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恩是曾经投贼的乱臣贼子,单明磊也是野心勃勃之辈。这二人因为自己的原因想在大明朝堂位极人臣几乎不可能,哪怕有陈越的赏识和提拔。没有功名的人注定无法在大明朝堂走的更远,放到官场,一省督抚便是这二人的极限。
然而,对二人来说,那是远远不够,他们想要更大的空间施展自己的抱负。而现在,在二人看来,这种机会已经到来。
随着北伐成功,齐王陈越威望一时无两,若是齐王能再进一步,自己二人也必将水涨船高。
“君恩兄,你我兄弟苦苦等待的时机已经到了。”单明磊脸色涨红,激动的道。
顾君恩却要冷静的多:“哪那么容易。齐王和陛下以及监国公主的感情咱们都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对不起陛下父女的事。”
单明磊怒道:“难道在齐王眼里,这个天下还不及一个女人吗朱家坐江山近三百年,早把这个天下弄得一团糟。齐王再是英明神武,能够力挽狂澜。可是只要朱家人做天子,这大明还会越来越糟。”
顾君恩叹道:“石坚兄何必过急,齐王不是一直作着改变吗,江西,福建,还有咱们刚刚攻下的山东北直隶,士绅的势力基本上被清扫一空,一切都在按照咱们规划的蓝图再改变。
现在公主监国,半个朝廷都是王爷的人,这大明已经是王爷说了算了。只要按部就班,用不了多久就能重现大明盛世,彻底改变大明的面貌。又何必逼迫王爷做他不喜欢的事”
单明磊冷笑道:“呵呵,你想的倒是挺美,难道你不知道吗,陛下已经苏醒了过来,而且恢复了行走的能力”
“什么”顾君恩大惊,这个消息他是第一次听说。
“就在昨日,王爷到达北京的前一天,锦衣卫传来密报,说的便是此事,陛下的身体已经快要恢复,君恩兄,你可想过陛下身体恢复后的后果”单明磊淡淡的道。
顾君恩顿时无言,他知道单明磊负责镇抚司,和锦衣卫联系密切,这种消息不可能乱说。
崇祯昏迷使得大明君权落在坤兴公主手中,若是崇祯死去,齐王正可以趁机把坤兴公主推上女皇的宝座,最是符合齐王一系的利益。可崇祯竟然活了过来,这使得未来一切充满了变数。
崇祯当了二十年的皇帝,哪怕皇帝做的非常糟糕,却是大明名正言顺的天子,是大明的正统所在。只要他一句话,就能把权力从坤兴公主手中收回。
而崇祯本身又是一个刚愎自用多疑之人,他既然在,岂会任由大权旁落
现在齐王一系权力如此之大,完全能够动摇朝廷统治颠覆大明江山。整个大明一半以上的军队掌握在陈越手里,数省都在陈越控制之下,崇祯又岂能容忍这样的事情
当然齐王陈越立下的功劳极大,崇祯不会明着拿他怎么样,可暗中削减权力却是必然的事。没有哪个君王会容忍臣子的权力如此之大
而作为齐王的心腹,单明磊顾君恩等人再想什么位极人臣几乎不可能。
所以,要想保住手中的权力甚至更进一步,也就没有太多的路好走。
“可是,齐王不会做乱臣贼子的,以齐王的性格绝对不会,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远赴东番开创基业了。”顾君恩道。
相处几年来,他自认比较了解陈越的性格。陈越有着勃勃野心,有着天大的包袱。缺点也非常明显,就是太过看重情谊,不太具备一个枭雄基本素质。这一点,陈越连李自成都不如。
只有做到像曹操那样“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这才能成就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业。太过看重感情,必然会受感情所囿。
所以,顾君恩认为想劝说陈越反明几乎不可能。
单明磊神秘的一笑:“齐王自然不会做乱臣贼子,当年的赵匡胤又何尝愿意忘恩负义欺负孤儿寡母。可当形势所迫之时,也不得不去做。”
顾君恩震惊道:“难道咱们也给王爷来一个黄袍加身这是陷王爷于不义,王爷不会饶了咱们”
