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中人潮涌动,自从渡边长老要来朔州擒湫十四的消息传开以来,城中的浮躁气氛似乎更加浓郁,九城内外都加强了戒备,特别是宫府上下,副武装的武士们日夜不怠,都瞪大了眼睛,街市上也增加了三倍的兵力。
当然这些部署总体上说与湫十四他们的套路完不相干,都只是让人心下能更安心些的防御办法罢了,真要交手,他们自不是湫十四的对手。擒虎还需擒虎人,这样神仙之间打打杀杀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罢了,一般的武士和普罗大众充当好一个敬业的观看者便是很好了。
黄琦在大殿内接见了渡边长老,两人相谈甚欢,又在日间排开宴席,要朝中内外无论是宫廷方士还是野路子的民间高人都沿坐在宫殿内与道长觥筹交错一番。
小卓穿着一身鎏金锁子甲,刀不离身,他也不去饮酒,只在大殿外带着武士们来回巡查。
道长道“昔年在崆峒山时,我手下弟子不下千人,其中有百人身手不凡,可堪大用,于是我着人将这百人迁至梁桥山下,用竹木依山建起一百座踏空的阁楼,单成一道派系,名曰梁桥百阁,里面住着一百位绝世高手,这就是梁桥百阁的来历。”
黄琦道“道长果然不凡,只不知那湫十四一伙贼人到底是何来历,竟也如此猖狂,我举国上下竟无人能将他擒下,当年那湫大在我宫中任差,我几将他当成了好人,现在想来,真是后怕啊。”
老道淡淡一笑道“湫十四嘛呵呵实则能与我梁桥百阁相抗衡的也只有湫大尚可,其余人等皆是些还不成器的半吊子,不足为虑。”
“依我看,那湫大要祸害朝廷,也是受人之托罢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道理虽是直白了些,却也道出了其中奥秘,但至于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和朔方王叫板老道可就不得而知了我想大王也不必多虑,有我在此,谅他不敢放肆”
“这几日,我们必须先要放出消息去,就说梁桥百阁的渡边长老已在了朔州,准备擒那贼人湫大,看看他们的反应,再做决断。”道长咽下口酒,淡淡道。
黄琦听的真切,也似心下有了保障,自然开心,端起酒杯就要再敬长老,还未开口,只听殿上的大窗哐啷一声巨响,被风拍打的紧闭起来,随之殿内几十个窗子随风乱摆,殿内灯柱被风扑灭了大半。殿内氛围骤然紧张,那些平日里的高人们皆放下手中酒杯,满脸惶恐。
“起风了这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大一阵风来”殿内浮躁声起,已有人按耐不住,想要起身离去。
“大王,来喝酒”道长也端起酒杯,淡淡一笑,对黄琦道。
“哦喝酒喝酒”黄琦恍过了神,连忙应承。
小卓突然闯进大殿,慌忙道“父王,外面风雨大作起来,空中出现一团黑云,像是像是湫大出现时的景象。”
殿内闻声炸了锅似的慌作一团,黄琦看一眼道长,道“这这湫大也太过猖狂,明知道长在此,却在白日里闹出事来这”
道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道“大王放心,你可再此饮酒便好,我去会会他”
说罢走出殿外,看空中彤云密布,狂风大作起来,却不下雨,中间一团冒着煞气的黑云内有金光之色,淡淡一笑道“好你个湫大,几日不见功力长进不小啊”随即一个纵身冲入空中,在周身放出一团红光护身。
黑云中金光灿灿,忽射出一道黑电来,直冲红光,看似凶猛,却是力道不足,还未及近红光便以散开了。
渡边道“老湫,还不现身出来,是要让我动手吗”
“呵呵,老道长,你怎么这么爱管闲事,我来朔州福泽一方百姓,你却来捣的什么乱”黑云霎时散开,看湫大着一身黑袍,飒飒立在空中。
