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城池上空依然飘荡着股股黑烟,这便是陈越到达西安城外时见到的情形。
顺军向西撤退,临走时在西安城内放了一把火,半个城池都被点燃。李奕和余枫带着先头部队赶到后,虽然派出军队救火,然而烧起来的火头根本不容易扑灭,只能尽量的隔离火头,勉强保留住小半个城内没有被烧毁。
“贼寇就是贼寇,到死都不忘杀人放火咱们真不应该对他们手软”张煌言恨恨的道。
陈越微微摇头:“李过等顺军首领也是没有办法,兵败如山倒,恐怕顺军民大都失去了信心,唯有如此,才能逼迫大部分顺军随他西行。他们这一走,恐怕没想着再打回来了”
张煌言稍微一想,也明白了过来,若是李过等顺军首领还想着打回西安重整旗鼓,断不会做出放火烧城这样的事情。
“也就是说,李过他们会按照咱们的部署一路向西,去进攻西域”张煌言喜道。
陈越道:“顺军会不会去西域,取决于咱们,只有咱们把他们逼得不得不继续向西,才能实现部署。毕竟相对于陇西甘凉,满是黄沙的西域也要荒凉太多,若是没有办法,恐怕没人愿意去那里。”
西安府城的百姓大部分被顺军挟裹向西,躲过大火中留下来的只有一千多人,整个城池几乎成为一座空城。
陈越下令,在西安修整一段时间,同时派人往湖广河南传令,命运送粮食入关中。
经过顺军肆虐之后,各地能弄到的粮食寥寥无几,大军继续向西追杀顺军,就必须从其他地方调粮,距离西安最近的便是河南府洛阳和南阳襄阳了。
此刻,进入关中的明军将近二十万人,其中属于陈越嫡系的北伐军十万,另外十万则是山西和河南的地方军,陈越以剿灭顺贼的名义,把山西河南地方军几乎抽调一空。
陕西一省辽阔无比,短时间想剿灭顺军或者把顺军赶到西域根本不可能,张煌言带着参谋司一干人等反复推演,得出要想彻底平定陕西,最少需要半年时间。
而现在南方多事,朝廷已经连下圣旨,催促陈越返回。对陈越来说,顺军残余已经是秋后的蚂蚱没有多少时日,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清剿便是,而南方和朝廷更加需要自己。
接下来的数日,陈越召集诸将连续商议数日,确定了对付顺军的接下来一系列的措施手段。
经商议决定,以余枫为平西将军,率领骑兵一万步兵十万,一路向西追击顺军,占领凤翔、巩昌和临兆等陇西府县,然后向西北直击西宁卫。以吴平为平北大将军,率领本部从西安府一路向北,收复平凉、延安、庆阳等府,以及宁夏、榆林等卫。
两路大军相互配合,彻底收复整个陕西,并把顺军逼往河西走廊。
“收复陕北各府卫之后,吴平率部返回大同,马闯为宁夏总兵,李玉林为榆林总兵,分别镇守陕北长城防线。
余枫则率部继续进逼河西,把顺军彻底逼到西域。我会上奏朝廷,开西域都督府,余枫将会是大明第一任西域都督
陕西平定,民治方面,就由何禄担任陕西巡抚,负责仿造山东北直模式,进行陕西地方变革。”
陈越把自己的最终安排一一说出。
“多谢王爷”何禄闻听大喜,向着陈越连连感谢。跟随陈越多年,一直担任着文书之类工作,终于熬成了封疆大吏。
至于其他诸人,吴平原本就负责宣大,剿平陕西顺军只有自然要返回宣大一线。至于马闯、李玉林,跟随陈越多年,立战功无数,被委任为一镇总兵也是理所应当。
而最感到高兴的,则是余枫了,统率十万大军,平西将军西域总督,这可是妥妥的一方重将,论地位已经和吴平、李奕、金鑫等三将可相比拟。
余枫满是欣喜的看着陈越,他没想到陈越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他,按照在军中的地位,这样的事情应该由李奕负责才是,想到这里,他有些遗憾的看向李奕,却根本没有在李奕脸上看到任何沮丧之色。
