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闱之中,金羡仙却因为连日来的奔波而累病了。朱厚熜心疼之余赏下贵重药材,却不能孤枕成眠不是?
这个时候,他便想起来了,翊坤宫不是还有一个性格泼辣,容貌艳丽的曹端妃么?
数月不见皇帝的曹端妃,在皇帝回宫的这第一日,便受到召见,还真是扬眉吐气了。
曹端妃向来跋扈,自上一次与王宁嫔同求皇后伴驾西苑被拒,她就逾发的恨上了王宁嫔。
其实也不难理解。
皇帝,是她爱的,她不能恨。
皇后,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首,她不敢恨。
只有这个王宁嫔,出身微贱,眼下又面临失宠的境地,硬骨头啃不得,软柿子还捏不得么?
她要报复的对象,首选就是从王宁嫔身边来到翊坤宫的杨金英。
曹端妃稳稳的坐在梳妆台前面,杨金英跪在她身侧,双手捧着胭脂,垂着头,不敢看她。
身后为曹端妃梳头的宫娥也是屏住了呼吸,小心的伺候着。
玉梳子一点点的梳理着柔亮的秀发,曹端妃突然一蹙眉头,满面怒气的转头看去:“小心点!”
宫娥连忙跪下:“娘娘饶命,娘娘息怒,奴婢错了。”
“错了?哼。”曹端妃脸上露出讽刺的笑容,一边从铜镜的倒影里看着跪在身侧的宫娥,一边笑道:“前些日子,陛下出游,体谅本宫身子弱,没让本宫伴驾出行。你们不是在私底下笑话本宫么?”
她缓缓的将头上的发钗取了下来,两块翠绿的翡翠,镶嵌在精雕细琢的黄金上,更加可贵的是,这两块翡翠经过匠人雕刻了三年,才雕成了这振翅欲飞,一双相伴的形状。
美轮美奂的发钗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显得温婉可爱。
她把玩着发钗,笑道:“手臂。”
宫娥颤抖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只看着杨金英,希望她能开口帮她求求情。
杨金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她怎么能不明白,曹端妃要慢慢的报复王宁嫔,她不会让自己痛快的死,而是会让她亲眼见证她的毒辣手腕。
让杨金英从心底里害怕,不敢反抗,日以继夜的承受这样的折磨,永无止境。
“啊!!!”
玉钗子上的蝴蝶双翅弹动,似真的要挣脱黄金的钗身而去一般。那黄金一头的钗子,就那么刺入了宫娥玉白的手臂。
鲜血如一条蜿蜒前行的小蛇一般,从手臂上滑落下来。
宫娥才喊了一声,曹端妃一把拔出钗子,抬起玉腿踢在了她的肩窝。
宫娥倒在地上,啜泣着,又跪了起来:“娘娘饶命啊。”
“你喊啊?倒是喊啊!让翊坤宫上下都听个清清楚楚,让内务府的太监都听个清清楚楚,好让万岁爷嫌弃了本宫!”
曹端妃倏地站起身来,疾行几步来到宫娥身边蹲下。抬手用发钗逼在宫娥的脸颊上,发了狠的一字一句的道:“喊啊!”
“不敢了,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宫娥颤颤巍巍的,求救的看向杨金英。
杨金英自来有一股子侠气,即便是知道曹端妃在做给她看,却是在忍不住了,她笑着叩头:“娘娘,饶了苏川药吧。您还得侍寝呢,沾了血气,还得再熏香,若耽误了时辰,岂不是让陛下等了?”
曹端妃利眸看向杨金英,冷笑道:“自何时起,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如此口气对本宫说话?”
她一转身,坐回了梳妆台前面,扬声道:“杨金英恶仆欺主,去洗衣房自省,不得本宫召唤不得歇息,不得用饭!”
都十月的尾巴了,天气越来越冷,她却让杨金英去洗衣房。一个醉仆,在那样的地方,能有好果子吃?
苏川药紧咬着牙,眼泪扑簌簌的滴下来,心知自己连累了杨金英,满怀的愧疚。
“好了,赶快来给本宫梳头,休要耽误了本宫面圣。”
苏川药从地上爬起来,眼看着杨金英被人带出去,却只能咬着唇陪着笑上前,一面梳头,一面赞美:“娘娘的头发比丝绸还顺滑。”
“哼,就你会说话。”
月华铺撒在大地上,更显得宫中小路的清冷。
杨金英被人推进洗衣房中,几名五大三粗的宫女嬷嬷迎出门来。
“许公公,什么风将您老人家吹来啦?”
老公公笑了笑,拱手于侧,扬着头道:“端妃娘娘让咱家将这欺主的恶仆送来,不得娘娘口谕,不许给她饭吃,不许她偷懒耍滑,你们,可得好好的招待这位我们主子关照的罪奴啊。”
嬷嬷一听,便明白了。
她笑着道:“许公公,奴婢办事,您还不放心么,任她什么猴精八怪,滋要是进了我们洗衣房来,那就都得乖乖的听罚任打。”
“哈哈。”公公笑道:“人交给你,咱家的差事算是了了。”
“公公慢走,奴婢送您。”嬷嬷满脸堆笑,奉承着将老公公送出门去。
木质的大门开了又合,几个宫婢不知从何处抱来了成堆的衣裳:“洗!”
杨金英打眼一看,这些衣裳都是宫女装,有的甚至还有折痕,压根就没穿过。她们只是在用欺凌旁人,来抬高自己,满足自己罢了。
她笑了笑:“几位姐姐放心,奴婢这就洗。”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这人一点气性也没有,怎么就惹恼了曹端妃这个暴脾气了呢?
这时候,送走许公公的嬷嬷回来了,她一立眼,抄起一旁的晾衣杆子,照着杨金英的后背打了过去。
一边打一边骂道:“不长眼的奴才,让你洗衣裳,你还偷懒,看我不教训你!”
话音落下,她抬眸看向面前的几个宫女。
宫女们得到颜眼色,上前去,胡乱的掐着杨金英。
“让你偷懒!”
“让你嘴滑!”
杨金英的惨叫声传得老远,正赶来洗衣房,想私下为她疏通疏通的苏川药等几名宫女愣住了。她们互相看了一眼,苏川药道:“再这么下去,咱们都会被折磨死的。”
另一个名叫杨玉香的宫女咬了咬牙,道:“除非,她先死。”
几人听闻此言,纷纷竖起汗毛。
空中飞过一只寒鸦,低低的吼叫两声,秋风乍寒,宫廷小径静默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