“我看你就此住手吧,离开朔州,不论你受什么人的指使,今日我在这里,你便做不得歹。”
“老道,你以为我湫大还是以前那个被你玩弄于鼓掌间的小孩子吗呵呵呵我湫十四早已不是过去的湫十四,三百年了你还当我是个孩子吗”说罢,湫大周身一震,一团巨大的黑色光圈凭空而起,笼罩在他周围,放出烈烈黑炎。
道长看得真切,只觉那内力确实不弱,竟比自己周身的红光还要炙热几分。忙又运气,将自己的防护圈加厚一层。却是引得湫大一阵苦笑“你这个老头,还是你那几点功法,你的内力看来连当年都比不得了,还想耍我,故作声势,接招吧”
话音未落,只见一股粗壮的黑色波浪飒飒袭来,那力道很是不俗。道长倒也不慌,抬起禅指,口中默念一番,轻道一声“变”周身现出无数莲花,其形大如云,色艳似锦,将他托在中间,像是万朵繁花中的一个白点,乍一看,那空中气象变,刚才的黑云黑雾被屏去大半,半边天空金光灿灿,万朵莲花涌现,繁盛之状直引得朔州城内百姓拍手叫绝。
那黑光却是势也不弱,力道也不减弱,向着莲花阵中奔去,刚一触及,便被化了开来,只在那莲花瓣上落下了一点黑色烙印,无法触及根本。
众人刚要得意,谁知那黑光之后,湫大却不放松,紧跟着释放出不下百道黑光,像是漫天黑色流星陨石一般飒飒袭来,那每一道黑光的速速都比刚才那道要快上不少,更像是试探过后,真正的好戏上演。
道长凭空站在莲花阵中看得自然真切,只是抬着禅指,默念不断,但也似乎露出一丝慌乱。
黑光越来越多,湫大腰部不动,膀不不抡,凭意念不断将那黑光释放出来,已从百道,渐渐形成了几百道,上千道黑光奔驰而来。
“这还了得那黑光我是试过的,仅上次中了他那一道黑光,我便被击落下来,这上千道黑光冲着道长而去,如何抵挡”小卓及一众人站在殿外远远望着空中的景象,慌乱道。
第一道黑光砸向了莲花阵中,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当上百道黑光袭击过后,那千朵莲花似乎逐渐变黑,渐渐消散开来,可还有上百朵莲花灿灿光辉,依旧不变。
老道似乎有些精神倦怠,汗珠从额间趟了下来,禅指微微颤抖,只见他深吸口气,想要尽量保住莲花阵,毕竟还有七八百道黑光正在向他逼来。
湫大看着那莲花阵逐渐枯萎消散,释放起黑光来像是越来越加放肆一般,不禁大笑一声,凭借内力释放出最为粗壮的一股力量,那团黑光十分巨大,粗壮的黑色烈焰掉下的残渣将城中民房引燃起来,朔州城内星星点点地燃烧了起来,进而越来越多的残渣掉落下来,引得围观民众皆一哄而散,纷纷躲避,从高处的宫中向城内去看,朔州早已变成了一团火海,黑云凄凄,电光火石的味道弥漫空中,愈加浓烈。
小卓慌道“这怎么办,那道巨大的黑光,道长想必是受不住的我要去帮忙”还未起身,便被黄琦一把拉住道“你且别慌,看看情况再说,道长自会处置,你带领虎贲营的将士即刻前往城中救火要紧,尽快疏散百姓”
小卓闻声愤愤道了声“是”带着几百虎贲营的人马向城中奔去。
菲月看那阵势,自知自己的功法,既是飞升上去帮忙很可能也是不济于事,便也不去多说,看着小卓前去救火,自己便不能再离开这里,深知这里的其他人大都是些酒囊饭袋罢了,自己贸然离开更无人保护父王。
轰、轰、轰
那前面的七八百道黑光陆续砸向了莲花阵中,在空中散发出巨大的声响,仅剩的百十来朵莲花也消散的十有八九,剩下十几朵最为艳丽庞大的依旧守护者渡边长老
十朵九朵八朵
菲月在心中默念着紧张的神色俨然让她失去了平日的妩媚和柔美,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战士,看着自己的堡垒被敌人一点点的攻破,而无法自救。
那道长身下最大的一朵莲花在消耗完所有黑光的同时已然消散了,想在需要面对的却是那最为粗壮的黑光,而现在道长的保护圈已经消失,没有了任何屏障,岂不是要
