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物降一物,人称冢虎的司马懿遇上了他爹司马防,也就由虎变成猫。司马防一瞪眼,司马懿就老实交代了。可等司马防带着司马懿来找刘协“算账”的时候,刘协那里却是一阵琅琅读书声。
“父亲,孩儿不敢欺瞒。”司马懿一见父亲用狐疑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保证道。司马防见二儿子的表情不似作伪,便点点头迈步走进了房间。正带着众人读书的司马朗见状连忙让众人放下书本,带着几个弟弟向司马防行礼道:“孩儿拜见父亲。”
“嗯,你等且退下,为父有几句话要与王公子说。”司马防微笑着对众儿子们说道。在司马家,除了司马防跟刘协本人,也就只有当初接了名帖的司马家老管家知道刘协的真实身份,像司马朗等人,此时还认为刘协是已故司徒王允的侄儿。
司马朗等人依言退下,司马防看了看一脸镇定的刘协,心里不由暗叹,好气度,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要不是二儿子已经彻底交代,自己还真瞧不出有什么破绽。
“王公子好手段。”
“过奖过奖。”刘协笑嘻嘻的谦虚道。
“……老父不是在夸你。”司马防有些无奈的说道。
“哦,那司马先生是什么意思?我最近好像没干什么坏事?”刘协面露不解的问道。
“聚众赌博……”
“且慢,司马先生,此话从何说起?”刘协打断司马防的话道。此举让正在外面偷听的几人不由对刘协刮目相看,在司马家,谁不知道司马防的厉害,他说话没人敢插嘴。敢插嘴的,家法伺候。
“那麻将一事,王公子作何解释?”
“那不过是个游戏而已,就跟投壶一类的游戏差不多。司马先生,聚众赌博,必有钱财,请问我们几个打麻将时可牵扯到钱财?”
“那我儿仲达来我书房所为何事?”
“那只是一种游戏惩罚,就跟投壶输了罚酒三杯的意思差不多,我们也只是换了种惩罚的手段罢了。司马先生,这样上纲上线可不好。”刘协笑着解释道。
“……王公子倒真是生就一副伶牙俐齿。”
“就事说事嘛,司马先生,难得来一趟,有兴趣打几圈不?”刘协说着从桌案下拿出一副麻将牌,笑嘻嘻的对司马防说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麻将究竟好不好?总要亲身体验过以后才好评价。”
“这就是……麻将?”司马防皱眉看着面前一个个小方块问道。
“对,这就是麻将,闲暇时邀三五知己打上几圈,有益身心健康。叔达,你们几个也别听墙根了,你爹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赶紧过来凑个牌局。”刘协说着冲门外叫道。
被点名的司马孚拖着两个弟弟走了进来,心虚的向父亲司马防行了个礼,随后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司马防的下家位置。不过可能是司马防平时要在孩子们面前保持一个严父的形象,积威之下无人敢坐司马防的上家。
“去把仲达或者伯达找来吧,你们俩吓得跟个鹌鹑似的,完全做不到牌局无父子这个基本要求。”刘协看了司马孚的两个弟弟一眼,开口说道。
司马防平时还觉得自己的孩子在自己面前保持敬畏挺不错,可现在听到刘协这话,再一看几个孩子畏手畏脚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阵不快,脸色也不由难看了起来。
……
司马懿坐了司马防上家的位置,牌局开始。头一局因为司马防还不清楚规矩,所以打的并不快,目的还是为了让司马防上手。等到司马防知道碰、吃、杠、胡等规则以后,这局麻将才算正式开始。
“三条。”司马懿打了一张三条,坐在司马防下家的司马孚开口说道:“吃。”
司马防:“……”
“二万。”司马懿又打了一张二万,坐在司马防下家的司马孚又开口说道:“碰。”
司马防:“……”
“九饼。”
“……我能不能杠?”司马孚看着瞪着自己的父亲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说呢?”
“司马先生,你这就不对了啊,哪能这样呢。”坐在司马防对面的刘协憋着笑对司马防说道。
司马防:“……”
麻将这东西的确是好东西,几圈牌下来,司马防也体会到乐趣所在。人皆好赌,司马防也不例外。虽然刘协并未在牌局中加入赌博的成分,可以司马防的智慧,还是很快就想到了麻将这种东西中所隐藏的巨大利益。
有刘协这个“高手”在,司马懿毫无悬念的成了最后的输家。司马防放下手中的麻将牌,看着刘协欲言又止。刘协见状笑着说道:“司马先生放心,这麻将在我这里就是一个娱乐,我不会本末倒置的。不过这东西的确是条财路,等将来时机成熟,还是值得一试的。”
“……王公子能如此想最好,你们玩吧,老父还有事要做。”司马防点点头,起身说道。
“司马先生慢走。”刘协赶忙起身将司马防送出了门,随即伸手抓住了想要一同离开的司马懿的肩膀。
“仲达兄,且慢走。”刘协笑着说道。
“……伯和贤弟,有事吗?”司马懿陪着笑问道。
“有事。”刘协笑着点点头,扭头问一旁的司马孚道:“叔达,你说对待出卖咱们兄弟的家伙,该如何处置?”
