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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红袖招招

    高怒抿唇,看着少年奔向来时的路回转,飞驰而去的骏马上,单薄的少年,竟然连外衫也没披,就这么追了自己一夜,可想而知他的心情有多么焦急。

    于是,这份恩情,更让他深深叹息。

    此时的他,不得不收起缕缕思绪,将目光放在京城。

    他转身回到驿馆中,差人已经将马匹喂好,高怒不由分说的跨身上马,他双眼微眯着凝视前方,冷声喝道:“驾!”

    骏马飞蹄,绝尘而去。

    顺天府中的热闹,并未因朱厚熜迁出内廷而受到影响。相反,因为是在正月里,街市上竟然更加人声鼎沸了。

    八大胡同的姑娘们穿红着绿,涂脂抹粉,手携着精致的丝帕,倚靠在门庭前面,朝着过往的行人娇媚而笑,娇滴滴的呼喊着:“恩客,您来啦,快往门里请。”

    一股若有似无的胭脂香风,淡淡的流溢着,路过的行人用眼角瞥了瞥,满眼的鄙夷,却在姑娘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娘的,真有肉。”

    说上几句下流话儿,又问着:“你们店里有什么特别的啊?”

    姑娘轻笑着道:“咱们红袖招,可是八大胡同儿有名的所在。恩客进来试试不就知道了?奴家脸皮儿薄,大庭广众的,说不出呢。”一个“呢”字,尾音拉的长长的,配上妩媚动人眼神,真像是从古书中走出来的狐妖似的。

    “哈哈!”

    那人笑了笑,道:“走,让爷瞧瞧你这身肉白不白嫩不嫩。哈哈!”

    大栅栏的这一条长街,皆是司礼监太监临时供货之地,趁着这个热闹时节,货品比往常更加繁多了。

    一列列,一行行,交错的货摊,像排列无章的西瓜似的摊在那儿。

    司礼监掌印秦福闲来无事,便从宫里溜达到了大栅栏,看见这热闹景象,不由得上前面去看。

    陈洪与李章随着他往前走,陈洪瞧瞧的抬眸看秦福,见他眼梢带笑,赶紧拱手哈腰的笑着:“掌印公公,您瞧瞧,咱们大明这热闹景象,若是陛下见了,也必定心生欢喜啊。”

    秦福满意的搭着眉毛,笑着点头:“咱家也是如此想的。”

    李章眉眼一转,奉承道:“二位公公卓识远见,真让咱佩服。”

    陈洪听了这话,心里是高兴的,他扬唇笑着点头,道:“你倒是会说。”

    可秦福呢,却有些不太高兴了,陈洪的官职比他要低,将二人并列奉承,虽然省了力,却难免叫人不舒服。

    陈洪正是得意时,哪能如我们的好朋友小哪吒似的,三头六臂眼观八方将秦福的神情看在眼中?

    一旁的李章瞧着陈洪乐得开怀,目光悄然挪到秦福脸上,却瞧见一张向下的唇角,心中不由得一惊。

    思来想去,这话却是跟不上趟,怎么也没能圆回来。

    但,从这时,他终于看明白了。秦福虽然总是笑得像个弥勒佛,心眼却是不大,忌惮陈洪一惊到了一句话都容不下的地步,就是个笑面虎。

    而陈洪呢,此人虽然聪明,却心性浅,眼界浅,只要稍加好处,就是一把好刀。

    杀人刀。

    一个行色匆匆的小太监慌慌张张的穿行在人群之中,一不小心,竟将一个行人撞翻了。

    那人刚要张嘴开骂,瞧见小太监的打扮,却没敢开口。小太监上前去扶他,连连道:“抱歉抱歉,是咱家没看清楚,您多担待。”

    那人也只能笑一笑,摆摆手,推说:“公公多礼了,也怪咱没看路。”

    二人说话间,就这么错开分行了。

    小太监抬眸再一看,终于找到了秦福,他刚要上前,却见陈洪也在,不由得又退了几步,藏身于一旁的货摊边上,假装在瞧东西。

    待秦福一行人离开了,小太监将随手戴在脸上的面具拿下来,清瘦的小脸紧紧的蹙着眉毛,嘴唇狠抿着,并齿咬了咬嘴角。

    怎么办呢?

    他得想办法,先引开陈洪,再去找秦公公说话。

    正在这个当口,李章指着路边的酒楼笑道:“二位公公,咱们也走了好一会儿了,眼瞅着就到晌午了,不如,今儿咱在宫外用点儿?”

    秦福年岁较长,平素又少做活,双腿已经有些发沉了,此言正中下怀。

    他笑了笑,道:“好罢!咱们就去瞧瞧,近来这京城百姓都吃些什么东西。”

    说着,他挺直了腰板,率先走进门去。

    陈洪与李章在后,互相推让了一番,终究是陈洪先一步进了门。

    路边的小太监双眼如同粘在了那三人的后背上,瞧见他们进了酒楼,紧随其后,潜了进去。

    秦福三人直接被请到了二楼的雅室中,分上下而坐下,李章抬手为二人斟茶,额头上不知何时溢出了汗珠,他抬手从袖口里拿出干净的帕子擦了擦,赶紧塞回去,笑着道:“外头那么冷,这屋子里倒是暖和,哈哈。”

    陈洪笑道:“你支支吾吾个甚么劲儿,哈哈,想吃些什么,尽管叫来,今儿让咱家来做东。”

    李章拱拱手,笑着道:“还是请秦掌印做主吧,咱随着二位的口味,不挑甚么的。”

    陈洪的话说得大气,不似平常太监的阴柔语调,倒是有几分男儿模样。

    其实,这个语调,是陈洪特意暗自观察那些大臣们的模样学来的,太监嘛,都是残缺的男人。

    可凡是个男人,谁能乐意让人知道自己缺了东西呢?而这东西却又是吃什么也补不回来的,长久的压抑与心理的缺失,让这些人都有些怪癖。

    人们常说太监性格阴晴不定,都是龌龊的阉人,也就是这个道理了。

    陈洪是十二岁才被迫净身进宫的,这个年纪,放在普通百姓家已经算是初长成的少年了,加之古代人成婚又早,心理成熟。他对于男女的区分,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界限。

    他喜欢学着那些男人的模样,以此来弥补自己的不足,虽说是用处不大,但却让他在太监群体中显得很不一样,让许多人对他刮目相看。

    似李章这种善于揣摩人心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人对于陈洪,都是敬畏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