渡边已是浑身湿透,微抬双眼向对面望去,刚才一半晴天,一般黑云的状况早已不复存在,黑色的乌云将大地遮掩得密密实实,容不得一丝亮光的存在,自己周身所剩下的最后一侧的那个红色光圈也变得黯淡无光,莲花阵早已消耗殆尽,那股黑光像一团巨大的猛烈的黑色蟒蛇正露出尖锐的带着毒液的獠牙向自己飞奔而来,他深吸口气,想要恢复些许内力。
湫大的表现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想当年,他的功法想要破莲花阵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在他的记忆里湫大的功力既是想要破除莲花阵中即使是最不起眼的一朵莲花的花瓣都是困难,而现在他释放了所有内力摆出幅莲花阵形,为的就是消耗掉对方的功力,进而一击致命。没想到的是他的法力增长的如此之快,短短的三百年就已经超过自己,不但将莲花阵消耗掉了,还能释放出如此洒脱的内力,喷出一条黑色巨龙向自己奔来。
朔州城中救火的人群不减,那从空中掉落下的黑色巨龙的烈火残渣都能将朔州夷为平地,想必这样的仙法妖术岂是常人所能及的。小卓吞下了九十九颗星体,功力一飞千丈,也禁不住那一道黑光,现在上前道黑光飒飒袭来,看得小卓也是一身雾水,还好当日没有和他拼尽力,若是拼到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道长显然有些犹豫了,他不知该是继续用法,还是先躲过这一阵再说,毕竟这团黑光如果不把他消耗掉,既是撞上了山脉,估计也得连整座山都撼动倒塌,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城池会被它夷为平地,但仅凭自己的内力,若是耗尽所有法力应是能将他挡住的,但看对方依旧功力不减,若是再放出一道,岂不是依然要玉石同焚。
正在犹豫,天际中一道白光闪过,菲月飞了上来,巨大的风洞已在她脸上划出几道深深的血口。
“道长,菲月法力不济,微薄之力尽凭道长驱使”
“你快下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你的法力太弱,根本无济于事,被那黑光袭到,香消玉损只是一瞬,千万不可做出傻事”
道长屏开黑风,近前将她一把推了下去
黑光逼近,道长摆开禅指,开始运气,但那巨大的黑色风洞让他的动作有些不自然起来,感觉气力运不上来,周身像是被困住了一般,使不出力气,功法淤积在指尖使用不出
未及思索,黑光已将他包围起来,漫天漆黑,毫无半点光明
一点白光向黑光中袭去,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上百道白光凭空出现,他们聚在一起发力,像一把巨大的光明之刀在空中挥洒,一气将黑光拦腰斩断,又向着湫大方向劈去
道长只被那黑光的前端袭到,飒飒从空中跌落下来,菲月看得真切飞上半空将道长接住,二人落在殿外的众人面前。
道长还很清醒,只从口中喷出一口黑血,又渐渐恢复了气力,看他的指尖刚才运气而来的精芒像似一团白色的火焰燃烧不辍,他深吸口气,又飞上半空,将指尖那一道精芒飒飒送出,像是耗尽了毕生修为,那精芒形成一道电光推着那口正在向湫大奔去的白色光刀让它的速度更加快了起来,随着指尖精芒的消耗殆尽,自己又从空中跌落下来
他看得见那是梁桥百阁的百位弟子前来为自己助阵,形成的一道白色光刀,在自己耗尽了毕生修为的那指尖精芒的指引下正快速的向湫大的方面劈去他嘴角似乎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随即跌落下来。
