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很走运,在他抵达江陵的时候恰好是刘协决定北返的时候。这两个月多来刘协一直在不断调动人马,调整部部署。本来刘协还有想要趁机过江的想法,但在长安荀彧的亲笔书信送到手上之后,刘协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荀彧是刘协的后勤大管家,可称再世萧何,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供刘协挥霍的粮草已经所剩不多,一旦刘协发动收复荆南的战役,等到了后期势必会出现粮草不济的情况,直接影响到战局的胜负。
刘协不想冒险,到了今时今日,刘协已经犯不着去冒险,凭借自身巨大的优势,就算是耗也能耗死对手。更何况仅仅只是多忍耐三年,等到粮草充足,自可挥军南下,一战而定。
如果说荀彧的书信只是让刘协放弃现下收复荆南的一个原因,那另外一个原因也让刘协感到揪心。
并州出事了!以鲜卑人轲比能为首,伙同同族人步度根、匈奴人呼厨泉等人挥兵南下,劫掠并州。按说并州是袁熙的地盘,轮不着刘协去操心。但袁熙那家伙对轲比能等人的入侵竟然退避三舍,连个屁都不敢放,只令手下大将张颌紧守壶关,确保邺城安全,对并州百姓的死活不管不问。
刘协身为大汉天子,自然不能学袁熙做缩头乌龟。荀彧的来信说的很清楚,如今官仓内储备的粮草只够支持一路作战,让刘协选择,刘协毫不犹豫的选择北上收拾胡人。无论是和曹操还是和刘备,那都属于自家内部矛盾,而抗击胡人入侵,那则是关系到民族大义。
“你说谁?”刘协正在与江陵留守徐庶交代自己走后徐庶需要注意哪些方面的事宜,忽然就听人禀报说外面有人自称张机求见。
“回禀圣上,那人自称张机张仲景。”
刘协不清楚张机是谁,但对张仲景这三个字却是闻名已久。当初组建医学院的时候,华佗就曾对刘协说过,这世上能与他在医术上不相仲伯的唯有一个张仲景。刘协也才曾派人四下搜寻过张仲景,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没想到张仲景自己送上门来了。
“快请……”刘协见来报信的人傻愣愣的站在门外,连忙吩咐道。只是刚说完刘协又连忙叫住那人,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道:“快去命人打开中门,元直,你随我一同出门迎接。”
一般来说,官衙的中门轻易是不会打开的,平时官衙里的人都是从侧门出入,唯有遇到重要的事情或是有身份尊贵的人来官衙时才会打开中门以示尊重。不过徐庶却丝毫不觉得刘协命人打开中门迎接张仲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听到刘协招呼后立刻答应一声跟着走出了屋子。
人吃五谷杂娘,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得病。所以医生轻易不能得罪,尤其是医术高超的神医,那就相当于是给自己多准备了一条命,随时都有可能会用上。
张机也是人,虽然他淡泊名利,但看到刘协命人打开中门亲自出迎的时候,心里还是很受感动。在来之前张机曾听刘琦说当今天子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所言非虚。
“先生来的何其迟也,随朕进府说话。”刘协不等张机向自己行礼,紧走两步一把扶住张机,热情的说道。
“圣上折煞老朽了,老朽何德何能,受圣上如此礼遇。”张机有些激动的说道。
“不过,不过,一点都不过,朕素闻先生大名,只是一直无缘一见,今日先生亲至,可算是圆了朕的一个心愿。”刘协说着将张机拉进了官府。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刘协对张机如此客气,当然也不是纯粹的崇拜张机,他还是想要将张机给拉进自己的医学院,与华佗搭档一起研究医理,培养更多合格的医生。当然他还有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张机医术高超,把他拉拢到自己的麾下,那别人要是生了重病就没人能治了。
和医生说话最好就说些有关医学方面的事情,刘协请张机进府坐定之后,便闲聊起了刘协见过的那些病例,当提到华佗为郭嘉开刀取毒的时候,张机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作为一个悬壶济世的良医,没有什么事能比新的医疗手段更能吸引人。
“古时闻神医扁鹊可为人开刀取肠,没想到那华佗也可以,可惜老朽当时不在场,错过了一场盛事。”张机颇有些遗憾的对刘协说道。
刘协一听笑道:“先生何必感到遗憾,先生有所不知,如今咱们大汉新建一医学院,华佗担任院正,集合天下名医专门研究各种疑难杂症。先生若是有暇,大可前往长安一睹为快。”
