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远近亲疏之分,别看孙权的人品次了点,但在孙家内部,他还是有几个好哥们的。其父孙坚一共有五子一女,长子孙策在十六岁的年纪便担负起了家主的责任,当时的孙家正落难,为了孙家的重振,孙策忙于外事,也就没了与兄弟几个联络感情的空闲。等到好不容易在江东打下了一片基业,孙策又要维持家主的尊严,除了小妹孙尚香外,孙策的几个兄弟对孙策敬畏多过亲近,而孙权则要比孙策更受几个兄弟爱戴。
三子孙诩已经挂了,孙权身边的兄弟也就只剩下四弟孙匡以及五弟孙朗,而孙朗更是对孙权马首是瞻。孙朗与孙权并非一奶同胞,但孙权对孙朗却是比对亲兄弟还要关照。这人心都是肉长的,本就因为庶出的身份自觉矮人一头的孙朗对于孙权的关照自是感恩戴德。
此番孙静乔装出城密会兄长孙策,一开始孙朗并不知道,但机缘巧合,孙静在回城的时候让正好在城头巡视的孙朗发现。倒不是孙朗发现了孙静本人,而是认出了孙静身边的亲随,那亲随向来与孙静形影不离,他出现的地方那就肯定会有孙静。即便孙静没有出城,但那个亲随出城也必是受孙静所派。
值此非常时刻,任何一点异常举动都有可能隐藏着惊天秘密。孙朗不敢怠慢,当即便将此事禀报了吕蒙。而吕蒙之所以会被孙权派来吴郡主持大局,一方面是防备重返江东的孙策,另一方面便是要盯紧孙静,防止这老头反水。
闻听了孙朗的讲述,吕蒙当机立断,有杀错无放过,当即点兵包围了孙静的府邸,不管孙静是不是打算通敌,吕蒙都有借此机会为孙权“清理门户”的打算。而事实上吕蒙来的正是时候,孙静正在布置任务,也就意味着孙静的“同党”此时都在孙静的府邸。
在事实面前,孙静无从狡辩,但吕蒙也没有立刻将孙静明正典刑。毕竟孙静是孙权的叔父,此时孙权是不会在乎孙静的死活,可万一要是这回渡过了危机,江东还是孙权当家主事,到那时孙权若是想要收拾吕蒙,那孙静的事情就是现成的借口。
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的吕蒙命人将孙静及其同党打入了囚车,随后押送去了建业交由孙权处置。立下大功的孙朗当即摇身一变成了吴郡孙家的主事人,统领孙家的子弟兵,协助吕蒙坚守吴郡。
没人喜欢墙头草!孙策也不例外。对于孙静的内应外合之计,孙策其实并不是太看重,当前大势所趋,孙权的任何反抗不过是徒劳。孙静成功了,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属于有他不多,没他不少。
得知孙静遭了难,孙策也并未往心里去。相比起孙静,孙策对自己的舅舅吴景反倒要更亲近一些,至少在自己遭了孙权暗算以后,吴景的表现要比孙静更令人欣慰。孙静选择了认同,而吴景则选择了不与你同流合污,虽然不反对你孙权继任江东之主,但也休想我会支持你。
吴景当初选择了置身事外,闲赋在家,现如今则因为当初的选择而得到了孙策的回报。朝廷需要安抚人心,孙策要专心兵事,便向朝廷推荐了熟悉江东情况的吴景。而对于孙策的推荐,刘协也很给面子,一个江东安抚使的临时官职便落到了吴景的头上,别看只是临时的官职,但只要吴景能立下功劳,朝廷就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老话说得好,外甥亲舅舅,要论起吴景与孙静谁对孙策的帮助更大,无疑是吴景。早在当初孙策攻取江东的时候,吴景就一直在帮助孙策忙前忙后,不像孙静,是等到孙策攻打会稽,可以说是孙策已经拿下了一半的江东,江东迟早要姓孙了以后才出手相助。
付出与收获是成正比的,想要得到别人的真心相待,首先要付出自己的真心。若是吴景与孙静产生了冲突,孙策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吴景那边,而不是帮着孙静说话。孙静将孙家的兴衰看的比命都重要,但经历过一次生死难关的孙策却并不十分认同孙静的看法。孙家会继续繁荣昌盛下去,但这个孙家是孙策的孙家,而不是孙静的孙家,更不会是孙权的孙家。
