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关平会投刘协,绝对不是受到了刘协身上王霸之气的影响,而是就如刘协对关平所讲的那样,关平投刘协,只不过是为了让关家可以在大汉继续延续下去的无奈之选。严格来说,刘协与关平有杀父之仇,刘协虽未动手,但关羽自尽,也可以说是被刘协逼迫所致。
好在关羽临死前与关平见了最后一面,说服了关平不找刘协寻仇,再加上关平确实有需要照顾的亲眷,这才忍气吞声的待在了朝廷这边。要是依关平的脾气,他是想要回到刘备那边的,但关羽阻止了儿子的这个想法。起初关平不解,但此时听到刘协的话,这才明白了父亲不让自己回到刘备身边的用意。关羽并不看好刘备的将来,与其再做一回朝廷的俘虏,倒不如就仅此一回。
关羽可以为了义气二字从容赴死,但他也不希望自己的后代为自己陪葬,关平也因此成了刘协身边的武将。凭良心讲,关平的武艺还是很不错的,即便不能跻身超一流猛将的行列,但说是一员猛将也是丝毫不为过。关键还是要看跟谁比,跟关羽那肯定是无法比,但对上乐进、牛金这些人的话,那是丝毫不落下风。
冲锋陷阵,对关平来讲是家常便饭,又因为关羽有意培养,关平排兵布阵的军事素养同样不低,假以时日,即便不能成独当一面的大将,但做个独领一军的良将却是绰绰有余。
而与关平相比,曹操的两个儿子曹昂、曹彰就显得有些不足了,曹昂还好些,与关平的能力相似,不过曹彰就偏科的有些厉害,只适合做冲锋陷阵的猛将,却不适合担当领军的大任。
响鼓不用重锤,有些话刘协只需要点到即可,但对曹彰,刘协必须把话说得透彻才行。曹彰听了刘协的话,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以及父亲曹操会将自己跟大哥留在朝廷的用意,对此他无话可说。
“主公,城外来人了。”高顺走过来向刘协禀报道。
修武卢被汉军倒吊在东门,轲比能一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看着疼爱的小儿子在受苦,轲比能怒不可遏。只是眼下小儿子在汉军手里,轲比能不仅不能发飙,还得派人与汉军商量,赎回小儿子。
“不要放箭,不要放箭。”一个鲜卑骑手一面高声大喊一面纵马疾驰到了上党东城门下。
刘协探头往下瞅了一眼,随口对一旁的高顺道:“伯平,我敢跟你打赌,那人肯定是来商量赎回修武卢那小子的。”
“……主公,赌博是不对的。”高顺闻言板着脸答道。
刘协听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伯平,别那么死板嘛。说实话,自打认识你,我就没见过你笑,你是不是不会笑啊?”
