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已是十月下旬,北风愈来愈凛冽,天寒地冻,甲胄难着,角弓难控。
姬叔弼被允许走出府邸,登上城墙参观,只见他把自己裹在厚厚的大氅里,和方离并肩走上了城墙。
这也是他第二次走上城墙,在前夜两军大战的时候,方离派人把他带上城墙,鼓舞虢军的士气,当时把姬叔弼吓得躲在城墙旮旯里瑟瑟发抖,唯恐会被流矢所伤。
幸好最后虢虞联军获得了胜利,并俘虏了大量的晋军,这才让姬叔弼长舒一口气,双腿早已吓得发软,颤巍巍的走下了城墙。
“唉呀……总算打赢了,要不然寡人就做了晋国的俘虏咯!”姬叔弼在返回府邸的时候依旧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虽然现在他已经遭到方离的控制,但至少还是名义上的虢国君主,如果落到晋军手里,那就不是还能不能保住名义的事情,而是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的事情!
“这天寒地冻的,方大将军带寡人来城墙上做什么……阿嚏!”
姬叔弼不停地打喷嚏,朝双手哈着热气取暖,此刻无比怀念在荥阳养尊处优的日子。
方离笑笑,舒展了下筋骨,气定神闲的道:“陛下看看今日的城外与大战过后有何区别?”
姬叔弼伸了伸脖子,沉吟道:“嗯……遍地尸体都没了,旷野里还有不少血渍,咦……被俘虏的晋军士卒呢,难道都跑了?”
方离点点头:“虢公的眼神还算不错,我带你来城墙上不是来看风景的,也不是来找不同的,更不是来吹风的,而是为了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直说,直说!”姬叔弼紧了紧衣襟。
“六七千人都可以不见踪影,更不要说一个人了,不管是国公还是草民,死了之后没什么区别!”方离脸色一沉,杀气顿生。
姬叔弼吓了一跳,急忙向后躲避:“你、你……意欲何为?”
方离忽然换上笑容,语气也变得和蔼了:“不是我要害虢公你,而是有其他人要害你,而我呢,是想保护你,明白?”
姬叔弼冷笑:“方离,寡人受够你了,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方离忽然抬手,一把摁在姬叔弼的肩膀上:“虢公,请稍安勿躁,听我慢慢分析!”
方离力气奇大,一把摁住姬叔弼之后再也动弹不得,心中又惊又惧:“那你说何人想要加害于寡人?”
方离慢悠悠的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果虢国文武知道他们的主公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姬叔弼闻言身躯一震,神色顿时黯淡下来,嗫嚅道:“会……会另立君主?我三弟觊觎国公之位已久,而且也有许多支持者,他们会不会趁寡人被抓了立三弟为主公啊?”
想到这里,姬叔弼嚎啕大哭起来,朝方离长揖到地:“方大将军啊,寡人求你放了我吧?我如果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拥立三弟做虢国的君主,我不想失去虢公之位啊,我才做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求求你高抬贵手!”
方离急忙搀扶姬叔弼:“哎哎哎……虢公啊,万万使不得,你可是一国之君,岂能对我行此大礼?我今天把这番话告诉你就是为了帮你保住虢公之位,岂会害你?”
姬叔弼这才止住了哭声,用袖子擦拭着泪痕:“方大将军怎么帮我保住虢公之位?”
“证明你现在还有权力!”
姬叔弼一脸茫然:“寡人现在连河内都走不出去,怎么证明我还有权利?”
方离朝东方一指:“先把董圣的上将军之位免去,安排几个拥护你的人掌握兵权,然后再把孙忠的宰相之位免去,安排一个支持你的人接替相位,这样就可以保住你的虢公之位。”
董圣是虢国的三朝老臣,并非姬叔弼的嫡系,姬叔弼还真怕他拥立自己的兄弟登基,听方离这么一挑拨,登时动了拿下董圣的心思。
“如果把董圣撤了换谁上位啊?而且这样就能证明寡人还有权力了吗?”
方离朝正在城墙上布置防御的张辽一指;“张文远能文能武,在楼寨曾经阵斩虢国大将狐射姑,威震晋国,让他去接替董圣掌控兵权,一来能保住你的虢公之位,二来可以指挥将士们击败晋军,保卫虢国,可谓一举两得。”
姬叔弼的思维已经完全被方离控制,身不由已,知道倘若按照方离所言去做会把虢国大权拱手让人,但至少会有个缓冲期,自己说不定能够抓住机会逃走。
而如果不按照方离所言行事,荥阳那些反对自己的老臣很可能明天就拥立自己的兄弟登基,到那时自己将会变得毫无价值!
“好,寡人听你的,免去董圣的上将军职位,改由张辽接任。”
姬叔弼把心一横,反正自己的虢公之位横竖都保不住了,还不如豪赌一番。
当下姬叔弼与方离并肩返回太守府邸,亲笔写了一封诏书,宣布将董圣调回荥阳坐镇,改由张辽担任上将军,统率驻扎在成皋的军队,最后加盖了煌煌大印。
诏书修完,方离当即召来张辽、赵云,命二人率领三千将士前往成皋接掌兵权,反正有姬叔弼的诏书在,不怕董圣反抗。实在不行就来个擒贼擒王,先把董圣砍翻在地。
“大将军请放心,我二人此去定然不辱使命!”
张辽与赵云奉了命令,一起辞别方离,率领三千将士离开河内踏上了东去成皋的路程。
张辽与赵云走后姬叔弼依然忧心如焚,寝食难安,主动来找方离:“大将军啊,光把董圣换掉并不保险啊,孙忠这个人是个墙头草,万一他倒向我三弟那就不妙了啊!我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我再降一封诏书,把他这个宰相也撤了吧?”
方离微微一笑:“虢公莫急,只要掌控了兵权就不怕荥阳的那帮文官,到时候他们敢拥立你三弟为主,我便出兵替你讨伐这些大逆不道的贼子!”
“好吧,寡人的一切都拜托在大将军身上了!”
姬叔弼欲哭无泪,方离本来是自己最恨的人,现在反而成了自己需要依仗的对象,找谁说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