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看着两个孩子,各自抚抚二人的脑袋,轻叹了一声气,不知是舒心还是窝心,闷闷的道:“这处地方不是爹能来的,你们俩千万别受了委屈,若是不行就回家去,爹还有把子力气,可以供你们吃穿不愁。将来,爹娘不盼你们真是成了龙成了凤,就是能去考场里放个屁再出来,那也是沈家祖上积德了。”
沈成垂着眼皮,悄悄的打量了一眼身边高大气派的房檐,赶紧着垂下眼睛,低声道:“别惹祸,也别跟人不自在,这儿的人,咱吃罪不起。旁的,我不多说了,你们都长大了”
似还想再嘱咐几句,到底是咽了下去,沈成满心欢喜的看着他们,又为他们担忧着,这个惯常憨直少言的男人,并不怎么会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只是这么深深的看着二人,眼圈略微泛红,又抬手揉了揉二人的头发,闷声道:“爹回了。”
沈康默默的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脸上的愧疚与无地自容,看着他总是不自觉弯曲的腰背,看着他,便觉得心酸。
他牵强的笑着,乖巧的回道:“爹说什么呢,咱不仅要在考场里放屁。”
沈昌傻笑道:“那还拉泡屎啊?”
一旁的刘术表示内心崩溃,无法直视这父子三人的对话,并一脸尴尬的退到一旁看着,以防路过的人听见这些话。
沈康也是大笑,然后笃定的道:“拉三泡屎。”
刘术二脸尴尬,心里吹着口哨,假装接受。
沈康接着道:“顺便,考取功名”
考取功名,让您与娘都穿绫罗绸缎,让你们与有荣焉,让你们都能挺直了腰背,再也不弯曲。
刘术三脸尴尬,敢情儿您是主要去科举考场拉屎,顺便考功名啊,佩服佩服。
沈昌笑了笑:“天色晚了,爹早点家去,给娘和大姐报个平安。”
沈康和沈昌却坚持送沈成直到门外,看着牛车回转,沈康仍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他抬头看着书院的匾额,阳光略有些刺眼,他抬手遮了遮,于半明半暗之间微微一笑。
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
弄雨从门里跑出来,询问道:“两位沈公子,忙完了么?我家少爷有请。”
沈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四周:“沈公子?”
刘术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皱皱眉,暗地里推了推沈昌的后背:“二郎,三郎,白公子派人来请你们了。”
“哦。”沈昌朝着弄雨笑了笑道:“谢谢你。”
弄雨拿眼角促狭了他一眼,轻蔑的冷笑一声,轻慢的转头道:“跟我走吧。”
“是。”
这一路上,沈康缓缓的走着,并若无其事的打量着经过的抄手游廊,竟像是逛花园似的轻松。
随着沈康放松,沈昌也像是受到影响一般,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走起路来也不再垂眉搭眼。
刘术心里暗自叫苦道:这两个大爷,往后少不得得多提点他们,若是被外人笑话了,自己这个下人岂不是更加被人瞧不起?
要知道,公子少爷们有他们的交友圈子,做下人的自然也有自己的圈子,每个圈子里都有一条俗成的逼视链。
例如:做大官的瞧不起做小官的,做小官的瞧不起有钱的,有钱的瞧不起没钱的,没钱的瞧不起所有人。认定了做官的必然是贪官污吏,有钱人必定是走狗屎运的暴发户。
刘术撇撇嘴,瞧着弄雨的穿着和气度,应该并非是白启常身边最常伺候的人,单说着眉眼里的尖酸刻薄,便难以入那样人家的眼界。他暗自点了点头,转而有了主意。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这做下人的,还要替少爷结交,哎
转过几折幽幽小路,一行人来到了学子住宿的后院,越过前面较大的院子,穿过一条狭长的游廊,便出现了两扇黑门,门上挂着匾额曰:攸居。
“攸”乃君子攸宁之攸,意为安稳。
黑门左右两侧分别挂着黑色的长木板,却是空着没有写下什么。弄雨指着一旁地上的篮子,道:“里面有笔墨,请二位沈公子为攸居题词。”
沈康略微点点头,便要过去拿笔,刘术却是看不下去了,一抬手拦住他,道:“三郎,小的伺候你们笔墨。”
说着,他两步来到弄雨面前,微笑着问:“连梯子也不给,总不能让我们家少爷跳脚写吧?”
弄雨斜睨了沈昌与沈康一眼,翻了个白眼,嘟囔道:“真麻烦”说完还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才不情不愿的指着一旁的长凳道:“就踩那个吧。”
“好。”刘术又笑了笑,转身去取长凳过来。
这边沈康和沈昌正蹲在地上,一个研墨一个取水涮笔,自己忙开了。刘术赶紧把凳子放在小台阶上,转头回来道:“二郎,三郎,你们何必亲自动手。”
沈昌回道:“我们是什么大人物,还要人来伺候。”
“不是你们我。”
沈昌转头看看他,低笑着看了沈康一眼,又看向他道:“先生教过,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阿术还是平心静气吧。”
沈康眸光闪过狡黠之色,用赞叹又肯定的眼神看着沈昌,又抬眸看向刘术。刘术正气的快恼了,却突然撞上这么个眼色。
到底是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人,不过瞬息之间就明白了沈康的用意,他是在说,一切都是考验是这个意思吧?
刘术转而拱手,俯身道:“二郎、三郎,小的受教。”病上前去端着砚台,请他们上前去写词。
沈昌写上联,他沉吟一瞬道:“小三,我也就粗识得几个字罢了,勉强写个景致。”
沈康点了点头,抬手道:“二兄请。”
沈昌略微颔首,转头在木板上端端正正写下一行楷书,字迹端正,一丝不苟,粗看之下并不觉得亮眼,待你将目光移走又忽然想要转回去再仔细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