单明磊笑道:“君恩兄,齐王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做的自然是轰轰烈烈的大事,自当忠义双全。可是咱们也要明白,其实齐王他内心无比的纠结。
一边是万里如画江山,一边是美人情深,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君恩兄,咱们既然要做出一番大事,有些风险便不能不冒,从龙之功哪是那么容易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主上不好去做,不好抉择,咱们这些做臣下的便应该去推动,哪怕背负一些恶名。”
顾君恩闻言苦笑了起来,他还能说出拒绝的话语吗
“君恩兄,咱们如此这般这般。”单明磊在顾君恩耳边轻轻的说着,顾君恩眼睛越睁越大,对单明磊自配不如。
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斜照在院子里时,陈家房屋里宿醉的众人纷纷醒来。
喝了一夜的酒,叙了一夜旧,所有人都醉了,住在了宅院中。
都是些年轻人,久经沙场身体很棒,宿醉算不了什么,当清晨外面稍有动静时便都醒了过来。便向陈越请安。
“醒了便该干嘛干嘛去,还想等着吃早饭吗”陈越挥挥手,便令他们滚蛋了。
吴平骑在马上,带着几个亲兵向外城走去。昨天的时候,陈越已经告诉了他,将会委任他为宣大总兵,负责重整宣府大同两镇。用不了几日,他便得带兵从北京出发。
回到营地,安排了些军务,便有手下来报,说是山东巡抚单明磊派人来请,有要事商议。
都是从西山出来的老人,吴平和单明磊关系挺好,现在他来请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吴平当即出营,跟着来人向内城而去。
棋盘街的一处酒楼,单明磊站在楼前相迎,拉着吴平的胳膊上了酒楼。
很明显整个酒楼都被包了下来,诺大的酒楼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
“满跶匆忙逃跑,整个北京一片混乱,竟然还有这么一座酒楼开业,真是难得”坐在雅间里,看着酒楼内雅致的装潢,吴平禁不住道。
“哈哈,吴平兄弟知道这酒楼是谁开的吗”单明磊笑着问道。
吴平笑道:“这我哪里知道。”
“范天宇,”单明磊笑道,“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是不是临清大战时,那个劝降吴三桂,又劝得蒙古骑兵北逃的那人”吴平问道。临清大战时,吴平在宁远,对临清的战事右所了解,知道有范天宇这么个人,在战斗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正是此人”单明磊笑道,“临清之战之所以胜的这么容易,关宁军的投降功不可没,而劝降吴三桂的范天宇立下了大功。
本来范家靠着走私发家,和蒙古人满跶关系密切,做下了太多有损我大明利益的事情,但有了范天宇这件功劳,范家至少避免了抄家灭门之祸。
范天宇和很识趣,发誓再也不做走私生意。既然人家立了功,咱们也不能不关照一二,棋盘街这么好的位置,这么大一座酒楼,就便宜了这小子。”
“原来如此。”
范天宇不在,据酒楼掌柜说范天宇回了山西老家,多半是争夺家里大权去了。
单明磊和吴平都是权势极大之人,酒楼掌柜诚惶诚恐殷切服侍着,吴平觉得不舒服,酒菜上齐之后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二人随意闲聊着,很是惬意。酒过三巡之后,单明磊摆摆手,把服侍的侍女们也都赶了出去。吴平知道,单明磊要说正事了。
“吴平兄弟,咱们兄弟相交多年,都是齐王心腹,有些事情我也就直说了。”
吴平点点头:“石坚兄请讲。”
“吴平兄弟,现在情形大家都知道,齐王带着大家驱逐满跶收复河山,立下了不世之功,齐王的威望一时无两,他日朝廷论功行赏,你我兄弟前途看似也如花似锦,封侯封公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吴平兄弟你想过没有,现在咱们齐王一系也存在着极大的危机。”