孙策不会对孙家见死不救,但同样也不会为了孙家的利益而牺牲自己的利益。从孙家对孙权成为江东之主一事采取了默许的态度那一刻起,孙策就已经将自己开革出了富春孙家。在孙策的心里,长安孙家才是自己的家,而富春的孙家,只是不怎么来往的一家亲戚。
现在没有了孙静这个内应,不要紧!原本就没怎么指望,现在知道没戏了,也不会有什么失望之感。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周瑜带着从战船上拆卸下来的投石机回来了。孙策所率领的水军战船由于是在海上行驶,吃水较深,进入内陆容易搁浅,所以这回孙策只是将战船当做运输船使用。那些原本装在船上用于攻击敌船的投石机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面对吴郡的坚守,这些被闲置的投石机似乎又能派上用场。海上波涛不停,为了增加投石机的命中率,一般采取的都是散弹的攻击方式,一打一大片。再配合威力强劲的大黄弩,极少有船只可以逼近进行近身战。
吴郡城头,吕蒙看到被孙策摆在城外的二十架投石机,心里不由一阵发寒,汉军投石机的威力,他是早就领教过的。别看城下只有二十架投石机,但一旦发威,那这吴郡就不好守了。
“丁奉、凌统听令。”
“末将在。”
“你二人速速挑选精锐随我出城,务必要毁掉城外的投石机。”吕蒙厉声吩咐道。
“末将领命。”
都是久在行伍之人,丁奉、凌统当然知道投石机对守军的威胁有多大。虽然明知城外凶险,此一去很有可能便再难回还,可军令如山,既然接令了,那再困难的差事也要硬着头皮去完成。
江东本就缺马,再加上刘协有意限制,江东的人马多以步卒为主。吕蒙亲自带兵,留下蒋钦、徐盛守城,自己则带着丁奉跟凌统杀出了城,直奔城外汉军安置投石机的东北角。
吴郡守军要毁掉投石机的举动早在周瑜的预料之中,看到吕蒙亲自带队,周瑜不由笑着对一旁的孙策道:“伯符,你的买卖来了,若是能解决了吕蒙,那攻取吴郡必将事半功倍。”
“好,那公瑾就在此代我坐镇中军,我去去就来。”孙策闻言说道。
孙策有说这话的底气,江东小霸王的称号不是浪得虚名。想当初与刘备麾下的关张也不是没交过手,百合之内未分胜负,难道那吕蒙要比关张更加厉害?
“承渊,一会我与公绩缠住孙策,你带人去烧毁投石机。”眼见孙策催马杀到,吕蒙急忙吩咐紧随在侧的丁奉道。
丁奉闻言点点头,故意放缓速度,招呼自己的亲兵向自己靠拢。而吕蒙、凌统则举起兵器直奔孙策而去。
看到丁奉带着一队人马绕过自己直奔投石机的阵地,孙策却不见丝毫的着急,丁奉虽骁勇善战,但负责守卫投石机的守将也不是平庸之辈,而且论关系,与丁奉也是熟人。
江东易主,孙策的旧部与孙权的手下产生了激烈的矛盾,虽有部分人选择投靠新主,但孙权的多疑也注定了这部分人不会得到重用。而另一部分不愿背主的人要么被孙权找借口杀害要么遭到闲置,被软禁了起来。
周泰本是九江水贼,其名声与锦帆贼甘宁不相上下。孙策攻略江东时,周泰与蒋钦一同投奔了孙策,而孙策更是将周泰引为心腹之人。孙权尚未对孙策露出獠牙之时,周泰奉孙策之命随行护卫孙权,但等孙策出了事,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知道了真相的周泰不愿为孙权效命,与当初一同投靠孙氏的蒋钦做了不同的选择,而孙权欣赏周泰的忠义,也不为难周泰,只是将其软禁在富春,希望有朝一日周泰能够回心转意。不过还没等到周泰回心转意,孙策已经带着人把周泰从富春给救了出来。
重回旧主身边,周泰毫不犹豫,此次负责守卫投石机大阵的主将,就是周泰。丁奉带人杀到近前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汉军前列的周泰。
“背主之贼!焉敢在此!”丁奉破口大骂,举枪就刺。
周泰大怒,手中刀当即迎上,口中暴喝道:“黄口小儿也敢在此逞强,吃老子一刀!”