“主公,没有值得末将笑的,末将为何要笑?”高顺没好气的反问道。
“怎么会没有呢?你难道就一直没有遇到过好事?人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主公,鲜卑人的使者到了。”高顺打断刘协的话提醒道。
“城上的汉军听着,我家单于……”
“你家单于是谁?鲜卑有四个单于,到底是哪一个?”刘协不等对方把话说完就大声问道。刘协是故意的,当年大汉官方打算承认的鲜卑单于只有一个,那就是檀石槐。只不过当年檀石槐傲气的很,不接受大汉的册封不说,还在弹汉山建立王庭打算跟大汉对着干。结果大汉还没被他干倒,檀石槐自个倒下了。
随着檀石槐一死,鲜卑人立马又恢复成了四五分裂的状态,而那时大汉自顾不暇,也就没精力去管鲜卑人内部的单于之争。严格来说,鲜卑人有几个单于,刘协都不会承认,之所以问是哪一个,无非也是想要看看有没有挑拨离间的可能。
如今的鲜卑内部,实力算雄厚的只有四位,轲比能,素利,步度根以及蒲头,再加上占据着弹汉山王庭的拥有檀石槐正统血脉的蹇曼,鲜卑人有五位单于候选人。
“我家单于轲比能。”
“轲比能有什么话要与朕说?”刘协又问道。
“我家单于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愿与你们汉人再起兵戈,有意与你汉人讲和……”
“哈哈哈~”刘协忍不住一阵大笑,笑得城下的鲜卑使者一阵莫名其妙,就在他打算出声喝问的时候,刘协抢先骂道:“好个不要脸的轲比能,杀我百姓,抢我民财,这时候倒感念起上天有好生之德了?你们鲜卑人他娘的莫非都是傻子不成?亦或是把我汉人当成了傻子?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回去告诉轲比能,血债唯有血来偿,当初你们鲜卑人是如何杀我汉人的,这回我汉人就如何杀回去,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吧。”
使者闻听刚想要说两句场面话,一支利箭就自城头飞下,射落了使者的头盔、使者大惊失色,急忙拨马逃离。
“伯平,这里就交给你了。”刘协吩咐高顺道。
“主公放心,有高顺在,东门不会有事。”高顺自信的答道。
不出刘协所料,轲比能大怒,兴兵前来,打算用实际行动回复一下刘协对他的答复。只是缺乏攻城器械,久攻不下而身心疲惫的鲜卑人实在是没给轲比能长脸,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又退了回去。
“废物!废物!”轲比能拿着马鞭大力抽打无功而返的将领。等到发泄的差不多了,轲比能眼望上党城头飘扬的大汉军旗,咬牙切齿。
“大王,要不明日让末将试试?”胡图哈见轲比能烦闷,毛遂自荐道。胡图哈一向自诩是员智将,只不过旁人没承认过,眼下鲜卑众将对上党无可奈何,胡图哈觉得到了证明自己的时候。
“你?你有什么办法?”轲比能并不看好胡图哈,虽然这人的脑子的确比起一般的人要好使,但此人并没有大智慧,顶多也就是卖弄一些小聪明。轲比能并不喜欢胡图哈,但与其这样一筹莫展,倒不如听听胡图哈的馊主意。馊主意再馊,那也是主意不是。
激将法并不是什么时候都管用,至少轲比能就觉得城内的汉军不会因为胡图哈让人去骂阵就会开城门出来一战。不过看胡图哈自信满满的样子,轲比能也不好打击手下的积极性,至少不管主意灵不灵,好赖人家出主意了,比那些闷头不吭声的要强些。
得到轲比能的允许,胡图哈立刻便从军中挑选出了百多个嘴脏嗓门大的,准备明日去城下骂阵。还别说,等次日胡图哈带着手下的“骂将”在城下摆开阵势破口大骂的时候,城头的汉军还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以为轲比能不会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没想到这家伙无计可施的时候还是用上了。胡图哈的人骂得很难听,只是城中的汉军却就是不回应,一直骂了一上午,骂得口干舌燥,胡图哈只得带着手下骂将暂时收兵,准备下午接着骂。就算不能将汉军骂出来,过过嘴瘾也是好的。
可等到胡图哈带着人用过了午饭又歇息了片刻,准备在城下再掀骂战的时候,这回城头的汉军有回应了。
刘协这次出兵并州的目的就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现在遇到鲜卑人骂阵,那自然也要以骂还骂。别看汉军如今提倡学习文化,可那些本就是市井出身的军汉,在从军之前有几个没跟人对骂吧?而且汉语博大精深,要说到骂人,汉人能当鲜卑人的祖宗。
之前胡图哈带着人骂阵的时候,刘协也在挑选“精英人士”准备还击,等到下午胡图哈再来的时候,汉军的还击也开始了。
铁皮大喇叭是必备的,至于回骂的内容,请自行想象,反正是怎么难听怎么骂,要多脏有多脏,别人听了恨不得割自己耳朵的那种。
胡图哈被骂得抽抽了,轲比能看着被人从阵前拖回来口吐白沫直翻白眼的胡图哈,没好气的挥挥手,让人赶紧把胡图哈带走,要不然他很有可能一刀砍死这个有损军容的渣渣。
“大汉天子可在城上?本王轲比能,请大汉天子现身说话。”轲比能纵马上前,扬声对城头喊道。
“朕便是大汉天子,轲比能,你无故犯境,杀我大汉子民,如今见朕又有什么好说的。”刘协露面怒声喝问轲比能,说完又小声问一旁的曹彰道:“子文,能不能一箭射死城下那家伙?”