吴平捏着酒杯并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陛下已经醒了,很快便会把权柄从监国公主手中收回。齐王他固然立下大功,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王爷功劳太大,手中军队太多,崇祯他必然不能任由这种情况持续下去。
我估计很快,朝廷便会想法收回王爷手中的权柄,收回王爷的兵权,从朝廷派出官员管理收复的各省,再把王爷以及你我兄弟调回南京。”
吴平轻轻的笑了:“不至于吧,王爷他可是立下了大功。”
单明磊道:“立下大功又如何,当年的徐达立下功劳大不大李善长蓝玉等人功劳大不大还不是被太祖杀的杀,罢权的罢权。所谓功高不赏,王爷他已经位极人臣,爵位官职到了顶点,现在又立下如此大功,崇祯又该如何奖赏王爷,没法奖赏便只有一个结果,这个结果你是知道的。”
吴平笑道:“天下大半的军队在王爷手中,想动王爷哪那么容易,陛下不傻,石坚兄你危言耸听了吧。”
单明磊摇摇头,严肃的道:“我绝非危言耸听,权力的斗争自古以来便无比残酷。当年的岳飞岳武穆功劳大不大手中的军队强悍不强悍可宋高宗十二面金牌把他召回,还不是风波亭含冤而亡。”
吴平迟疑道:“不可能吧,王爷可不是岳飞,他和陛下和公主感情深厚着呢,再说没有王爷就没有大明,陛下怎么可能对王爷动手”
“皇帝是天下最为无情无义之人,别说和王爷的这点感情,自古以来,为了权势,便是父母兄弟也都能杀害,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咱们要是不未雨绸缪,这样的事情很难说不发生在王爷和咱们身上。
吴平兄弟,咱们的军队看似强大人数众多,可终归还是打着大明旗号。若是崇祯下旨给众将封官许愿,众将恐怕也不会有给王爷复仇的心思,很多人恐怕还会高高兴兴的当官发财。
吴平兄弟你不同,你姐姐是王爷的妃子,你是王爷自家人,王爷若是倒了,你也没有好下场。”
吴平的脸色终于凝重了起来:“若是那样,该如何是好”
“吴平兄弟,若是没有王爷,这天下早就是满跶的了,便是崇祯父女也早就死在了乱军之中。
说白了,这天下是王爷和咱们兄弟一拳一脚打下来的,崇祯他丢了江山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坐在皇帝宝座
王爷驱逐满人,拯救了天下黎民,更有资格坐上皇帝宝座。与其提心吊胆时刻担心朝廷会对付王爷对付咱们,何不把大明朝廷推翻,把崇祯赶下皇帝宝座,由王爷当皇帝,开创一个新的王朝,到时你我兄弟都是开国的功臣。你的姐姐更是一国皇后,吴平兄弟你更是皇亲国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岂不美哉”
单明磊的话极具煽动之能,说的吴平心潮起伏,急促的呼吸着,不过他心中还保留着一丝丝的理智。
“可是,王爷他和监国公主感情很深,不会背叛陛下和公主啊。”
“吴平兄弟你别傻了,有公主在,你姐姐便只能成为王爷的妾室。王爷他不愿背叛,可只要咱们兄弟拿定心思,便由不得王爷了。大不了学赵匡胤,也给王爷来个黄袍加身。到时他便是不想造反都不行。”
“可是,我姐姐还在南京,若是王爷造反,我姐姐哪还有命”吴平叫道。
“你放心,南京锦衣卫都督刘能是咱们的人,京营更有咱们的兄弟,把你姐姐接出南京容易的很。吴平兄弟你只管放心,我这便写信和刘能联系。”
吴平迟疑着,他对陈越有发自内心的恐惧,也明白陈越对崇祯对坤兴公主的感情,对逼迫陈越做造反的事情很是害怕。
“吴平兄弟,咱们如此这般,到时王爷他即便察觉,也没有办法,只能顺水推舟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