周泰的武力值很高,即便比不上关张赵马黄那些超一流高手,实力也是稳稳的一流。而且周泰做水贼多年,作战经验极其丰富,这些年被软禁在富春,周泰除了练武就是练武,这实力既然还有了一点点提升。而丁奉年轻气盛,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概,面对实力强悍的周泰也丝毫不惧,一面大骂周泰背主求荣一面试图摆脱周泰的纠缠去放火焚烧汉军的投石机。
可理想与现实往往都是有差距的。丁奉的想法终归只是想法,想要实现却十分困难。江东缺马,江东军以步卒为主,单是这速度就不占丝毫优势,而汉军事先早就防备着江东军来破坏投石机,布置在投石军附近的兵卒多是身着重甲,行动虽有些不便,但攻击力与防御力却是远远高过江东军。
丁奉一时难以突破周泰的防守,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在咫尺的投石机干着急。而负责缠住孙策的吕蒙、凌统此时也是险象环生。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面对实力可以跟关张叫板的孙策,吕蒙、凌统这两位在军中也可称之为骁勇的猛将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好在孙策此时还想着要生擒敌将,并未直接痛下杀手,否则吕蒙、凌统此时很有可能已经有人丧命,但即便是此时还未有性命之忧,身上也是多处挂彩。
“子明休慌,潘璋来也!”已经心生退意的吕蒙忽然就听到一声恍如天籁般的大喝。
“呵呵……潘璋……看来不认真一点不行了。”孙策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文圭,你怎么来了?”吕蒙又惊又喜的问道。
“子明,稍后在叙旧,先应付了眼前。”潘璋盯着对面正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孙策,轻声对吕蒙道。
吕蒙闻言点点头,“好,你且去助承渊一臂之力,我们这里还能坚持。”
“承渊那里自有文向相助,你这里更需要帮手。”潘璋闻言摇头道。
吕蒙听到潘璋说徐盛已经去助丁奉,当即点头道:“好,那你我就联手会会昔日的江东小霸王。”
“废话说完了吗?我还可以再等等。”看到对面三个人一同看向自己,孙策微笑着问道。
“有劳……久候,看招!”潘璋当先对孙策发起了攻击,吕蒙、凌统见状也随即跟上。三人将孙策围在中央,马走盘旋,与孙策激战在一处。
若是单打独斗,孙策可以完胜潘璋、吕蒙、凌统中的任何一人。若是二打一,孙策也只是需要付出一点精力,但现在是三打一,孙策就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小心应对。但就在吕蒙三人与孙策激斗不相上下的时候,吴郡的城头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鸣金声。
闻鼓而进,鸣金而退,这种战场上的规矩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必须要遵守的。而且吕蒙也相信此时负责守城的蒋钦并不是一个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他选择了鸣金,那必是因为他发现了不得不退兵的情况。
吕蒙没有怀疑蒋钦的判断,听到鸣金声后再也顾不上去关心汉军的投石机是否已经被焚毁,与潘璋、凌统合力逼退了孙策以后当即头也不回的逃回吴郡,等回到城头吕蒙才问蒋钦鸣金的原因。
“子明,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方才就在你率军与汉军激战的时候,在你的两翼汉军也在进行合围。得亏你没有犹豫,要不然你们很有可能一个都回不来。”蒋钦颇有些后怕的对吕蒙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