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了整整一夜的时间,城门被攻破了三次,三次又都被齐军守军给夺了回来。
借助着城墙的地理优势,城墙后方的投弹车进行着超远距离的攻击,弓箭进行中距离的攻击,十余个投弹手则进行着近距离的攻击。
三段攻击,令丰州军损失惨重,最终能够逼近城门士兵也仅仅寥寥数几,在手雷和弓箭的齐攻之下,进攻城门的丰州军要么就是被打退,要么就是占领了不到半刻的功夫,然后又因为后续援兵的不足而丢掉城门。
城中的一些百姓也被动员了起来,他们负责在靠近城门的地方装填泥土,然后被士兵运往城门洞。
城门被炸开了,就用装满了泥土的袋子去堵,他们不需要考虑追击的问题,所以即使彻底的堵死了整座城门洞也无关紧要。
天色微微亮了起来,硝烟弥漫,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整座镇北城。
坚守城门的守军,是昨夜夜战中损失最惨重的,两百守军,加一百预备兵,早在第一轮失守的时候就阵亡的差不多了,后面的两次,是陈敏又从负责城中治安的两千卫军中调来了一千人,这才堵住了城门的漏洞。
城墙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战火痕迹,手雷被扔在上面,仅仅只能留下一个小小的坑洞,以及一片黑色的印记。
杜如晦想要依靠它来炸塌城墙的想法,已经宣告失败,守军兵力不足,可依旧抵挡住了数倍于己的丰州军的猛烈攻击,夜色无法成为阻碍他们的理由,城墙下满满一地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印证。
整整一夜的战斗,令所有人都疲惫不堪,本该充满了朝气的清晨,却被浓浓的死气沉沉所笼罩。
一碗半热的粥,里面搅和着一些咸菜。
城中的条件要比北上的南军好很多,至少他们可以吃得上热饭,虽然到手的时候已经不怎么热了。
“老张哥!给!”小山子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到了早已累的靠在城墙垛口处休息的张力,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油纸,里面不知道包着什么。
张力摇了摇头,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接过小山子递过来的东西了。
同时心中也是感慨不已,这人呀,不服是不行的,大半年前的时候,这样的战斗根本不至于这样,但是现在,受过伤的身体,已经很难再坚持这种程度的战斗,这一刻,他也明白了李元吉为什么会让他们这些伤兵退役了,留下来,只能是白白送命。
“老张哥,你受过伤,身子骨弱,吃点缓缓吧!接下来指不定还要打多久呢!”小山子拨开了油纸,露出里面一小块黑色的熏肉。
“肉?你哪来的?”张力拖着疲惫的身体,左右看了眼。
草原不缺肉,但现阶段也不允许随意宰杀牛羊,原因大家也都知道,上次北征齐军功劳最大,分的东西却最少,李元吉下令要让那些牛羊尽快的多生些小崽子,所以在这几年内要禁止随意宰杀。
所以一块熏肉在这里也很难得,并不常见,更重要的是,自己没在其他人那里见到有肉。
“发的!嘿嘿,有一次训练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处隐患,成功的避免了一场悲剧,被校尉奖了这么大一块,就是忍不住嘴馋,一天啃一点,就剩这么点了。”小山子手比划着,大约有拳头那么大小。
“吃吧!”巡视至此的陈敏恰巧看到了这一幕,张力不是军人,但却出现在了城头,现在这么一副模样,陈敏也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可惜城中肉食匮乏,不然他非下令多宰一些牛羊给弟兄们好好补补。
意味深长的看向小山子,这个古道心肠的小家伙,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摇了摇头,继续道:“这战你若能活下来,我亲自请你喝酒吃肉。”
“嘿嘿!将军不如赏给我,我留着慢慢吃?”小山子嘿嘿一笑,讨价还价道。
“滚,本将军要亲自看着你吃!”陈敏朝着小山子怒骂了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自己绝不会相信这世上竟有如此好心肠的人。
小山子手中的那块肉是自己批的,没有自己的命令,校尉也给不了他。
但这块肉小山子却只吃过一些肉沫,大多数都被他拿去给那些快要饿死的小孩子或者老人,这个不论什么时候,走到哪里,都能以这幅心态去面世的家伙,真是让人生不起恨来。
……
另一边,黄河北岸的大营,那里成为了李靖的大营,紧邻黄河,身后是一座浮桥与近百艘巨大的楼船,这些都是杜如晦找来帮助他们渡河的工具,现在正静静的停靠在那里,连成了一整排,现场很是壮观。
与外面的气势不同的是,此时此刻的李靖却是愁眉苦脸,待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整个眉头都皱成了一条线。
副将从账外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李靖急忙拥了上去,仓促的问着:“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尽管心中已经有了股不妙的感觉,但他还是坚定不渝的追问着,期望着得到的答案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副将点了点头,面如土色道:“各营还剩下的不足一万人,而且……将士们已经出现了厌战的情绪,那边的手雷威力太大了,而且还可以扔的那么远,将士们……”
副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只能将头扭到一边,如果这世上有后悔药的话,他一定会力劝李靖不要打这一仗。
但现实却是李靖不想打,但却有人推着他不得不打,而身边也无人站在他这一方,最终酿成了这副结果,他们不得不自食恶果。
“哎!我已经尽力了……”李靖叹了口气,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许多。
自己还能怎样?