湫大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该如何作为,但现在光刀近在眼前了逃也是逃不掉的,既是自己能逃得掉,周身的法力还在原处,看来也是得被它斩断的,那是法力无,既是保留肉身对于一个将修为视作生命的人来说还有何用。现在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只见他大喝一声,开始运气,不知这次能幻化出什么样的阵型来,对付刀剑也只能用盾牌了,于是他凭借毕生修为在距离光刀五里的距离外筑起了一道黑色盾牌,那实则是一个圆形的黑色光盘,散发着道道黑色精芒。
大哥他又筑起盾牌了
大哥我的修为不多了,感觉使不出气力了
大哥
空中百位白衣道士在向着其中一人喊着
那光刀的速度也似乎有所下降
这样的速度无论如何是砍不破那口盾牌的
黑风飒飒,湫大的身后又冒出两团光晕,就在那光刀接触盾牌的一瞬,小卓和菲月在湫大身后凭出两剑,直插入湫大那毫无防备的身后黑风盾牌随即消散,光刀凭空而出,将湫大斩为两段。
空中黑风奚落而散,万道霞光重现天际
众人皆飞落下来,梁桥百阁的弟子们围在渡边长老的周身,开始运气,将指尖那朵朵精芒输入渡边体内
未及,渡边长老将胸中那口黑血吐出,眨一眨眼,苏醒过来
小卓和菲月赶来忙跪在黄琦面前道“禀父王,湫大已被渡边长老和众位弟子斩杀,朔州自此无害矣”
次日,黄琦在银安殿升殿犒赏百官,加封渡边长老为国师,梁桥百阁为国教,各路参战英豪皆有所封赏。
朔州城又开始扩建了,要在原来城池面积的基础上扩大三倍不止,远近来往的商贾早已将这里作为连接中原腹地与西域塞外的重要周转地来看待,他们托着各色货物的驼队、马帮都要在这里贸易休整。成群结队的驼队马帮又经常将那城外处远远的黄沙曼延的塞外荒漠装扮的生机盎然。
马原野被黄琦派往金堆驻守,庞青和庞亮依旧驻扎在风雍和七盘,菲月受到正式册封,已然出落成了一位风韵卓然的王子妃,小卓助理国政,和听雪堂中的曲儿在治国理政上的方针策略也颇为投机,城池的扩建和军队的训练都由两人一手负责。
西风萧萧,春去秋来,周而复始,塞外明珠般的朔州在这片大地上散发出它神秘莫测般的光芒。成群结队的马儿在草茵上自在游荡,不受任何人的束缚和截止。
“听说你辞去了最爱的将军职位,就想要在这里养马吗”
“你不怕孤独吗”
“马儿有多么重要难道你不知道吗这才是我们的一切啊,有了马儿才能兵强马壮,才能大大提升我们军队的战力,这样我们的国,我们的大齐国才能强盛啊”
吉不林跨在黑马的背上,望着远处那茫茫草原,扬起那高高的马鞭,奋力一甩,随着一声烈马的嘶鸣,快如闪电般地奔驰而出,将身后那匹小马驹和马背上的小孩甩开老远。
“等等我你要去哪”
“我要去远处的很远的高山雪甸,我要去看望我的故人”
“是女人吗”
“是的,我的女人们还在那里等我呢”
“父亲,等等我,他们就是你常常提起的普兰家族的女人们吗,能让带上我一起去吗”
“你还太小,你留下来帮我看住草场和马儿便好了”
“那你要去多久”
“告诉你的母亲,就说她我很快就会回来,让她不要担心”
马蹄飒飒,黑色的战马奔驰在荒漠之上,雪山之侧,空旷的大地为止震动,他像一骑黑色的风暴散发着浓郁十足的野性,他抽出弯刀在空中挥舞,怒视前方
他汹涌的目光中承接着无数和他一样但命运各不相同的鲜卑武士的期许,他似乎又恢复了过去的野性和不羁,目光坚定却又显得苍老。
天空中的雄鹰嘶鸣着,黑色的烈马应和着它,也发出了令人振奋的阵阵怒吼般的嘶鸣,马背上的男人又将那粗壮的马鞭高高扬起,怒吼着向前冲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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