“伯和你说,你主意多。”司马孚“恶狠狠”的瞪着司马懿,他那两个弟弟也围了过来,将司马懿包围在中间。
“你们想干嘛?我是你们兄长。”司马懿有些慌张的强调道。
“你现在说这个可不好使。”刘协白了司马懿一眼,对司马孚等人说道:“咱们来玩砸夯吧?”
“伯和,什么是砸夯?”司马孚不解的问道。
“你们知道怎么盖房子吗?”见司马孚等人摇头,刘协便继续说道:“盖房子并不是一开始就在平地上盖,在盖之前需要打地基,而打地基为了将土地弄得结实,就要用砸夯。所谓的砸夯并不复杂,将一块巨石用绳索绑牢,然后让几个人分别抓住绳索的一头,喊着号子一起将巨石抛起落下,砸击地面。听明白了吗?”
司马孚等人听明白了,司马懿的脸也变绿了,不用问,自己就是那块巨石,而刘协等人就是负责砸夯的工作人员。不等司马懿推开人群逃走,刘协、司马孚分别抓住了司马懿的双臂,两条腿也分别被司马孚的两个弟弟司马馗、司马恂保住,四个人一起用力,将司马懿抬到了院中。
“你们住手!不要这样!有话好商量。”
“来,大家听我口令,一呀嘛一~嘿!”
“一呀嘛一~嘿!”
“咚~”
“啊~”伴随着司马懿的惨叫,刘协等人整齐的喊声在院子里回荡。
……
“你太损了!”刚刚经历了“酷刑”的司马懿一手揉着屁股一手指着刘协悲愤的指责道。
“少装可怜,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刘协拍开司马懿指着自己的手说道。
“我,我跟你拼了!”感觉面子上过不去的司马懿恼羞成怒,身为司马家的二公子,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对待过,自己的几个兄弟不能找麻烦,那就唯有那眼前这个外人出气了。可别看刘协没司马懿大,但论身手还真不是司马懿可以对付的了的。
司马懿倒也练过,但也就是强身健体,比不得受过王越专业训练的刘协。本来刘协想要拜师童渊,学学马上的工夫,可一直就没有找到再次前往魏郡的机会,而亲手所写的书信送去了也一直没有回音。后来遇到了王越,刘协便改学近身自保的工夫,对马上工夫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兴趣了。虽说身先士卒的确很帅,可问题是死亡率也很高,刘协不是将军,天子的身份让他必须重视自己的生命。再后来又得华佗传授五禽戏,刘协的身高虽然没有司马懿高,但打司马懿这样的,两个都不是问题。
小孩打架,打到最后基本上就是抱在一起在地上乱滚。等到刘协和司马懿被人分开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脏得都跟泥猴没区别了。经过麻将事件以后,司马防在短时间内是不打算来管刘协了,司马朗也就成了刘协的“监护人”。
两个人被司马朗撵去沐浴更衣,在澡堂子里,司马懿看着刘协问道:“你应该不是姓王吧?”
“你才是王八,说王不要带吧。”刘协白了司马懿一眼道。
“……少转移话题,你到底是谁?”司马懿没好气的瞪了刘协一眼道。
“到底是谁?你不是一向自诩聪明吗?你猜猜看呐。”
看到刘协跟自己嬉皮笑脸,司马懿不爽的说道:“你的身份肯定不低,从我父亲对你如此放纵就可以瞧出来。”
“怎么?你爹平时管你们很严?”
“你这几天在我家里还没感觉到?”
“……对了,之前听你爹说你在陆浑山偷看村妇洗澡是怎么回事?”刘协冷不丁冒出一句,气得司马懿额头冒出了青筋,怒视刘协喝道:“我没有偷看,是有人陷害我。”
“那是谁陷害你啊?”
“……肯定是周奇那个山民,那个贱民……”司马懿恶狠狠的说道。只是还没说完,就被刘协泼了一头水。
“你干什么?”司马懿怒道。
“帮你冷静冷静啊。”
司马懿:“……”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听刘协问道:“哎~那个周奇平白无故干嘛要陷害你?”
“哼,我怎么知道?可能是看到我之后自惭形秽,从而心生嫉恨吧。”司马懿冷哼一声道。
刘协听了上下打量了司马懿一番,说出一句让司马懿气得半死的话,“你这不要脸的样子倒是颇有我当年的几分风范。”
“你才不要脸!我哪里说错了?我乃是堂堂河内司马家的二公子,而那周奇不过是一个山民之子,他哪里比得上我?”
