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利刃出鞘神州动
旅顺口岸,刚刚扩大的码头上,人声鼎沸。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祖宽和吴三桂先一步抵达旅顺口营地。
绕过一些漂亮的马车,他们才觉马车的车厢一壁是镶铁的,并且开有用来打放火铳的小型空洞。
另外就是在车厢里放着插牌,隔几辆车就有一门小型的火炮。
两个高级将领越看越心惊,蓟辽边镇当然也有这种战车,但不论是从做工还是火力还有防御上都和眼前这些大车差着好几个等级。
一群蓝袍人迎了过来,当中是一个黑脸的高个青年,二十来岁的样子,肩膀上有几道银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高个青年是旅顺口后勤辎重的主事人,在接近时吴三桂时抱拳一礼,说道:“在下戚威,负责带你们到金州。”
祖宽身边一个游击将军皱眉不悦说道:“你们也太狂妄了,这是祖总兵,在总爷跟前你也就抱拳一礼?”
戚威笑道:“在下也有卫指挥同知的身份,似乎按礼节来说不必跪拜吧?”
在秦浩明的刻意培养下,总督府的军人极为看重自己的身份,军人的荣誉感和骄傲心理很浓。
那个游击冷哼一声,说道:“什么时候卫所官也有这般傲气了?”
戚威笑而不语,不和这个游击计较。
在九边地方,卫所武官不加边军的军职就是废物,毫无用处,除非是加上守备官衔还算有点实权,可以往边军的体系里奋斗一下。
一个游击将军也是加卫指挥同知,看起来和戚威一样。
但一个普通的卫指挥同知,如果刚到军镇里效力,最多加个千总就算不错了。
甚至卫同知,卫佥事当个哨官的都是常有的事,哨官、把总、千总,都是卫指挥同知和佥事级别的卫所武官担任。
正常情形下,卫指挥同知不要说对祖宽和吴三桂这样有实际兵权的大将,就算是见到游击或是督司,守备,也要以下官之礼参拜。
游击还要说话,祖宽挥了下手,叫自己这个部下闭嘴。
蓟辽边镇的军官蛮横惯了,可他和秦浩明有一些情分在,现在乘人不在,为难他的下属,摆出这种上官嘴脸有何意义?
戚威这时反而拜道:“祖总爷,吴大人,在下只是辎重兵的护卫,卫所官衔都是为了出门行走方便才加上的,两位请恕在下粗鄙无礼,不懂官场礼节。”
这也算是给了众人的面子,祖宽点了点头,微笑道:“你在总督府内是什么身份?”
“在下是团练的辎兵团大队指挥。”
祖大寿大约知道团练武官等级,知道团指挥带三千人,大队指挥带一千人,在辽镇这里是属于游击将军或是守备的水准,比千总高。
祖宽沉吟片刻,方才缓缓说道:“有劳了!”
“不敢!”戚威腼腆笑着解释说得:“我们总督府的辎兵是辅助战兵做战,分为运输、守备、炊事后勤等诸多部门。”
“等等……”这时吴三桂瞪大眼睛插话,“你是说,你身后这些人是你们总督府的辎兵,也就是辅兵?”
“是啊。”戚威道:“有少数的战斗工兵,算是战兵的一种,主要是用来修补工程用的,其余的多半是运输辎兵,有一些是工程辎兵和炊兵。”
“好,好……开眼了。”吴三桂的眼瞪的跟牛珠子一样,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吴三桂这样的神态,让祖宽也感到一种磅礴压力。
他是真没有想到,眼前这正儿八经的车营和全副武装的士兵,居然从军官到士兵全部是辅兵。
戚威看出来两个将军的惊讶,他继续解释道:
“我们战兵是总督府的精锐,淘汰下来的就一律归到辎重部队。两位将军不知道,平日里我们都自嘲是民夫。”
“民夫?”
戚威越解释就越让人越震惊,吴三桂瞪眼道:“我还从未见过一群带着火铳的民夫。”
祖宽大笑道:“朝廷对火器管的可没甲胄那么严,民间用火铳打猎都行,总督府用火铳给民夫防身也说的过去。”
戚威笑而不语。
祖宽这时也看出来,这个黑脸后生貌不惊人,年纪也不大,但和他对答时滴水不漏,说话层次分明,很明显是一个脑子很清明干练的人才。
可是,这样的人才居然是属于辎重部队,这让他无比羡慕秦浩明,不知上次分别后,他的部队究竟是什么模样?
其实戚威也有些紧张,他是头一次独当一面。
旅顺口拿下之后,作战部队全部涌向金州,留守旅顺的就是他们这些辎重兵。然后侍从室选派了他过来任领队,责任重大。
虽然给他配了相当强的老兵当辅助,但他还是感觉责任重大。
戚威是戚纲的本家侄儿,原本他是一心要调到一线部队去的,但戚纲没有同意。
戚纲让戚威留在辎重部队帮他忙,干两年高等吏员后一样可以外放任军政官,一样有战功和分田。
经过历练后,戚威官职一下子就提了上来。
两年多时间他从一个普通的战兵到旗队长,然后转到辎兵当局百总,现在已经是大队级指挥,统率千人,俸禄和职位都上去了,也算是混出头来。
“他们已经做好饭了,好香。”吴三桂自从知道眼前这伙蓝袍军人是辅兵之后,就好象就陷入了一种呆滞状态。
眼前的这帮人每人身上的装备都值好几十两,包括用料厚实裁剪得法的军袍和佩饰,还有悬挂的短刀。
长到膝盖的靴子,腰间革带上悬挂的那些小玩意……
明显看的出来,有铁罐子,应该是吃饭和饮水用的。还有装火石的小包,还有一柄小刀,应该是割肉所用。
另外居然还有个半透明的小瓶,应该是琉璃制品,里头隐约装着白色晶体。
吴三桂推断应该是青盐,不知道是吃的还是用来洁齿的,他不太自信这瓶子里事物的用法。
这支军队,就象是一群群行走着的白银打造成的银人……
“是很香。”
祖宽也有些无语,眼前的车营里靠着一道山坡挖出了十几个大灶,那些一样穿着蓝袍挂着短刀和各种物件的军人正在颠勺做饭。
山坡边上靠着火铳,这帮家伙,伙头兵也带着这种制作十分精良的火铳!
菜式还明显不是一种,祖宽感觉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菜香,还有一种味道呛鼻子,他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打喷嚏的不止祖宽一人,蓟辽官兵们的喷嚏打的此起彼伏。
味道呛鼻,但肉香实在是太吸引人了,将士们没有一个舍得离开。
不少当兵的手里拿着黄色的窝窝头,鼻子张着闻着香气,然后用力的啃着手里的窝头。
吴三桂突然感觉一阵气沮,自己的兵除了家丁外,剩下的和眼前的蓝袍兵比起来就象一群乞丐,不管是军人仪表还是武器,或是吃食,都差的太远了。
“走吧。”祖宽终于镇静了下来,他道:“打仗不是靠衣袍,也不靠吃食,还得看战兵的能力高低。”
“这倒也是。”吴三桂自我安慰,他的家丁可是辽镇最强的存在,祖宽也不如他,更不要说这些辎兵了。
只是他还是有些不平,舅舅祖大寿家里这么多地,这么多免费的佃农,混的居然还不如一个白手兴家的少年人?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