白天的战斗已经证明了他们不是齐军的对手,自己善于用脑子打仗,于是便改为夜间进攻,效果倒是有一点,可却可以忽略不计,最终还是被人打了回来,而且,出兵时的一万六,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他们就只剩下了不足一万。
整整六千人的损失啊,单是损失就已经超过了对面的总兵力,损失高达将近四成,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都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副将有些后怕的问着,一天一夜就报销了六千人,还仅仅只是摸到了人家的城门,这战果汇报到长安之后,又将迎来怎样的腥风暴雨?
“还能怎么办?无非也就是三个结果……”李靖苦笑着说道。
副将面色瞬间僵硬,他想到了李靖所说的三个结果,继续战下去,直至他们全部阵亡,这样长安就是想怪罪他们也没有理由。
撤回去,如实的汇报给朝廷,然后生死由天,全看朝廷怎么处置。
或者投降了齐王,这样做的好处在于,以后他们再也不用继续经历这样的战争,那些恐怖的手雷,将会成为他们的友军,将会为他们扫清一切的障碍。
只是,投降又哪有那么容易?现在不是隋末战乱年代,一旦投降,他们的命运也将无法扭转,成王败寇,将会笼罩着他们的一生。
李靖的脑子里也已经乱了,彻底的乱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下去。
自己已经竭尽一切可能,但无奈镇北只有南北两座城门,自己迷惑敌人的战术所能起到的效果也并不算太大,北门只是牵制,让他们不要把全部的守军派到南门,但即便如此,南门这边的守军也依旧远超北门,反观昨夜,北门倒是没有经历什么像样的战斗。
他们拒城不出,自己又无破城方法,等李元吉挥兵南下之时,自己这一万人也要报销在这里,报销的不仅仅只是一万人,联同的还有整个丰州。
代价太大,又难以抉择,更重要的是,自己手中的军粮也并不足以支撑打这么一场持久战。
而原本的计划,是迅速的拿下镇北,然后依靠镇北的存粮进行补给,至少可以保证军队撑过这个冬天,等来年开春以后,在通过黄河运输后勤到这里。
“突……突厥骑兵……”帐外有士兵神色慌乱,脚步匆忙的跑了进来,口中结结巴巴的呼喊着,整座大营已经乱成了一片。
他们没办法不乱,战事本就不顺,折损那么多人,现在又来了几万突厥人,谁都知道突厥人在北边偷袭了齐国,齐王率兵北上,他们想要借道北上抗击突厥,但却被拒绝,反而抓了杜如晦,然后就这么打了一仗。
底层的将士们并不知道他们这一仗的目的并非突厥,而是齐国,所以在见到突厥骑兵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们不得不乱,没有理由不乱。
而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下意识的认为,突厥人已经打败了齐王,现在,他们要打败自己,然后在反过来围攻镇北。
“突厥人出现了?他们打败了齐王?”副将面色一喜,状态瞬间恢复如初,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啊。
李靖眉头一皱,连忙走出大帐,登上了提前准备好的望风台,瞬间面色大变:“快,传令大军迅速撤至对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