“仲达,你觉得身份跟才能有关系吗?”刘协慢悠悠的问了一句。
“怎么没关系?我出身世家,从小就可以得到良好的教育……”
“那只能说明你的命好,并不能代表什么。得到良好的教育有什么用,你还不是喝了人家的洗脚水?”
“我没喝。”
“还没喝,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
“你呀,不够接地气。你瞧不起山民,可你不要忘了,没有这些山民或者普通百姓,世家狗屁都不是。”
“……听你的意思,百姓很重要?”
“废话,没有了百姓,国将不国。你看看如今这世道,还不就是因为当权者不拿百姓当回事,这才逼得百姓为求活路而造反,致使现在诸侯并起,天下大乱的嘛。”
“……那你对这天下大势怎么看?”司马懿又问道。
刘协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司马懿,问道:“仲达,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
“你少管,快说。”
“唔……好吧,你既然问了,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不过出去了我可一概不认。”
“你真啰嗦,赶紧说。”
“……要说这天下大势,其实说白了用一句话来概括就可以,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眼下这天下恰好就是处在合久必分这个状态。诸侯混战,总会决出一个胜利者,而这天下到时也就会重新归于一统。”
“那你觉得这需要多少年?”
“那谁知道,反正最少要有个二三十年吧。”
“这么久?”
“这也叫久?仲达,你还是太年轻了,想想春秋战国,春秋五霸,战国七雄,到最后秦国一统天下,这用了多长时间?二三十年,那只能说算是少的了。”刘协闻言摇头道。
“……你好像还没我大吧?”
“可我经历的事情比你多呀。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书来读,而我……嘿嘿……实不相瞒,稍有不慎就要面临杀身之祸的。”
司马懿:“……”
……
当晚,司马懿没有如平常一样在房攻读,而是独自一人去了父亲司马防的书房。看到二儿子,司马防皱眉问道:“仲达,你不会是又输了吧?”
“……父亲,孩儿没输。”司马懿稍微一想就明白父亲话中所指,有些郁闷的答道。
“那你来此作甚?”
“孩儿有一事不明,特来请父亲明示。”
“何事?”
“……父亲,那位王公子究竟是谁?”司马懿沉默了片刻,开口问道。
司马防一愣,看了看司马懿问道:“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父亲,孩儿这几日观那人言行,绝非一世家子弟那样简单,而且父亲对那人的言行也颇为放纵迁就,孩儿故此有所怀疑?”
“……那你觉得他是何人?”
“父亲,他不会是我流落在外的兄弟吧?”
“混账!我看你是皮又痒了!”司马防闻言怒道。
“父亲息怒,孩儿就是开个玩笑。”司马懿赶忙陪笑道。
司马防冷哼一声,“哼!看来为父对你们几个还是疏于管教。”
“嘿嘿……父亲,那人是不是那个?”司马懿说着抬手指了指屋顶。司马防心里微惊,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仲达为何会这样想?”
“父亲,方才孩儿还不敢确定,但现在看到父亲的反应,孩儿倒是可以肯定了。”司马懿闻言笑道。
“……好小子,竟敢来诈为父。”
“父亲息怒。”司马懿嬉笑着赔罪道。不过随即司马懿的脸色又是一整,问司马防道:“父亲打算怎么答复?”
“……你觉得呢?”
“孩儿觉得还是不要过早表明态度为好,毕竟如今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若是过早表明态度,万一将来有个不测,那对家族来说即便不是灭顶之灾,那也会元气大伤。”
“仲达你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司马防闻言摇头,“早在他来司马家之前,已经有人想要逼迫司马家就范了。而他来,只能说是适逢其会。”
“……是袁绍吗?”司马懿略微一想,沉声问道。
“呵呵……脑子倒是挺灵,比你大哥要强。”司马防笑道。
“父亲谬赞,大哥只是老实厚道了些,脑子其实不笨。”
“嗯,你们可以做到兄友弟恭,为父心里很是欣慰。仲达,你倒是说说,眼下面对两方招揽,我司马家当何去何从?”
“父亲倒是还有心情来考孩儿。唔……依孩儿之见,不如将这个问题交给那人处置,他若是能处置妥当,那我司马家在他身上下上一注倒也不是不可以,可若是他处置不当,那也不能怪我司马家不近人情。”司马懿想了想后答道。
“你的意思,是将这事作为一个考验?”
“孩儿正是这个意思。”
“……仲达,你当真以为他来我司马家就没有安排后招?”
“啊?”
不管司马懿有没有听懂父亲司马防的话,司马防在说完这话之后就将司马懿赶出了书房。次日便找到了刘协,给出了自己的答复。天子想让司马家为朝廷效力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天子可以将司马家举家从河内迁走,司马防就答应出任京兆尹一职。
刘协好不容易等到了司马防的明确答复,当即满口答应下来。赵云等人前些日子离开为的是什么,还不就是在为帮司马家搬家做准备。只要可以离开河内到达孟津渡口,那司马家的八达就算是装进刘家的口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