“嗯,嗯,待老朽回家探望一番后必要去长安一趟。”张机连连点头道。
刘协听张机说要去长安,心里大喜,只要张机去了长安,到时就是赶他走他可能都不走。这些专注研究的人,刘协很清楚如何让他们乖乖就范。张机既然对医理感兴趣,那必定会对针对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手段充满兴趣,但那些事情还属于研究阶段,不宜对外公开,甚至还需要对外界保密。张机若是一个外人,那他是不可能了解详情的,只要能够勾起张机的好奇心,让他加入医学院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搞定了自己的事情,张机也想起了自己来江陵的一个差事。刘协太热情了,以至于张机都找不到转移话题的机会,好在刘协暂时住了口,张机这才有机会提到来时受刘琦所托送来的一封书信。
刘协说实话并不在意刘琦手底下那一万水军,荆州数十万人,刘协不相信不能从中挑选出善战之士。但既然刘琦有意来投,刘协自然也不会将其拒之门外。此消彼长,接收了刘琦手下的一万水军,就意味着刘备可用的水军相应的便减少了一万。在自己率军去并州收拾胡人的时候,荆州这边最好别处乱子,省得叫自己分心。
“先生,非是朕不通情理,而是眼下朕有更要紧的事情需要处理。本来这是国事,不宜让先生知道,但朕相信先生的人品,相信先生即便知道也不会对外人言讲,便告诉先生。朕已有意罢兵,非是与刘备私下达成了和解,而是咱们大汉的并州出事了,胡人南下在并州烧杀抢掠,而河北袁熙却对并州百姓不管不顾,朕身为大汉天子,有责任也必须要保护大汉的百姓不受外族欺凌。所以刘琦的事情,眼下只能缓上一缓。”
“圣上,老朽只怕刘琦大公子会坚持不到圣上想起他。实不相瞒,老朽能与刘琦大公子接触,也是因为刘琦大公子被人下毒所致。而下毒之人,据刘琦大公子自己推测,很有可能是想要将他手下一万水军据为己有之人。”
“这样啊……先生,可否再辛苦你一趟?”刘协听后沉思片刻,问张机道。
“圣上请吩咐。”
“朕想请先生再去一趟荆南,告知刘琦,若是他真心来降,这月的二十七,请他率兵前往巴陵,朕会命人在那里与他汇合,随后一同前往江夏。此外请告知刘琦,过时不候。”
“……圣上信得过老朽,老朽自当尽力。只是老朽自刘备那里不告而别,再回荆南只怕会误了圣上的大事。”
“先生不必为此担心,朕自会派人保护先生周全。”
见刘协如此说,张机便没有再推辞,答应为刘协再下一次荆南。刘协大喜,连忙命人请张机下去休息,随即便将史阿、祝道给找了过来,命他二人挑选精干之人保护张机,同时提醒二人,便是舍弃刘琦的一万水军,也绝不可让张机有任何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这是自跟随刘协以来头回听到的重话,史阿、祝道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力求将此事做到尽善尽美。
张机能顺利从荆南逃到荆北,那是打了刘备一个措手不及,利用时间差才成功脱险。但再次从荆北返回荆南,那就不能这么干了。好在张机来时是一个人,而离开时身边却是一帮子人。在擅长易容术的巧手帮助下,张机也由一个老神医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地主老财,史阿、祝道等人也就成了保护地主老财的家奴院工。
送走了张机,刘协与徐庶继续商议事情,江陵交给徐庶,刘协很放心。经历过一次失败以后,徐庶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行事也更加周详,再加上拨给徐庶调遣的魏延、胡车儿,江陵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让刘协感到有些难办的是江夏,江陵防备刘备有徐庶就足够,可江夏要防的是江东。
江东水军从目前来看在水上并无对手,荆州水军经过这次动乱,战力大损,与江东水军毫无抗衡之力。而且刘封,如今已经改回本姓寇封,他的能力似乎也不足以应付孙策、周瑜这对人杰。
庞统是刘协准备带着北上的,要对付江东的周瑜,必须也要有个智力相当的人才行。思前想后,刘协只能留下了贾诩,有他领头,身边再有陆逊、甘宁、太史慈等人辅佐,短时间内江东水军也别想占到便宜。
“主公,若是将寇封调离江夏,如何安置?”徐庶开口问道。
“唔……让他从本部人马中挑选出两千精壮并入亲军,而他,就暂时担任我的亲卫将好了。”刘协想了想后答道。
“这个安排倒也合适。”徐庶想到寇封的勇武,点头认同道。
“元直,正事说完,咱们说点私事吧。”
“主公想说什么?”
“还装蒜,那我就直说了,你跟人家糜姑娘的事情打算什么时候办啊?人家姑娘可是为了你连姑娘家的矜持都不要了,你要是再不给人家一个交代,我估计等你回长安的时候你娘恐怕不会让你进家门。”
“我娘又跟你念叨了?”
