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为了避嫌,并未出来招待,沈康寻到沈宁房中。
沈宁笑问:“怎么不在前院与你同窗们相聚?”
沈康问:“大姐,爹娘他们问过我考县试之事么?”
沈宁摇摇头:“没有。”
沈康想了想,哑然失笑道:“爹娘根本不信我能榜上有名吧?”
沈宁低低的笑了笑,回道:“爹娘都是老实人,轻易不会相信祖祖辈辈以农耕为生的家里,能飞出金凤凰。小三懂事,姐知道,你不会怪他们,对么?”
“自然不会。”沈康笑了笑,道:“大姐若是闷,也可以到前厅来。”
沈宁摇摇头,回道:“你去吧,姐不去凑热闹了。”
“是。”沈康推门走远,不由得笑了笑,这次县试,他必然榜上有名,只是不知道成绩究竟如何,若真输给了吴大元,还真有点丢脸。
“沈康!快来啊!该你行令了!”
沈康笑着跑去:“来了!”
转眼之间,数日已过,县试的大榜贴在了考场门外。
考生们蜂拥而至,在大榜上寻找着自己和熟人的名字。一队队报喜的皂吏,敲锣打鼓,喜气洋洋的奔赴各家。
书院在这一日彻底沸腾了,前十位的考生可以得到喜报,如今鹿鸣书院已经占了三位!
宋渊,第十名。是第一个接到喜报的。
所有的同窗都上前恭贺他:“宋渊,你小子可以啊!”
“就是啊!”
“你何时变得如此出众了?我们都不知道!”
宋渊笑了笑,满脸的喜悦,控制不住的往外溢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什么也没多说,只是这么一句,就已经足够表达他对于张阁、王陆安、孙周、王麓操、江柳愖、沈康这几个人的感谢。
他一个贫寒微贱的出身升斗小民,能够进入他们那个圈子,全靠当日沈康仗义执言,帮他骂退了邱志存挽回尊严。
他考过了县试!
他,宋渊,一个酒庐人家的小子,考中了县试第十名!
紧接着,徐先生的两个门生都得到了喜报,分别是第七和第六位。那两人出身殷实家境,读书时日不短,榜上有名也属平常。与宋渊相比起来,冲击力要小得多。
明伦堂内气氛一低再低。
江柳愖一滴汗珠,顺着鬓角淌到了衣领里。
师徒四人谁也不说话,骆逋只是看着自己的书,仿佛感受不到一切似的。王麓操微微蹙眉,望了窗口一眼,太吵了!
沈康?
心里默默的数着“”
圆周率,使我安心
“喜报!喜报!鹿鸣书院学子江柳愖,应汝宁府西平县,县试一甲第二名!”
“呼。”江柳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抬眸看向骆逋。
骆逋略微点点头:“去吧。”
“是。”江柳愖起身,走出门去。
沈康咬咬牙,将头低下,心里默道:“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这心啊,如何能静下来啊!
骆逋抬眸看了看窗外,微微摇头,转过头看看向沈康,极尽心平气和的道:“沈康啊,今年若是不中也无须灰心”
“喜报!喜报!鹿鸣书院学子沈康,应汝宁府西平县,县试一甲第一名!”
“沈案首在何处啊!”
“快将沈案首请出来!”
沈康猛地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骆逋。王麓操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他倏地站起身来,猛的拍了沈康的后背一下:“呆甚么!快出去给喜钱,报喜人还要去你家呢!”
沈康脸上瞬间绽放笑容,他朝着骆逋拱手:“多谢恩师教诲。”
骆逋脸上忍不住笑意,索性大笑出来,捋着长须美髯,道:“前路迢迢,切莫得意忘形。”
“是!”沈康脆生生的回答。
骆逋赶紧扬手:“快去!”
“是!”
沈康与王麓操同走出门去,报喜的皂吏笑着上前,拱手道:“沈案首年纪真轻啊。”
刘术递上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装着银锞子的荷包:“有劳了。”
皂吏满意的接过荷包,笑道:“小的这就赶去沈案首家中。”
“多谢。”
从皂吏手中接过了以素绫为轴的喜报,沈康着一颗心,总算是落下了。
“沈三郎,恭喜你!”一旁同窗围上前来。
“县试案首,府试必取!沈康,你可要好生读书,早日考过了院试啊!”
“是是,多谢诸位同窗关爱。”
骆逋站在窗里,看着沈康,不由得笑了。他在热闹之外,看着沈康的热闹,只有要更加深切教育他的心思,希望他能够更加优秀。
这便是为人师者,最深切,最质朴的希冀。
报喜人敲锣打鼓,走过大街小巷,踏着乍暖还寒的风,来到了下南村。
村里的人们正忙碌于挑选谷种,清理田垄地头间的杂物,为春耕做着一切的准备。
“喜报!”
“喜报!”
“喜报!”
“下南村沈康沈三老爷,应汝宁府西平县县试第一名!”
“下南村沈康沈三老爷,应汝宁府西平县县试第一名!”
“下南村沈康沈三老爷,应汝宁府西平县县试第一名!”
村头的马叟吧嗒吧嗒的吸着老旱烟,听闻这声声喜报,竟忘了烟抽进一半,被呛的直咳嗽。一旁的杨四娘抬头看向杨承礼,问道:“爹爹,那些衙差伯伯说甚么?”
杨承礼牵着女娃娃的小手,走上前去:“请问,是下南村的沈康中了县试案首吗?”
皂吏笑着道:“是啊,您是”
杨承礼赶紧拱手,道:“吾乃本村里长!”他笑的合不拢嘴,与有荣焉的挺直了腰背,伸出手臂道:“官差这边请,沈家就在前头。”
“那就有劳杨里长了。”
皂吏敲着锣鼓,一路上,无数的村民都翘首观瞧着,待听清楚了皂吏口中所言,纷纷不住的惊叹。
“天呐!沈家出了个案首大老爷!”
“沈康还是那个沈康么?”
村邻们自发的跟着衙差一路,往沈家走去,一个老汉道:“这沈康刚出生的时候啊,红云满天,喜鹊就在沈家飞来飞去,当时我就说了,这小子来日一定不是个凡人,你瞧,我说中了吧!”
“吹吧你就!”
“真的!”
沈王氏正在院子里打理鸡舍,远远地听到锣鼓声响,好奇的扒着篱笆看向外面,一面喊道:“当家的!快来瞧瞧,外头甚么事这么热闹啊!”
沈成搁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来,手上全是泥土,挽起的袖子却耷拉下来。他走到沈王氏身边,道:“帮我把袖子挽起来。”
“你瞧,外头那些人,怎么都朝咱家走过来了?”说着话,沈王氏瞅着外头,手上却帮沈成挽好了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