“……不行,那家伙鬼得很,所站的位置正好是弓箭的射程之外。”曹彰看了一眼城下,微微摇头答道。
“……可惜了。”刘协听了有些遗憾的说道。说的身后站着的高顺、关平等人忍不住微微摇头,遇人不淑的感觉自心中油然而生。
“大汉天子,先前的种种暂且不提,我只问大汉天子一句,可愿与我鲜卑……”
“我不提你大爷!”刘协暴怒,不等轲比能把话说完,抓起城头一块碎砖就冲轲比能扔了下去。奶奶的,几乎将并州的汉人杀绝,这时候想要用不提两个字遮掩过去,这世上哪来这么便宜的好事。出兵并州的目的就是复仇,不提鲜卑人屠戮汉人的事情,那刘协来并州做什么?
居高临下,又因为被轲比能避重就轻的话给激怒,刘协超常发挥,扔出去的碎砖虽没砸中轲比能,却把轲比能的胯下马给弄惊了,没防备的轲比能一下子就被爱马掀翻在地。两军阵前,刘协不顾皇帝形象出手伤人,而轲比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屁股着地,二者相比较起来,还是轲比能更丢人一些。
在鲜卑,轲比能何时受过这种羞辱,即便是占据着王庭的蹇曼,见到自己也怂得跟三孙子似的。从地上爬起来以后,轲比能一把推开过来搀扶自己的人,一刀砍下了心爱战马的马头,刀指城头赌咒发誓道:“不破此城,誓不收兵!”
如何守城是郝昭、高顺这些人的事,惹完祸的刘协不管。本来坚守上党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鲜卑人的人马,马超率领伏波军来援后,蒲头与步度根便离开了上党。原本若是用缓兵之计,也可以拖住轲比能,但那样做还是有一定风险。鬼知道轲比能会不会将计就计,跟刘协玩虚的,假意谈和,暗中撤兵。倒不如像这样直接激怒轲比能,让他当众发誓,那样即便他想要撤兵,也需要顾忌自己的颜面。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士元也。”刘协拍着庞统的肩膀笑眯眯的说道。方才回到城中,这一路上刘协没少被身边的人埋怨,庞统为他解围,让刘协很是开心。
庞统咧咧嘴,无奈的说道:“主公,麻烦你轻点,属下身子单薄,经不过主公的拍打。”
“呵呵……好,回头找东西给你补补。”
“军师,那眼下该如何应对?轲比能在阵前受辱,鲜卑人之后肯定会更加疯狂的攻城。”郝昭出声问道。
“有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鲜卑人的战马就是再厉害,他也上不了城头。而且伯道你也不老实啊,我就不信你没留一手。”庞统闻言笑道。
“那不是为了有备无患嘛。”被拆穿的郝昭脸不红气不喘的解释道。
……
一连十天,轲比能为了报复刘协昼夜不停的攻打上党,只是城中汉军准备充分,鲜卑人虽然舍命,多次不计死伤的攀上城头,可却始终无法在城头立足太久,没坚持一会就愣是让汉军又给赶了下去。
“大王,属下有一妙计。”经过这些天的调养,胡图哈又恢复了精神。他如今已经成了鲜卑人中的笑柄,只是他自己却装作不知道,身体刚好一点,就又屁颠颠的跑来给轲比能献计了。
“讲。”轲比能随口说道。
“是,大王你忘了,我军中还有不少俘虏的汉人。若是可以驱使他们前来攻城,到时那城中的汉人是杀还是不杀?”胡图哈一脸谄媚的说道。