李奕应该是另有任务,余枫心里顿时明悟了起来。
“诸位,顺贼肆虐大明将近二十年,给天下百姓带来无数灾难。然而本王念及顺贼之中大多数也是苦难百姓,这才一直心存善念不欲赶尽杀绝。
李过、袁宗第等匪酋顽固,决不会甘于受抚,而即便其等肯受抚,数十万顺军以及家属,要想安定下来也许耗费无数钱粮。而这几年来,咱们剿杀西贼,北伐满清,耗费了无数的钱粮,大明的国库早已空空如也。对现在的大明朝廷来说,根本无法拿出安置数十万顺军军民的银子。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逼其前往西域。
直汉唐以来,西域便是我华夏之领土,然而朝廷暗弱,现在根本无力经营西域,所以,顺军将是我大明攻略西域的先驱。
所以,诸位,能不能把顺贼赶到西域,实关系到我大明千百年之后的利益。”陈越最后道。
“是,王爷”余枫等将纷纷称是。
南阳的粮食率先经武关运入了关中,南阳盆地经历了一年的和平,取得了不错的收成。接到了齐王陈越的命令之后,南阳地方官府丝毫不敢怠慢,立刻组织人手往关中运送粮食。
有了粮食,余枫便带领军队向西进发,吴平也带着本部一路向北。
陈越带着李奕张煌言,在一万军队的护送下,则出潼关向着洛阳方向东去。
“李奕,本王派余枫经营河西西域没有派你,是不是有些失望”路上,陈越笑着问李奕道。
李奕微微一笑:“王爷肯定是有更加重要的任务要给我。”
陈越哈哈笑了起来,笑毕指着李奕道:“你啊,稳重的可真不像二十来岁的样子”
“王爷,到底你打算派李将军去做什么”李奕还未搭话,一旁的张煌言有些急不可耐道。
陈越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顺军连经败仗,士气早已低落至极,李过袁宗第等虽是悍匪,领兵的本事也是寥寥。有余枫的十万大军在,足以把顺贼驱赶到河西。
而大明境内的流贼可不止顺军一家啊”
张煌言问道:“王爷可是指的西贼可是前年,西贼刚刚被王爷击败,连贼酋张献忠都死在了王爷之手,虽然还盘踞在四川,不过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陈越摇头道:“西贼可不能小觑。张献忠虽死,可他的几个义子更加的惊才绝艳。孙可望、李定国都非泛泛之辈,其能力绝非李过袁宗第等人能比
李奕你领兵素来稳妥,有独当一面之能,所以我才决定让你去对付西贼”
李奕道:“王爷尽管放心,末将一定剿平四川,把孙可望和李定国抓到王爷面前。”
陈越点点头:“回到南京之后,恐怕本王轻易再也无法离京了,以后的征战就要靠你们了”
李奕和张煌言相视一眼,都明白了陈越话里的意思。陈越此次带兵回京,必然是要掌握朝廷的。而以后,更需要坐镇朝廷,根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带兵出征。
“唉,相比呆在朝廷,我更喜欢带兵出征,那样才更加畅快。”陈越忍不住叹道。
张煌言劝道:“王爷放心,李奕等将跟随您征战多年,早已有了独掌一面的能力。相对于打仗来说,朝廷中枢才最需要您。”
陈越带着一万军队出发,通过潼关,用了十日的时间方才到了河南府治洛阳。
十多年来,洛阳城数次被顺军攻破,城防残破无比,百姓流离失所十不存一,已经是夏季,田野里稀稀落落根本看不到几个百姓。
事实上不仅洛阳,包括开封、归德等河南各府,此时也都残破无比。对地处中原的河南来说,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此处的百姓也最是苦难。
河南巡抚越其杰,带着一众官员在洛阳迎接陈越的到来。
