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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定论

    甫一听闻新科进士中竟然混进来一个年仅十八的少年郎,众多同考官们先是惊讶,而后有人建议道“方才我等对号之时未曾细看,此人少年登科不可谓不聪明,然则每每聪明人,大多矜夸暴露,尖酸刻薄,其心绝无涵蓄,其人非坎坷终身,必少年夭折,下官以为不妨将其黜落,令其下次再考,经此一事,对其并无大害,且其心性必可备受磨练。”

    此人话音刚落,便有不少人连声附和,吏科给事中姚夔却在此时跳了出来,他见自己推崇的文章乃是一名十八岁的少年所书,不惊不喜,只是他为人方正,一是一二是二,不忍看到一名少年进士的前途因某些人的迂腐而覆灭,便大声反驳道“时也、运也、命也,我等都非不谙世事的愚夫愚妇,此次若是将这名少年举子黜落,安知下次他便一定能考上少年意气强不羁,虎胁插翼白日飞,此人虽是年少,写出的文章却颇为老道,其人必是个少年老成的性子,若是进得官场稍加磨练,必成大器。”

    又有人道“此事从无先例”

    姚夔哈哈一笑,颇有些舌辩群儒的豪气,只听他道“谁说没有先例太祖朝时的解学士也只不过十九岁便中得戊辰科进士三甲第十名,廷试与兄纶、妹夫黄金华同登进士第,授庶吉士,读中秘书,同年便官至翰林学士。”

    那人被姚夔言语所慑,讷讷道“一个十九岁,一个十八岁,这能一样吗”

    曹鼐不待姚夔反驳,大声喝止道“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堂中恢复安静后,曹鼐与张益对视一眼,而后看向胡濙,轻声问道“胡公如何看”

    方才姚夔说到解缙时胡濙已然清醒了过来,他曾与解缙同朝为官,虽然因为查访建文帝行踪而少在朝中,与解缙相交不深,不过对于解缙的文采却是颇为服气的,此时听曹鼐发问,胡濙伸手抹了抹眼角的眵目糊,淡然道“少年人有才华不是坏事。”

    曹鼐闻言心中大定,对着满堂的官员们大手一挥,说道“将名单抄一份送往内阁,给高公看一眼,明日发榜。”

    对于自己能不能中进士,赵彦心里是没谱的,他知道自己是走了捷径,一方面自己每日勤练不辍,学习方法也比现今的读书人们要有条理的多,另一方面自己比当代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和知识,不敢说思想比当代人更成熟,最起码要比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们要强得多,所以县试乡试一路过关斩将的路上,赵彦心里还是有点自信的,只是会试毕竟乃是大明全国性质的考试,参与会试的读书人们在各自家乡也足可称得上精英二字,故而对于此次会试能不能考中,赵彦心里也患得患失起来。

    二月十八,放榜之日。

    赵彦与张文渊二人一早便带着李二张顺出了门,途径鸿升客栈时刘吉四人也早已翘首以盼,见到赵彦与张文渊之后互相寒暄两句,便一起结伴前往贡院,路上各人都是一副心思沉重的样子,就连万安这个老油条的脸上也少了往日常见的笑容。

    清朝时期宫廷以满汉全席出名,让后代人都以为古代皇帝都是奢侈无度,顿顿都是山珍海味,但是明代其实与清代有大不同。明代皇帝祖籍虽然都是凤阳,算是属于南方,却常以北方食物为主食,令人震惊的是明代后期为倡导节俭之风,馒头、饼、野菜都成了皇帝饭桌上的食物,还是明神宗最爱吃的。

    众所周知,明太祖朱元璋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所以明朝最初的几位皇帝的膳食有很浓重的南方色彩,主食以米饭为主,烹饪方法讲究清蒸,味清淡,不喜咸。

    这份膳食记录讲的是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七年六月的午膳胡椒醋鲜虾、烧鹅、烧羊头蹄、鹅肉巴子、咸鼓芥末羊肚盘、蒜醋白血汤、五味蒸鸡、元汁羊骨头、糊辣醋腰子、蒸鲜鱼、五味蒸面、羊肉水晶角儿、丝鹅粉汤、三鲜汤、绿豆棋子面、椒末羊肉、香米饭、蒜酪、豆汤、泡茶。

    第二份膳食记录记载的是明成祖朱棣在永乐元年十月的御膳内容,计有酒四品,烧羊肉、清蒸鸡、椒醋鹅、烧猪肉、猪肉撺汤、香油烧饼、沙馅小馒头。相比他爹二十道菜的午餐,朱棣的膳食简单了很多,这与他崇尚节约的作风有关。