“可不是。不过我也纳闷啊,人家糜姑娘要相貌有相貌,要品性有品性,如今衷情于你,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主公,我,我觉得我有点配不上人家。贞儿她无论相貌、人品,皆是上上之选,可我徐庶又有什么?本想这次立下一功后向她求亲,却不想……”徐庶说到这神色黯然的说道。
“……元直,黄老将军求仁得仁,非是你的过错。”
“可当时若不是为了救我……”
“元直!逝者已矣,你若是一直将此事记挂在心,那我可不敢让你继续留守江陵。仇恨会蒙蔽一个人的双眼,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你主要需要防备的就是荆南的刘备和诸葛亮。如果你不能将黄老将军的事情放下,那你很可能再次中了刘备、诸葛亮的奸计,我不希望你出事。”刘协见状厉声喝道。
徐庶犹如被人当头棒喝,看到刘协严厉又关心的看着自己,徐庶不由心里一暖,微笑着说道:“徐庶何德何能,这前半生多遇贵人。……主公放心,徐庶必不会叫仇恨左右的心智,那刘备、诸葛亮休想再从徐庶这里占到半分便宜。”
“好,我信你,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刘协点点头,话锋一转又问道。
对于刘协的锲而不舍,徐庶哭笑不得的答道:“如今老母在长安,我总不能在江陵把事办了吧?”
“哦,也就是说,只要你老母在身边,你就不反对。”
“……主公,你不会是……”
“就是那么回事。元直,选日不如撞日,我看就在今天吧。”
“今天?!不会太仓促了吧?”徐庶吃惊的叫道。
“呵呵……元直,你直管安心做你的新郎就好。来人……”
……
江陵城中正在操办徐庶与糜家大小姐糜贞的婚事。作为朝廷任命的江陵郡守,江陵城内有无数人想要找机会巴结徐庶,只是之前一直苦无机会。但现在机会来了,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全都带着礼物登门道贺。
而在与江陵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周旋时,徐庶才明白了刘协的苦心。对江陵来说,他是个外来户,想要治理好江陵,那就离不开当地人的支持。可时间短促,哪有工夫让他去一一拜访,而且人生地不熟,万一要是错过哪家没拜访到,那就得罪人了。
利用一场婚事,将那些需要拜访的人家请到一起。礼尚往来,人家来为自己的婚事道贺,自己自然也要去登门拜访一下,这样一来,关系也就拉近了,徐庶也可以通过拜访弄清楚江陵什么人需要拉拢,什么人需要扶持,而又有什么人需要打压。
糜竺此时显得很高兴,虽然他的官职没变,还是一个主薄,但他的妹夫如今是江陵的郡守,那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一般了。虽然他的官职没变,还是一个主薄,但他的妹夫如今是江陵的郡守,那他的身份自然也就不一般了。有了他这个地头蛇的协助,徐庶就可以更快的掌握江陵,而让糜竺愿意支持徐庶的更主要原因,则是刘协对待徐庶的态度,让糜竺深信跟徐庶搞好关系对自己绝对没有坏处。
刘协没去管糜竺心里的那点小算盘,在徐庶拜堂的时候露个脸,受了徐庶糜贞夫妻俩的敬酒后,刘协便带着典韦等人悄悄离开了江陵,等到徐庶第二天带着妻子拜见母亲的时候,才从妻子口中得知刘协已经离开的消息。
“这圣上还真是处处算计,防不胜防。”徐庶摇头苦笑道。
“夫君,为何这样说圣上?”一旁的糜贞不解的问道。
“贞儿,圣上借你我成亲之时离开,为的就是不叫人察觉,让人误以为圣上尚在江陵,你一会记得去吩咐府中下人,切记不可走漏消息,要不然我担心日后圣上会找我麻烦。”
“夫君放心,妾身已经警告过府中下人了。”
……
“主公,为何那么着急离开?我连元直的喜酒都没喝过瘾。”在赶往襄阳的路上,典韦忍不住向刘协抱怨道。
“老典,我看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那个气量,要是扯住元直拼酒,那岂不是要让苦等元直数年的糜姑娘独守空闺?”刘协闻言笑着说道。
“哈哈,这倒也是,元直那气量是差了点。不过主公着急走,恐怕也不仅仅是怕俺老典搅了元直的洞房吧?”典韦哈哈大笑道。
“算你聪明,眼下并州正被胡人肆虐,我们早一日北上,就能从胡人手上多救一个汉人,你说我们要不要赶时间?”
“那些该死的胡人!这次去了非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跑到我们大汉来捣乱。”典韦恨声说道。
“呵呵……老典,先把这口怒气攒着,迟早有给你发泄的时候,这次我们不仅仅要赶走胡人,还要将并州拿下。估计文若要是知道了我的打算以后,又会在背后埋怨我了。”
“哈哈哈……主公,文若埋怨你又不是一次两次,习惯了就好。”
“你是瞧热闹的不怕事大,挨埋怨的是我,不是你。”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