前些时日,越其杰带着河南地方明军配合李奕攻打占据洛阳的李过,李过退回潼关之后,李奕强行收编了越其杰的河南兵,并带着河南兵进入了关中,越其杰顿时成了个光杆巡抚。
虽然心中有怨气,越其杰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在迎接陈越之时态度恭敬至极。
当晚,越其杰带领洛阳一众官绅设宴招待陈越一行,陈越带着手下欣然赴宴。
虽然陈越面带笑意,可一众官绅人人却噤若寒蝉。现在陈越的威势无量,而根据朝廷消息,又即将入朝秉政,以后更是大明女皇的男人,对这样一个人,所有人都陪着小心。
而越其杰设宴招待陈越的另外一个目的,便是受河南士绅们委托,向陈越求情,毕竟北直、山东的变革深深刺痛了他们。
几个月来,不时有消息从北直、山东传来,都是士绅被抄家,土地财富被抢夺的消息,河南一带的士绅早已吓得胆战心惊。
而现在陈越的权势,让他们根本不敢抗衡,只能试着投诚,希望得到宽恕。
于是乎,宴席之上,一干士绅对陈越极尽吹捧,马屁如潮滚滚而来。
吹捧之后,更是献上礼物,“齐王殿下您带领大军剿灭顺贼,还地方安宁,实在是劳苦功高,区区薄礼还请笑纳,是我等一点心意。”
酒酣之际,士绅们的代表一个姓王的举人给陈越献上了礼单。
陈越展开轻轻看着,就见第一行写着,纹银二十万两,另外还有粮食牛羊酒水等等,都是犒军所用。
其他暂且不说,二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当然,若是对江南乡绅来说,二十万两确实算不了什么,可是对于战乱频繁的北方,虽然很多乡绅拥有的土地远比南方要多,可是靠种田积攒的财富哪里有南方士绅靠工商得到的财富多
所以,对这些河南士绅来说,二十万两已经很多,绝非哪家能独自拿得出。
陈越看着礼单,所有乡绅都把希翼的目光看着陈越,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北方历经动乱,是休养生息的时候,诸位乡绅是地方头面人物,恢复地方有赖于诸位的支持。”
终于,陈越缓缓开口,说出的话语让众乡绅心中就是一喜。
“然而,诸位也得想一想,为何这些年来为何北方会如此之乱,为何这么多的百姓铤而走险难道就没有诸位的责任吗”陈越话锋一转,语气凌厉了起来。
“还请齐王殿下教诲,我等自将铭记在心。”王举人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道,其他乡绅见状也赶忙站起,敬听齐王训示。
“没什么好教诲的,其实很简单,百姓们之所以造反做流贼,是因为活不下去了。而活不下去的原因,很大的程度是你们这些人逼得”陈越冷冷道。
“我等不敢”王举人等乡绅大恐,一下子跪在了地上。逼迫百姓造反,这样的罪名他们怎敢担当
难道齐王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难道传闻是真的,齐王要消灭天下乡绅这些人心里忍不住想着。
而此时,坐在上位陈越身侧的河南巡抚越其杰忍不住道:“齐王,天下动乱,流贼造反,原因有很多,不能全都推到他们头上吧”
因为士绅的哭求,因为大家都同气连枝,越其杰才勉为其难答应从中说和。而现在陈越的话让越其杰大惊,难道陈越想接着这个机会把洛阳乡绅一网打尽不成若是陈越真要动手的话,现在城内外都是陈越手下,越其杰虽然是河南巡抚,手里却只有一些府县衙役,根本无力反抗。
“当然不能全推他们身上,可是大部分责任却应该由他们承担。”陈越冷冷道,“越大人,您是两榜进士,你读过的书远比本王多,也当了多年的牧民官,对百姓的疾苦应该知道。大明为何会到了现在模样难道您心中就没有过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