    到了现在,明英宗朱祁镇上头有老爹朱瞻基照着,从小自然没吃什么苦头,平常的膳食自然也没有曾祖朱棣那么节俭,连稀带干共计是十五道菜,其中面食与米饭都有,菜品也是荤素搭配,略微偏清淡一些。

    朱祁镇将最后一口香米饭咽下,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将早就准备好的参茶递上,朱祁镇喝了一口,随即挥挥手,小太监躬身退下,门外有人禀道“陛下,东阁大学士高谷求见。”

    朱祁镇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旁边侍立的一名中年太监大声道“宣东阁大学士高谷。”

    见了高谷,朱祁镇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容,他制止住高谷行礼,和声道“高师傅不必多礼,可是春闱结束了”

    高谷字世用,泰州丁溪场人,今年已然五十六岁,他曾代曹鼐知经筵事官,主持过每年两次的经筵,也为朱祁镇讲过经学,是以为示亲近,朱祁镇私下里便称他为高师傅。

    高谷闻言忙道“正是,曹大学士差人将中榜名单抄了一份送来,科举大事,臣不敢怠慢。”

    说着,高谷将手中的名单呈上,一旁有小太监接过来送到朱祁镇手中。

    朱祁镇打开看了两眼,并未细看,然后说道“朕知了,高师傅可还有其他事”

    高谷进殿之后没有看到王振,心中思忖片刻后答道“臣并无他事,只是前些日子听说了一件趣事。”

    朱祁镇虽然长在深宫,却也做了十几年皇帝,心思并不单纯,闻言笑道“愿闻其详。”

    高谷调整心绪,故作平淡的说道“臣听说工部有个郎中叫做王佑,不久前遇到宫里的司礼监太监王振。王振问郎中为何无须王佑答老爷所无,儿安敢有王振大笑,其后王佑被升为工部侍郎。”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而且经由高谷说出来,显得干巴巴的,可是朱祁镇听了却大笑不止,连声说道“好笑好笑,朕方知王先生也有如此有趣之时。”

    听到朱祁镇的话,高谷面上古井无波,心中却愈显沉重,他不待朱祁镇再次发话,请退道“阁中还有些地方上呈上来的事务未处理,臣请告退。”

    “高师傅心怀国事,亦需注意身体。”

    “谢陛下,臣告退。”

    高谷走后,朱祁镇面上笑容一敛,对殿中一名小太监问道“喜宁,你如今随王先生在内书房读书,王先生夸你有见识,方才高师傅的话,你如何看”

    这名叫做喜宁的小太监今年二十多岁,长得瘦瘦小小,若不是熟识的人看面相只会以为他不过才十七八岁,此时听朱祁镇发问,问的还是王振的事,喜宁脑门上的汗立马便冒了出来。

    “陛下,奴婢随王先生在内书房读书,耳熏目染之下感受最深,王先生对陛下真可谓是忠心耿耿,天地可鉴。奴婢愚钝,读了这么久的书其他的没记住多少,可是奴婢也知道天子与日月同明,与四时合信,父天母地,兄日姊月,可称君父,这都是王先生日日不辍教导的。”

    喜宁说完见朱祁镇面上泛起一丝笑意,不禁心头一松,随即又有些沾沾自喜,暗想自己虽然是女真人,可是打小就入了宫,宫里头就是个尔虞我诈的是非窝,要是不会说话,早就不知道被贬斥到哪里去了,汉人们就是弯弯绕绕多,没有我们山里人朴实。

    司礼监乃是明代宦官二十四衙门中的首席衙门,亦是整个宦官系统中的权势地位最高者,司礼监不仅总管内廷宦官事务,而且职涉外廷朝政,即所谓“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王振身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事务繁忙,自然不可能时时随侍在英宗朱祁镇身边,不过他深知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朱祁镇对其的信重,为防有人在朱祁镇面前说自己的坏话而自己不知情,王振在朱祁镇身边安排了好几个眼线,一俟有人在朱祁镇面前言及自己,那几个眼线便会前来禀报。

    朱祁镇身边的中年太监便是王振安排的诸多眼线中的首领,他叫做曹吉祥,因得王振信任,被安排到御马监担任监官一职,今日轮到他伺候朱祁镇,等到不久后下了值,他便脚步匆匆的赶往了司礼监面见王振。

    王振听完曹吉祥打的小报告后只是轻蔑的一笑,道“咱家与陛下亲若父子,岂是区区外臣所能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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