径,但将弱兵强,免不了存在喧宾夺主之疑,若真是这般,那轻骑驰援迅猛与北进军拖沓可理解了!”
王俊冲景俞天拱手:“殿下,兵想登云上凌霄,将欲惩压下洞窟,既然他骁武皇、他耿廖领不了如此强兵,那就由殿下收归所用!”
“近侍大人此言有理,可骁武皇这个名号是陛下亲旨斥下的!”李默然忧心。
王俊轻声一笑:“将军,您想的多了…试想我主在这北疆荒芜之地与蛮子血拼,那秦王、燕王在何地?那些中都朝臣在做什么?”
“这…”
“主子,奴还是那句话,若想知晓其中的深意,若想收归龙驹纵马麾下,主子只需前往辽源军,以大胜之名招感秦帅及其它将领,介时,那北进军将领必然出列,殿下顺势一探便知!”
辽源军,秦懿帅帐。
雪依旧在飘舞,风依旧在呼啸,乍一听威寒凛冽,侵人肺腑。帅帐内,辽源军的支柱、大夏北疆最后一名边镇大将秦懿没了白日的杀机威严,在灯火荧光的映衬下,竟然像换了个人似的。
卧榻之上,秦懿已经卸去甲胄,蓦然一看,他就似暮阳西下的老人,随时会灯灭灰飞。
“秦帅…”
一声哽咽的啜泣,一语刺心的悲伤,秦懿背靠虎皮枕,看向身前,秦宇至、高崇涣、夫如贞、辛訾、彭基、何叔桓、李天等将领束手立于阶下。
“此番…我辽源军将士伤亡多少…”秦懿目转喘息,轻言低问。
“回老帅…”高崇涣上前一步:“此番我辽源军…”话到这里,高崇涣眉目通红,似有浪潮涌动在心口,在这四旬汉子几经压转下,才继续道:“狼字营鹰字营…重甲营全灭…御卫强弩仅剩一校将士,飞骑不过两校,中军营不过五校…”
闻之,秦懿叹息:“五万大军,剩下不足四分之一…天不眷大夏…不眷我辽源军…”
“爹…”望着秦懿这般苍老疲惫,秦宇至抹着泪水泣声:“只要你老在,辽源军还会再强盛起来的…”
对此,秦懿苦笑,并不应言,反道问:“那轻骑统将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