轲比能听到这话眼睛不由一亮,鲜卑人南下并州,烧杀劫掠,被俘的汉人也不过是等同于牛羊的战利品,之前轲比能是气糊涂了,忘记了汉人也是人,如今被胡图哈一提醒,顿时醒悟过来。
“这个主意出得好!”轲比能大力拍着胡图哈的肩膀夸道。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这个主意是胡图哈出的,那集中起来的汉人就交由胡图哈指挥。胡图哈倒也不挑拣,欣然领命。
“主公,那些人……”看到被鲜卑人驱赶着向城下靠近的汉人,郝昭一时没了主意,急忙请来刘协问计。刘协也皱起了眉头,轲比能这招歹毒呀,自己是大汉天子,自然不能下射杀自己子民的命令,可若是置之不理,上党又有被攻破的可能。
就在刘协感到左右为难的时候,庞统出现了,问道:“主公,何事犯愁?”
“士元,你来得正好,此时敢当如何?”刘协急忙问道。
“此事又有何难?主公且看那边……”庞统说着一指刘协的左侧,刘协不知庞统想干什么,依言扭头去看,不想此时站在刘协身后的关平出手如电,一手刀疲晕了刘协。
“士元,你做什么?”郝昭吃了一惊,怒声问道。
“伯道,你就不该让主公来此。”庞统将晕过去的刘协交给关平,沉声对众人喝道:“主公身体稍有不适,按照先前议定的章程,现在城中大小事务皆有我主持。我命令,但凡靠近城墙着,无论汉人还是鲜卑人,一律格杀!”
“士元,你……”郝昭听到这话才明白了庞统的用意,不由后悔之前命人请刘协来此。
“伯道,主公的名声比你我的重要。”庞统轻声对郝昭说了一声,又厉声喝斥众人道:“都打起精神来!上党事关主公生死存亡,不容有失。”
刘协自掌权以来便深知兵权的重要,而他将心比心的做事方式,也让他赢得了大部分下级官兵的拥戴。在军中的威望,甚至比刘协自己估计的还要高。先前守城的官兵还有些犹豫,毕竟射杀自己的同胞要比射杀鲜卑人困难,心里那道坎难过。但随着庞统出现主持大局,将刘协从此事中摘了出去,又挺身而出主动担责,官兵心里那点顾忌也就淡了许多,射杀城下的汉人也就不再手抖。
……
刘协悠悠醒转,发现自己躺在官衙自己的房间里,努力回想了一下,总算是想起了事情的经过。揉着还有些酸疼的后脖颈,刘协自言自语的说道:“是哪个王八蛋下的手?下手够黑的。”
“主公,你醒了。”门外的羊衜听到刘协的声音,不由欣喜的叫道。羊衜原是孔融的女婿,后来孔氏亡故,羊衜又续娶了蔡邕的二女儿为妻。其父羊续也是朝中重臣,此番刘协带羊衜来并州,就有意让他担任上党郡守一职。当然眼下鲜卑人未退,羊衜也就没有马上上任,目前只是刘协身边的幕僚,协助庞统处理军务。
“嗯,醒了,谁把我送回来的?”
“是关校尉。”
“哦,关平。唔……估计就是他下得手。”刘协回想了一下自己晕过去之前关平所站的位置,自言自语的说道。
“主公,你现在身体是否无恙?”羊衜试探的问道。
“怎么了?”刘协闻言问道。
“若是无事,还请主公移步前厅,庞军师跟关校尉已经在那里跪了快一个时辰了。”羊衜轻声答道。
“哼,他们倒是机灵,没等我去找他们算账。”刘协听后轻哼一声,迈步向前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