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渊连连摇头道:“依我看,那些人都是胡吹的,不信你喝喝试试是不是我说的那样。”
沈康笑道:“小孩子喝什么酒,及冠了再说”
沈昌撇撇嘴,吃瘪的模样,不再追问下去。
宋渊见这情景“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问道:“你兄弟二人怎生本末倒置?兄长像弟弟,弟弟反而像是兄长的模样呢。”
沈康笑道:“宋兄此言差矣,只是我家二兄礼让罢了。”
三人正谈着,这边又走过来三名少年,为首的少年身穿青衿长衫,相貌端正,彬彬有礼的拱手,朗然笑道:“二位沈小郎,愚兄邱志存,乃是鹿鸣书院的学子引赞,待今日下学以后,愚兄可带领你二人到书院各处熟悉一番。”
沈康与沈昌赶紧拱手回礼,沈昌问道:“邱邱兄,敢问何谓引赞?”
邱志存微微一笑,回道:“愚兄在鹿鸣书院读书多年,对书院内外了解,是以被山长委任为引赞,为新入书院的学子引导之意。”
沈昌恍然大悟,道:“多谢邱兄。”
邱志存善意的笑了笑,转眸看向沈康,道:“沈小郎,那日流觞宴上,卢罗与你有些误会,今日下学我唤上卢罗,咱们将误会解开吧。”
原来是为了这个来的,卢罗沈康轻叹一声气,那个二百五。他灵机一动,想到了那日刘术说的,书院山长本是钱德洪,如今的山长乃是被朝廷委任的。
流觞宴上,自己不小心戏谑了县学常教谕几句,卢罗这才挺身而出要与自己文斗。如此说来,这位书院引赞与卢罗都是现任山长的人?
沈康拱拱手,从容回道:“那就有劳邱兄了。”
邱志存意料之中似的,微微一笑,转而斜睨了宋渊一眼,淡淡的道:“年少之时交游广阔是好事,只是人分三六九等,你二人前路光明,莫被小人牵累才是。”
沈康怔了怔,宋渊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孩子,商户籍还真是可悲
他转眸看看宋渊,只见宋渊仿佛习惯了一般,只是笑而不语,那双眼中,却带着些羞恼,假装毫不在意的勉强一笑。
沈康收回目光,拱手道:“多谢邱兄提醒,只是小弟以为,为庸人所见,皆为庸人,大道以心为上,身外浮名终究如梦幻泡影,交人交心才是上道。”
宋渊一怔,原本垂下的头猛然抬了起来,双眼盛满了不可置信,连笑容与感激都抛诸脑后。
他早已习惯了书院中人的鄙夷不是么?
怎么会有人当着众人的面,为了他一个商户之子驳斥引赞呢?
邱志存也是一怔,他瞪着眼睛看着沈康,双唇嗫嚅着,蹙着眉道:“随你。”
沈康微笑点头,屁话,老子要和谁交往自然随我!
他就想要老老实实的读个书,这些人却像是蚂蟥一般一撮一撮的冒出来,卢罗当日在流觞宴吃了瘪,以为找个引赞过来就能找回场子?
老子偏不给你脸,你能咋地!反正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被归类到浩然公--乃至钱德洪这一阵营了,虱子多了不痒。
谁也不知道沈康那副从容微笑,温文尔雅的面孔下藏着多少句妈卖批,只是他越是这么笑,越是让人下不来台。
邱志存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众学子都傻了眼,虽说邱志存屡试不第吧,但在书院中还是很得脸的人物,朝廷委任来的山长,可是对其青眼有加呢!
这个山里来的穷小子是昏了头吧!
宋渊见邱志存离去,一把拉住沈康呃衣袖,低声道:“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康弟,你何必为了我这样的人忤逆他的意思,邱志存最会作伪,往后少不得在书院给你使绊子。”
沈康耸耸肩,哼笑着坐下身去,扬声道:“沈康行事光明磊落,作为随心,山人有灵,何能被樊笼所困?”
“说得好!!!”江柳愖一只脚从门外跨进来,白启常自是与他一同。江柳愖一出现,一众学子纷纷下意识的后退半步,谁人不怕这浑犟犟的名门之子?
江柳愖扬着头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你这小子,有大才,有风骨!”他上前几步,笑着瞥了一眼宋渊,问道:“我见过你。”
宋渊“见过。”
娘的,我和你同窗两年了!
江柳愖道:“往后谁敢揶揄于你,便是与我青州江柳愖树敌。”又看向沈康,道:“你也是。”
沈康就这么被人收为小弟了?
他微微顿了顿,正瞧见白启常摩挲了自己的鼻子一下,脸色也微微泛红。虽然想不透白启常因何而脸红,但大抵与江柳愖那句保护宋渊与自己的话有关难道白启常也是被江柳愖收为小弟的?
沈康自然而然的点头笑道:“多谢江兄照拂,那便看看,谁人敢与你树敌吧。”
这些人动不动就冒出来个什么吓人的身份,沈康乐得被人保护,也乐得与江柳愖这样简单豪气的人交往,你情我愿,何乐而不为?
江柳愖原本已经做好了被沈康揶揄几句的准备,却被猝不及防的认同了。他尬笑了两声,转而坐在了宋渊的座位上,正好与沈康毗邻,随手将他的笔扔到了他怀里,道:“你去后头。”
白启常看着沈康,微笑道:“沈贤弟,此座乃是愚兄惯坐的。”
沈康“嗯?”收收笔墨道:“那我去后面坐。”
江柳愖伸手一拦,道:“沈康坐着就是了,先生就快来了。”又抬头看向白启常道:“康弟个头儿如此矮小,白兄让他一让吧。”
白启常泯然一笑,道:“柳愖细心。”他转而朝着沈康拱拱手,笑道:“是愚兄疏忽了,既然如此,贤弟安心就坐便是。”
沈康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才九岁啊,个头儿怎么和这些十几岁的少年相比,拱拱手道:“多谢白兄礼让。”
白启常摸摸鼻尖,似是歉意模样,眉眼里却是一片冰寒。
江白两家自来交往密切,白启常虽是庶子,但与江柳愖为同窗,他又是多番忍让,二人乃是挚友早已人人皆知,可今日沈康一句话,江柳愖便转头与沈康交好了。
白启常害怕的事情,正在一一变为现实。
先生!
还有先生!
他陪伴先生多年,早已与先生如父子般相处,这份情分,谁也夺不去!
白启常乃是温润君子,只是朗然与宋渊毗邻而坐,微微点头后便自顾自研墨准备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